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在無數人的目送下,喬邦回應了每一個親人真切的囑托後,踏上了奔雷商會所屬的馬車上。說是馬車其實已經不單單是馬車該有的規格了,只因這輛馬車由四匹等體型等高的逐風龍馬進行牽引,馬車車廂的精密程度也遠比炎鸞商會的要更為誇張,足以看出虞皓對喬邦的重視,據傳虞皓大顯魄力購下二十座車廂。
聽聞這馬車車廂內刻畫了一百來座靈陣,皆出自楊瀾之手,增強了減震及車廂的穩固性,即便是車廂載體破損依然能夠保證靈陣組合內的嵌合靈陣維持很長一段時間,大大延長了其使用壽命。只是喬邦回來這麽長時間都沒見到楊瀾,本想向其表現一番,最近刻畫靈陣有了些成果,正好也想讓她為自己答疑解惑,可惜未能如願,聽聞楊瀾與張傑去南域人口最為密集的中央新城了,想來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即便是自己去了,怕是也達不到自己的目的吧……
坐在馬車上身體輕微起伏著,車廂感受不到顛簸,這是迄今為止乘坐體驗最佳的馬車了,令疲憊不堪的喬邦立刻陷入了夢鄉,昨天接受了太多太多人的點撥,說實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喬邦都承受不了七大姑八大姨如此熱切的關心,昨晚喬莊熱鬧的就像是過年,夜深了喬敏、喬衛、喬紅興、喬景才返回各自住處,沒再叨擾喬邦。腦瓜子嗡嗡的喬邦一整夜都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是因為即將遠行陌生國域的新鮮感還是被吵得精神高度緊繃,後半夜喬邦看著窗外漸漸由昏暗轉變為明亮,愣是沒能睡著,以至於離開了喧囂的南域軍團後,耳根子恢復清靜,睡得無比香甜。
馬車的空間極大,足以坐下陪同喬邦前往南域的其余士兵,這次保護喬邦出行的人有七人,分別是魯緒磊、於逸飛、李瑞濤、雷濤、仇武慧、任子瑜和胡家夢。魯緒磊作為本次保護喬邦出行的總負責人,表現的尤為亢奮,還表示此次遠行絕不會飲酒,在其余六人面前立下了軍令狀,這才讓喬安國、楊成富“勉為其難”答應下來。至於於逸飛和李瑞濤都是崔去疾的弟子,於逸飛醫術了得,煉丹技藝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作為此次遠行第二個需要重點保護的人,他沒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為此崔去疾特地安排了李瑞濤陪同,也囑咐了於逸飛多照顧一下師弟,教教他如何煉丹不會炸破爐鼎,也順便代行師父職責,管束一下李瑞濤。
雷濤是一位迅豹營老兵的孩子,年紀尚輕為人頗為正義,曾經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熱血好男兒,經過幾年軍旅生涯性格變得沉穩了不少,在喬衛的著重培養下嶄露頭角,此次前往樓蘭王朝雷濤是保護喬邦的最核心人員,得喬安國授意要求寸步不離喬邦。
而仇武慧本人並不是南域土生土長的人,最初是普羅省的傭兵,因糧荒逃難的百姓四散奔逃而心生護送之意,歷經千辛萬苦才將百姓送達南域,熱忱的仇武慧投身於建設中央新城的諸多事宜,被楊瀾、張傑所器重,得知喬邦要前往樓蘭王朝,在征得仇武慧的同意後將她安排在此次隊伍中。不過由於仇武慧性格直爽,做事風風火火不喜拖遝,倒是一個十足的女漢子。
