[西亞的孫子能不能別龜著了出來打架啊]
[胡說什麽?我親眼看見泗蒙的督軍在望鷹城被吊起來打!]
[碰一碰啊不服就?]
[先他媽能碰到老子再說吧!泗蒙豬!]
論壇主版馬桶區的一切激烈爭吵都隻說明了一件事:現在的西亞玩家與泗蒙玩家,並不在同一個地方。
“怎麽會這樣……”
初號機踩在望鷹城泥濘的路面上,呼吸著乾冷的空氣。
自從柳承斬殺朱薩佩失敗後,初號機就被藏在不遠處。
韓東文並未讓他輕易自己活動,一是不想暴露,二是回去了難免要被國兵司或者楊開安排些別的事情。
現在這樣正好,官兵以為自己被召回了宗門,而楊開那邊也會覺得自己仍在受官兵調派。
兩頭摸魚,並不會知道他實際在待機睡大覺。
初號機在城中轉悠著,靠近城外的工事,眺望著遠處塔裡斯教區的輪廓。
“他娘的西亞人,總不可能就這麽溜了!”
邊上的兵丁罵罵咧咧。
誰也不想來這糟心的地方提心吊膽,他分明是為了來立下戰功的。
這樣的牢騷得到了一片響應,在兵丁中偶爾也能看到幾位異人,站在原地值守。
這恐怕是最無聊的那種掛機玩法。
當一個守塔類型的任務不刷怪了,還有什麽意思?
韓東文皺眉,思索再三,不得其解。
“聽說了嗎,秋水山莊的診房裡,咱們的池妃娘娘親自出診呢!”
這樣的話題被人提起,一下子就代替了無聊的西亞軍情,成了眾人熱切討論的話題。
“娘娘?親自瞧病?”
有官兵不屑地一撇嘴:“惺惺作態罷了,
宮裡的娘娘能幹嘛的,不就是給皇上……我看她連個風寒都治不好!”
基層之間的對話,自然沒有什麽顧忌禮數的必要。
“你們法司的人知道什麽,那可是秋水山莊莊主的姑娘!”
在前線混了許久,兵法二司的官兵之間,倒也算打成了一片。
有國法司的官兵就這麽開始科普,韓東文也立刻湊上前去。
周圍的人瞧了瞧他身上寒英宗的衣服,便也沒有在意許多了——這個本地宗門還算配合,在致使異人上也很有兩把刷子。
只要配合的宗門,在官兵眼中自然就是值得團結的良民。
“秋水山莊,那可是國兵司支柱之一,泗蒙上下哪個州沒有秋水山莊的藥房?上哪個州瞧病不是秋水山莊最好?”
那位國兵司的官兵倚靠在城牆邊,雙手環保胸前,一臉的得意:“這池妃娘娘本來是秋水山莊的千金,識字起就跟著她爹在各大分坊查考學醫,醫術自然是十二分的了得,只是因為被殿下瞧上了,才入宮做了妃的,要不然,肯定是現在泗蒙的一大名醫!”
名醫嗎……
韓東文摸著下巴琢磨著。
“吹的什麽牛皮呢你,照你說這池妃娘娘豈不是個神童?她可治好過什麽病嗎?”
有人抬杠。
那國兵司的官兵立即吹胡子瞪眼起來,彷佛別人質疑的不是池妃娘娘,而是他自己了。
“嘿!瞧你那孤陋寡聞的樣子,邊洲三清門,聽說過吧,那可是個大宗門,這些年給兵司出了不少的人才!”
“三清門我知道,跟這有什麽關系?”
國兵司的官兵得意一笑,咧嘴說道:“池妃娘娘才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跟著秋水山莊莊主遊歷,就是在這邊洲,正好遇上了當初的三清門的張掌門!”
“然後呢,她治好了張掌門的病?”
“不光是治病,那秋水山莊的莊主原先只是瞧病開方,斷定是邊洲氣候所致,令張掌門和他的次公子一並患了肺疾,也讓池妃娘娘從旁觀摩。”
“但池妃娘娘一雙慧眼,號脈觀相,便得出結論,張掌門和他的兒子是受人下毒所害!”
“莊主池定連忙複診,再三檢驗過後,你猜怎麽著?果然如池妃娘娘所斷相同,這張掌門和他的兒子並非肺疾,而是被人下毒,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不單如此,池妃娘娘非但診出下毒,更是將何時下毒,用劑幾何都分析的一清二楚,讓張掌門很快便查出下毒之人,你說,這等醫術,不就是神童!”
眾人嘩然,紛紛感歎還有這事。
宗門之間各式恩怨,從來都是故事的好材料。
“後來呢?是誰下的毒?”
有人提問,那國法司官兵不悅一瞪:“誰下的毒我怎麽知道,我這不是在跟你們說池妃娘娘?”
