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點,江藤律師事務所。
在辦公大廳內,一個窈窕倩影忙亂地收拾著桌面上的材料,她臉上的神色有些焦急,時不時打開身邊抽屜,或翻動著身旁的小袋子,整理著一疊又一疊的材料。她望向桌子另一旁男子,眼神之中既有些驚喜,又有些小姑娘般的責怪神色,“北原,真的可以嗎?你別騙我,實習律師真的可以自己一個人去裁判所立案嗎?”
“安心啦。就算立不了,我再過來也行。”北原微笑道。
自從川本高速一案以來,上門的客戶也變多了。嗯……雖然並沒有什麽大的案件,但是沒哪個店主人會嫌自己的鋪面人氣不夠旺。嗯……那些小案件就全都丟給宮川處理就行了。畢竟嘛,自己是在全方位地給予年輕人成長的機會。
“那我走了。”宮川拎著大堆小堆的東西,一隻手還拖拽著行李箱,隨即火急火燎地消失在律所的門口。
沒有了那道倩影,整個律所頓時變得有些安靜起來。
看著如此元氣滿滿的助理,北原頗有些悠閑地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茶水間,打算再給自己衝一杯紅茶。作為一個老板,最理想的境界,莫過於培養出一個成熟的助理來給自己發工資了。北原這樣想著,抬頭微笑著看著頭頂的木櫃。
櫃子木門輕啟。
卻見裡面已經空無一物,只有隱隱地灰塵,在光線的照射下浮動。平時放著紅茶包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
北原的嘴角頓時微微抽搐,自己是喝完了,忘記買了嗎?紅茶沒了,綠茶也行。北原伸手,開啟另一個櫃門。
同樣空無一物。
撲面而來的只有灰塵的味道。
木櫃的盡頭,還有一隻很小的蟑螂在伸著觸角,似乎在好奇為何這個許久未被打開的櫃門,突然一下會開啟。
北原的眉頭微微皺起,頓時心中有了些不詳的預感。早上起來想喝紅茶,結果沒了。接著,打開另一個櫃子,綠茶也沒了。眾所眾知,只要一旦倒霉的事情發生,就會有一件接一件的倒霉事情接踵而至。然而,現在僅僅還是上午,北原頓時莫名地有些心慌。
驟然之間,律所電話猛地響起。“叮叮叮”,刺耳的鈴聲猶如一把鋒利剪刀,猛地朝空氣一戳,像裁剪一塊繡布一樣,上下交叉,把律所有些靜謐的氛圍直接裁成一塊又一塊碎片。在撕裂平靜之後,那鈴聲像是專門對準那站在茶水間的男子一般,朝他的耳膜劃去。
北原頓時覺得心臟一縮,嚇了一跳。在空無一人的律所裡,這電話突然響起了,還真的有點像是鬼片。
平複心情後,北原皺起眉頭,走了上去,拿起話筒,“江藤律師事務所,你好。”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
只有沙、沙、沙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是話筒裡的電磁聲,還是對面電話傳來的雜音。
這種沉默,再襯上那種電磁聲,變得有些詭異,尤其像恐怖片的氛圍。北原皺了皺眉頭,又“喂”了幾聲,見到對面還是沒有傳來聲音之後,決定把電話掛下。
正要放手,忽然又“滋”的一聲,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冷漠的男聲,“請問是北原義一嗎?”
“你是?”感到這個電話似乎有些反常,北原遲疑了一陣,隨即說道。言語之中,既沒否認,也沒承認。
“你好,我是瑞穗實業銀行新宿區的支行副行長,島田佑介。關於江藤律師事務所執業過失,損毀我行五億円債權文書一事,
今天下午,我們將過來詳談。我想你這邊應該是有時間的吧。你們律師也清楚,賠償談不妥的話,財產執行方面,也會將律所弄得很難看,我們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 話筒內,瑞穗新宿支行副行長島田的聲音透露著金融人士那種特有的冰冷語調,帶著毫不妥協和商量的語氣。瑞穗實業銀行是東洋島內的銀行超級巨頭——與東京中央銀行、三菱銀行、三井住友銀行、理索納控、東洋國際協力銀行合稱“東洋六大行”。
在這樣一個頂級金融機構,能爬上東京一個區內的支行成為副行長,也無怪乎島田的聲音透露著一股特有的傲慢。哪怕對方是所謂的律師事務所,其在銀行巨大的體量面前,也不過如螻蟻之於大象。
“所以,你們打算今天下午來談的具體內容是什麽?”北原反問道。
“到時,你會知道的。”
島田冷漠的聲音傳來之後,隨即響起“滴、滴、滴”掛斷電話的聲音。
沒有透露出任何下午接下來要談話的內容,像是有意要進行突襲一般。無聲之處,卻處處透露著來者不善的信息。
這五億円的債主原來是瑞穗實業銀行,北原回頭看了一眼那已經上鎖的主任辦公室。自從江藤的跑路以後,他將這五億円執業過失的有關文件一並全部卷走,以至於自己追查不到任何資料。對於這五億円執業過失事件,北原自己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個江藤究竟是把什麽樣的債權文書給弄不見了。
下午,就即將揭曉。
不過,這樣一來,北原也就恍然大悟了,為什麽自從小早川第一次來查封律所之後就沒下文了。執行之所以沒有繼續進行下去,估計是瑞穗這邊的新宿支行副行長島田有了新的想法,才沒有繼續推進。
他們來的這個時間點可真是巧妙。
自己剛剛拿下第一個訴訟的案件,帳上有了1600萬現金,結果瑞穗銀行就聞風而動,立刻找上門來,真是如同獵犬一般的嗅覺。要知道自己的銀行帳戶可是在三菱銀行開的,瑞穗銀行那邊是通過哪些渠道知道自己已經收到律師費的信息,這可真是有些奇妙。
北原站在面前律所的窗戶面前,朝外眺望。正好律師樓下的馬路對面就是一家瑞穗銀行的網點。外面的自動櫃員機處,不斷排著長龍,隊伍緩緩挪動,隊伍後面的人因為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焦躁地東張西望。
樹欲靜而風不止。
自己不斷在追查江藤損毀債權文書,潛逃一事,卻苦於所有相關材料也都被江藤卷走,一直無所得。
下班從律所出門時,也一直沒留意過門口旁邊的這家瑞穗銀行網點,只是匆匆而過。
那五億円的債主,原來它一直就在我的面前。
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在它的注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