任子瑜,此人是任勝剛的胞弟,與任勝剛年齡相差八歲,擅使槍棒,但全身靈結都沒有契約兵靈,隨身背著一柄長槍,就連睡覺也要抱著槍一塊兒睡,對於槍的喜愛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常人,也因為性格比較木訥,在任勝剛的多次推薦下將他從軍營**了出來,此刻正雙臂環胸,
長槍被他放在車廂底板上,看似閉目假寐,實則眯起眼觀察地板,面目表情,倒顯得五官立體,冷酷得很。 至於胡家夢,在胡松濤極力推薦下胡家夢本來是不情願加入隨行隊伍的,畢竟於他而言還有貫海教的事需要操持,如今他在教中的身份不低,處於隨時待命等候行動指示的狀態,本不想橫生枝節,卻被胡思歸拉了過去單獨私聊了半宿,簡明扼要的闡述了胡思歸已知吳銅鎖、胡家夢二人曾為貫海莊所做的事情,並表示這些事情胡松濤並不知曉,只要胡家夢此行願意前往,胡思歸便保證不會將他為貫海莊效命的過往經歷告訴胡松濤,但胡家夢也必須子承父業,繼續把持定海省初級靈武學院不至於日漸衰落,與吳銅鎖守望相助,今後的事胡思歸、胡松濤管不到許多了,算是給出了極大的包容。
而胡家夢幾番考量下,迫於無奈接下了保護喬邦的任務,但也只是保證了僅僅庇護喬邦一人,其他人的安危他一概不負責,因為胡家夢十分清楚,自己所掌握的空間穿梭技巧帶走一人還是很容易的,但顧及其余人的話就沒那麽好了。
不知為何,胡家夢總感覺心緒不寧,冥冥中總感覺這一趟旅程不會那麽順暢,掃視一遍車廂內其余人的面容,想要記住大家的面貌,或許隨行的這群人不一定能活著走到最後。
車廂內的氣氛很僵,不同年齡層的八人圍坐在車廂裡雖然並不擁擠,但擠不出半句話來,喬邦和魯緒磊都在打盹,其余六人也不好交談,整個車廂都充斥著昏昏欲睡的氛圍,直至馬車停駛,喬邦才往前一撲醒了過來,被雷濤一張大手牢牢擋住了即將撲倒的身體。
喬邦艱難維持身體坐回位子上,看著其余人都望向自己,感覺到嘴角似乎有唾液分泌流出,倍感尷尬的喬邦急忙低頭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暗道真是社死。
“各位爺,還請出來看看吧,前面似乎發生了點狀況。”馬車擋塵簾被掀起,一張飽受風吹日曬的臉湊了過來,此人正是率屬於奔雷商會的雜役,本身也有靈爵境修為,走南闖北慣了的行腳商人臨時代一下馬夫,這也是虞皓的意思。那歉然的表情令人心生疑惑,但大家都沒有回應吱聲,而是屏氣凝神釋放精神力,感知著周遭的一切。
確認無礙,魯緒磊示意雷濤保護好喬邦,率先掀起簾一躍而下,沉聲問道。
“這裡是哪?”
“回稟大爺,我們剛經過棠花村,前面那片磚房是南域本地人自己搭建的,我就是感覺不太對勁,我因為契約了烈風音魔鷲所以視力極好,觀察到前面似乎發生了了不得的血案,滿地的屍體,鮮血都流幹了,已經有野生鳥類靈獸在啃食屍體上的腐肉了。出於安全考慮,我覺得還是停下來觀察一下,小的拿不定主意才想讓各位爺做個決斷。”
聽聞血案魯緒磊便聚精會神起來,順著馬夫所指的方向確實看到了一大片磚房,上面有茅草覆蓋,磚房大體上是圍著湖泊建造,再擴大五感順著精神力觸角探索,發覺正如馬夫所言,石板路上躺著各式各樣的屍體,鳥類靈獸埋頭啄食屍體,磚房上還有一灘灘血漬,映入眼簾的畫面著實恐怖。
此刻其余人也下了馬車,喬邦幾步上前便發現了熟悉的風景,此地正是胡思歸帶他們從萬蜂谷趕回南域軍團的路上經過的一處村落,只是不知為何磚房頂上的煙囪被破壞,用來圈養肉禽的柵欄也破損不堪,地上躺著一具具屍體,身上殘破的布條能看出是原先居住在此的那些村民。
“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死了?”喬邦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緒,大聲問詢著。