話題很快吵吵嚷嚷地轉移到了別處。
韓東文聽得倒也有興致。
他從前單是知道池涵清是那個不堪瘟君欺凌,最後毅然拔刀的劫數,卻不清楚這麽細節的故事。
如此看來,本來一心想要鑽研岐黃之道懸壺濟世的池涵清,被她爹池定送入宮中當作政治籌碼,瘟君又那般對她,這才閨怨愈加深重。
現在……
“現在應該好些了吧。”
韓東文抬頭望向秋水山莊臨時的診房,許多五城的災民在那裡擁簇著排成了長龍。
自己為了避免被她刀了的結局,除了必須的時候,便基本不輕易招惹她。
而池涵清不管是想要救治波塔,還是希望隨秋水山莊出診,韓東文都一概揮手放行。
按他所想,你就去好好發展興趣愛好,別琢磨如何把寡人宰了便是。
如此安排下來,韓東文只希望自己能安全一些。
倒也不只是安全。
對池涵清來說,原本噩夢一般的宮中生活,便是在數月前起了變化。
殿下不再以自己出氣,也不必如同從前那般,必須為了顧全國兵司的大局而忍受暴戾的對待。
相反,殿下待自己和善得緊,連平日自己給殿下烹的養生藥羹,都被殿下嚴肅勒令不得再這樣操勞,交給禦膳房便是。
為何這麽周到,她想不出。
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殿下居然也十二分的支持。
她覺得心裡有些慶幸。
也很感激,感激茵妃娘娘去做了這大妃。
殿下為什麽突然變了,她想不出。
但自己的婢女陸思思提過幾句,殿下性情驟變之時,正好是那後來當紅的宮女入宮面聖的時候。
對那位小宮女,若真是因為她,殿下才性情有變,池涵清也覺得很感激。
這樣想著,她打起了精神,望向自己面前的下一位病人。
殿下給了自己這樣的機會,那便更應該做好自己分內之事。
“脈象平穩,但很虛浮……”
她一雙晶瑩溫潤的手指,毫不介意地搭在了面前老嫗滿是汙泥的腕子上。
本應該是以手巾相隔,不容她觸到這般汙穢的。
但這麽多的病人,哪來的功夫?
本應該,本應該,她本應該在泗楊宮裡享福的,還不是來了!
不該顧那麽多。
講究這些,是為了保持她這位娘娘的玉潔高貴,是為了殿下。
而殿下想必是能理解的。
池涵清纖長的睫毛下,一雙眸子專注而嚴肅地望著。
流民當中,為何這麽多人病症相似?
全都是餓出病來的——這是秋水山莊一眾大夫的觀點。
但她覺得不像。
人數實在太多,若是餓出病來的,一定是程度參差不齊,有人吃飽了些,便不該再有如此病容。
就連之前那對年紀小小的兄妹,三個菜餅也是讓妹妹吃了兩個的。
但她的病情也並沒有比自己的哥哥好。
這簡直像是整個望鷹五城中的百姓,全都被一同關押,一同挨餓。
這很不對。
診房角落,韓東文抱著雙手,遠遠地看著池涵清。
在宮內,她當真很少有這般全神貫注而又拚盡全力的姿態。
“還是這樣更適合她。”
韓東文想,露出一個笑容,轉身要走。
他剛轉身,忽然身邊便激起了一陣騷亂。
“三兒!三兒!”
有婦人號啕,焦急而悲淒。
韓東文立刻回頭一看,那婦人面前一個少年已經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是她的孩子,被人暗殺……
不,怎麽會是那種宮裡針對自己的玩意。
是病倒了。
診台後一陣騷動,人群圍了起來。
那個韓東文一直望著的,穿著青色醫袍的身影,居然立刻就這麽從診台後面焦急地趕來。
池涵清的動作之快,連她身後的休部官兵都愣了片刻。
“娘娘!娘娘您切莫——”
池涵清已經跑了出去。
她身後的休部官兵便立刻追出,分開了災民,將池涵清和那倒下的少年圍在當中。
“娘娘!軍爺!我的三兒,我的三兒他!”
婦人被攔在兵戟之後,連說話都很不完整了。
池涵清繡眉微皺,不顧地上汙雪,半蹲在地掐住了少年的手腕。
無果,探不到脈象。
她又挽起袖子,伸手扶向少年的頜下。
那雙靈動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忍。
這少年已經沒命了。
不忍過後,是立刻清醒過來的不解。
池涵清強壓著胸中滿溢的情感,在腦中冷靜地思考著。
怎麽會沒命了?
餓得虛弱,同餓死之間,還有著極其漫長的窗口。
她抬手,隔著衣物在少年身上多個髒器的位置輕輕按壓,查探。
法術的光芒亮起,照徹少年周身。
池涵清的臉色愈發的疑惑。
她站起身來,轉頭望向那愣住了的婦人:
“大娘,這孩子能不能容秋水山莊再……”
她還沒有說完,周圍休部的官兵忽然有了動作。
與此同時,一聲大喝從池涵清身後傳來。
“退開!”
池涵清身後,一直注視著她的韓東文自角落中衝出,手裡亮起了那閃爍著金光的金洄結。
金洄結的另一頭,捆住的卻是那個本已經倒下的少年!
他已經站起身來,童孔中燃燒起黑色的煙。
在韓東文眼中,血條已經出現在這本已死的少年頭上。
[人之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