“小邦認識這些人?”魯緒磊扭過頭,沒想到喬邦竟然會有如此反應,心中暗道不好,若是毫無瓜葛也就罷了,可若是喬邦熟識的人,在孩子心裡難免留下慘痛的記憶。
“是這樣的,魯緒磊前輩,起初由我叔父胡思歸帶領我們來到南域的路上途經此地,在這裡休息了一會兒後就動身離開返回南域了,說起來也過去了十來天,當時這村莊還是有不少人的,不知為何會是現在這般情景。”胡家夢上前提醒,整個隊伍裡能讓他尊敬的也就魯緒磊了,其余人他都懶得搭理,得此機會自然要表現一下,後面面對突發情況也能打個配合。
“是這樣的嗎?小邦?”魯緒磊不以為意,轉過頭向喬邦佐證,顯然並未完全信任胡家夢。
“胡老師說的沒錯,他們是都死了嗎?”喬邦疾聲問道。
“他既然已經是保護你出行安全的護衛,你就不要一口一個老師稱呼他了,免得暴露身份。至於他們死沒死,你不是修行了獸吸法嗎?自己難道不會感受嗎?”魯緒磊說話卻是毫不客氣,批評喬邦的同時還點了一下胡家夢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喬邦聞言暗罵自己糊塗,竟是忘了獸吸法的功效,當即沉住氣催動獸吸法,村落哪還有半點生息,除了那幾頭垂首啃食屍體的鳥類靈獸,再無其他靈獸、人類的呼吸。
“過去看看吧。”魯緒磊見喬邦沉著冷靜下來,這才提醒眾人一起上前查看情況。
眾人將野生鳥類靈獸趕跑,靈獸仍舍不得沒吃完的腐肉在空中盤旋,於逸飛、李瑞濤二人俯身檢查屍身,偌大的村莊全是屍體,一陣陣屍臭撲鼻而來惹得眾人激活風暴之心在體表形成靈力外衣,驅趕這令人作嘔的臭味。
喬邦環視一遍又一遍已經腐爛看不清原貌的一具具屍體,怎麽也不敢相信十幾天前還在發牢騷的一群村民現今成了冰冷發臭的屍體,顯然不是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恐怕在他們等人離開後不久便遭了難。
“身體表面無鈍器、銳器刺傷、割傷、砸擊的痕跡,根據這些村民身體腐爛程度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十五天以前,初步推斷是顱骨坍縮,大腦被瞬間攪碎所致,所有村民死因一致,沒有被凶器擊殺的痕跡,只有盤尾鴉雀啄食後的痕跡殘留,且是新傷,不會是致死的攻擊。”李瑞濤脫下羊腸材質的手套,以自己多年學醫的經驗得出結論,也得到了於逸飛點頭認可。
“帝厲教!”胡家夢倒吸一口涼氣,說出最有可能使用這種手段的勢力名號。
“不無可能,這群村民雖然沒有靈武天賦,但卻都死於同一種手法,足以證明凶手對於自己的殺人技術足夠自信,且村民也極為信任他,想來是備受尊重的人,不會是泛泛之輩。”於逸飛捏住下巴沉思,做出自己的判斷。
經過簡單的分析,喬邦便不可遏製的想到了那次途徑這裡的一幕幕,在村民閑談中曾提起那位上山打獵的村長,莫非那村長正是帝厲教的教徒?
想到此,喬邦的心頓時一涼,急忙跑到磚房裡,忍受著一股股惡臭氣味撲向鼻孔,開始在木質家具裡來回翻找,惹得雷濤和胡家夢緊緊跟隨。
“臭小子你在做什麽?死者為大,怎可動死人生前物品?”魯緒磊很是不解,跟上前試圖打斷喬邦的動作。
“胡思歸臨走前給每一個村民十枚伽羅幣,而能夠抽取靈魂且足夠信任的就只有那位未曾謀面的村長,他是完全有這個機會動手的!若是村民所有的伽羅幣都被搜刮走,那麽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便是那個村長了!”
“可是你搞清楚了又如何?你知道村長在伽羅帝國的化名是什麽嗎?知道他什麽面容長什麽樣嗎?”魯緒磊卻並沒有被影響,反問喬邦兩句如同兩盆冷水澆淋在頭上,令喬邦如墜冰窟。
“是啊,我只知道他是靈尊境修為,其他一概不知,就連村長叫什麽名字都不知……”
“別多想了,我們還要繼續出發,雷濤,釋放信號,讓南域軍團的人來接手吧,別浪費時間在這。”魯緒磊象征性的安慰一句,很快便雷厲風行走出房屋,也不知是見慣了生死還是於他而言這群普通人的死無足輕重,看起來毫無情緒波動。
“是。”雷濤簡單回應,隨後快步走出房屋朝空中釋放藍色靈力,隨即立刻加快腳步返回喬邦的身後,那一板一眼的軍姿你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但卻十分扎眼。
喬邦無暇顧及身邊人的一舉一動,此刻他的腦海裡村民的死狀與眼前的情景一一重疊,對帝厲教教徒的手段有了新的認知。
或許自己等人沒有出現在那裡,沒有刺激到那位村長,會否這些村民就能幸免於難呢?
不對!我這樣的想法屬實愚蠢!那位村長之所以沒有動手,是想讓村民對自己心生敬服和尊崇的情緒,徹底放下戒備,好一擊必中,即便是胡思歸沒有做出驚擾的行為,那位村長也是會動手的,只是胡思歸的行為成了催命符,使得那位村長心生忌憚,這才以迅疾手段將村民的魂魄吸食走了,連現場都不顧,直接逃離了這裡。
怎麽可能找得到呢?這些村民都枉死了!
“什麽人?”忽的,不遠處傳來聲音,正是仇武慧發出來的,她的聲線十分低沉,在女人之中算是少見的嗓音,這讓喬邦對其印象尤為深刻。
“我們並無惡意,請不要誤會。”灌木叢中走出兩道身影,也成功的引起了喬邦的注意,心中默念科爾特系統,兩道熟悉的面板信息也隨之出現。
“停止前進!不然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仇武慧警覺地向前進了一步,將剛剛起身的於逸飛擋在身後,這次出行除了喬邦就屬於逸飛的個人實力最弱,第一時間仇武慧便感覺對面二人的視線不太對勁,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或者說,是盯著身後原本蹲伏著的於逸飛。
“沒事的,這兩人我認識,放輕松。”喬邦急忙上前,身後雷濤、胡家夢也跟了上來。
“倪前輩!舒前輩!你們怎麽會在這裡?”胡家夢湊上前終於看清楚兩人,盡管各自換了件衣裳,但並不影響辨認,正是倪睿和舒雨涵。
“本想默默護送的,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女娃娃,你的視力當真是好極了。”舒雨涵上前一步,無奈搖頭,忍不住白了倪睿一眼,若不是剛剛倪睿蹲伏的累了,將灌木叢碰了碰,想來不會這麽早被發現。
“這兩人你倆認識?”仇武慧並未轉頭,仍然忌憚地看著對面二人緩緩走過來,她能感覺到這老婦與少男實力不俗,那少男似乎無法控制精神力波動,如此強橫的精神力觸角延伸速度令仇武慧心裡清楚自己絕不是那少男的對手。
“我叔父的朋友,他們是一對夫妻,曾經效命於南域軍團,當然,是我叔父做南域軍團將軍的年代,並無惡意,也和這裡發生的事沒關系,這點我父親和叔父都可做人證。”胡家夢出言解釋,顯然是擔心喬邦鋪墊太多說不清楚。
“夫妻?”仇武慧徹底懵了,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那倪睿想來和崔去疾一樣服用了類似駐顏丹的藥物吧……
“我們尾隨其後並無惡意,只是為了庇護我兒倪宏飛不受傷害,不會影響大家趕路的。”倪睿解釋來意,環視一周後目光停留在於逸飛的身上。
“二位前輩,要我解釋多少遍你們才能明白,我並不是你們的孩子,我自小便在丹宗長大,你們現在這樣已經是在騷擾我了,你們實力高強,卻又各自患上難以根治的惡疾,理當臥床靜養,你們還是回去養身體吧!”於逸飛此刻已繞過仇武慧上前三步對著倪睿和舒雨涵呐喊,顯然已是不吐不快的時候。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確定你就是我的孩子,我舒家精心培育的靈植即便是放眼整個世界都難尋第二株良品,你的第一枚靈結契約的是百曉天闕木,自出生那日起你的身體便不好,這百曉天闕木可以彌補你先天脾胃不健的缺陷,是我及你父親尋遍樓蘭王朝為你搜集得來,你的第二枚靈結契約的是奇茸回春參,這是只有舒家才能培育養成的珍貴靈植,我也問過你的師父,打小你便是孤兒,如今你的年紀也相仿,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呢?你就是我的孩子,只是你需要一點時間。”
“夠了!我不需要父母!我有疼愛我的師父就好了,即便如你所說你們真的是我的親生父母,可人生已經過半,為何還要相認呢?沒有你們我過得很好,你們為何還來擾亂我的生活呢?”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們一直在找尋你的蹤跡,這麽多年到現在才找到你是我們運氣不好,不是不陪在你的身邊!當年你被奸人擄走,我與你父親苦苦找尋了三年都沒能找到你,我們跑遍了伽羅帝國的各個地方都沒有你的蹤跡,丹宗我們也曾拜訪也未曾見到你,後來我們去了鄰國,即便是大海撈針也從未放棄過啊!這不是終於找到了你嗎?能不能原諒媽媽,我是真的太想念你了啊!”舒雨涵話到最後已成哭腔,與周圍的血腥環境格格不入,但能感受到舒雨涵情緒波動是極其真切的。
“不需要,你們跟過來也無濟於事,我是不會認你們的,死心吧。”於逸飛此刻已不激動,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已是快四十歲的年紀突然多出一對父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令他接受的,過往的人生裡他已經安於現狀,卻又在今天撩撥他的心弦,試圖讓他抽離原本穩定的生活,這才是於逸飛無比抗拒的。
看著於逸飛扭頭就走,舒雨涵隻覺味蕾苦澀,本就亢奮了的精神力觸角瞬間頹喪,似是全身力氣都已用盡,被倪睿牢牢摟住不讓其就勢坐倒,感受著在臂彎裡抽泣著的舒雨涵,倪睿心裡不是滋味。
“晚了,還是太晚了,孩子不認我們了……”
“生活是華美的袍子,可袍子裡面卻是爬滿了蟲子。我們確實錯過了孩子長大成人的那麽多年,但是至少我們可以陪孩子直到我們死去,就算孩子不認我們,我們也依然可以堅持著去愛他,不求孩子與我們相認,默默守護不就好了嗎?”
“是啊,是我太貪圖了……”
仇武慧站在原地,看向於逸飛再看向舒雨涵、倪睿二人,頭快搖成了撥浪鼓,最終還是快步跟緊於逸飛,沒再理會這一對夫妻。
很快一撥士兵快速趕來,為首之人正是許久不曾見到的楊瑞,待他脫去頭盔的那一刻喬邦第一眼便認了出來,實力有所精進,看起來依舊不修邊幅,滿嘴絡腮也不刻意打理,比起從前要操勞不少。
“情況就是這樣,根據喬邦還有這位胡家夢老師所說,應該是此前在這裡生活的村長所為,根據於逸飛和李瑞濤檢查屍體得出的結論,並無明顯的外物割傷、刺傷痕跡,應該是帝厲教的手段。”魯緒磊面色凝重,說話沒有半點拖音,極其乾脆。
“此事非同小可,容我派斥候回南域稟報,若南域有帝厲教的歹人活躍在此,對於普通民眾來說是莫大的危害!”楊瑞眉頭緊皺,得知是帝厲教後面色越發凝重。
“你剛才說,你叫楊瑞是吧?我不管你作何處理,我們這些人現在就要動身了,如果有人問責你可報我魯緒磊的大名,相信喬將軍、楊總管、崔神醫不會為難你的。”魯緒磊深知繼續耗下去就不用出發了,連忙率先表明態度,至於行動任務內容自然不用與眼前這人交代,還不夠資格。
“魯將軍辦事自然是要事,在下豈敢阻攔,不知可有需要在下幫忙的事情,我可以代為跑腿,在不妨礙公務的前提下。”楊瑞深知魯緒磊在南域的地位,自然不敢做出任何評斷,只是有意無意的釋放善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沒什麽事,待調查結束把這村莊內的腐屍都燒成灰燼吧,不要影響到農作物的生長就是了。”
“魯將軍明鑒!”楊瑞垂首俯身,作出佩服姿態。
魯緒磊斜眼瞅了一下楊瑞,隨後快步走上馬車,其余人也趕緊跟上,喬邦仍有些恍惚,最終坐在馬車車廂內仍感覺像是在做夢。
馬車疾馳,車廂內的氣氛再度變得嚴肅,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車廂內再度陷入沉默,只是這一次魯緒磊沒有閉目養神,喬邦也心緒不寧不知如何是好。
“民以食為天,農以力盡田。這群沒有靈武天賦的普通農民日子過得本就貧苦,靠種田養牲畜來維持溫飽。我見過不少農戶,日子雖然很艱難,但他們得過且過,逆來順受,也算苦中作樂,日子也就這麽過下來了。”
“而靈武者本就不同於這些農戶,得天獨厚的修煉天賦並不會讓靈武者心存敬畏,反倒激發他們心中最大的惡。絕大多數靈武者會因為責任和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而約束行為,但總有視生命如草芥的靈武者殺人取樂,亦或是利用他人的魂魄來提升精神力,以此提升實力。”
“小邦,今日你也見識到了,未來你會見識到更多,或許你也會面臨這樣的危險,你必須要循序漸進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能無懼危險,直面困難,若遇到有靈武者濫用武力,你也一定要挺身而出,阻止靈武者迫害普通人,這是你身為靈武者所應該具備的素質,也是你爺爺、外公一直踐行的,你可明白?”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不錯,我們即將前往樓蘭王朝,無論是風土人情都與伽羅帝國截然不同,你也正好去感受下人心險惡,今後結交朋友也會更加珍惜彼此的友誼,前提是你沒有喪失愛與被愛的能力。”魯緒磊語重心長的說著,目光始終聚焦在喬邦的烏黑眼眸上,似乎也想得到喬邦的回應。
忽的,喬邦從馬車車廂的坐墊上跳了下來,看了一眼眾人,彎腰鞠躬後直起腰板,用稚嫩的嗓音說道。
“感謝諸位願意陪我走這一遭,這份恩情喬邦記在心裡,這一路就拜托大家保護了!”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想到喬邦會有這幅面孔,原以為喬邦是個不問世事的小屁孩,卻是意外地發現他還挺成熟,這番作態是始料未及的,至少不該由一個剛剛超過膝蓋高的孩子對著一群成年人說才是。
“有這份心就行了,不要到處亂跑給大家徒添麻煩,最重要的是不要與陌生人交談,樓蘭王朝那邊可是什麽都可以拿來賣的,即便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魯緒磊卻不以為意,再次澆了一盆冷水將喬邦的這副作態給打斷。
“哦……好的……”喬邦也不知該說些啥合適了,他也終於明白這車廂裡的氣氛為何這麽沉重了。
這一路,怕是沒法保持好心情咯……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而後面則緊緊跟隨著兩道身影,巨大的蟲團如同兩張翅翼反覆撲打著,沿途無數花草添綴,天空卻陰沉著,不見陽光透過烏雲。
泥土味在天地間彌漫,煢煢孑立的一株株花草隨風搖曳著,它們或惺忪著,或迷茫著,任由天地的力量左右著,在初春的季節吐出嫩芽,也會在晚秋時逐漸凋零。
就和那些慘死的村民一樣,也許熬不過最為燦爛的夏天,就被馬車的車軲轆給殘忍碾壓,亦或是被心血來潮的路過行人撚去根莖將其摘下,或許被人遺忘是最好的,偷偷腐爛在秋季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潔白花瓣或許本就應該蒙塵,不被注意或許便不會慘遭蹂躪了吧……
隔著紗簾喬邦看著眼前掠過的一簇簇花叢,心中莫名生起一絲悲意。
或許人人都如草芥,但我能否成為保護花草的那份春泥呢?
可惜無人回應,無論是馬車外新鮮的風還是車廂內壓抑的氛圍,都令他喘不過氣來。
身心俱疲的那種喘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