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空之中雷霆轟鳴,恐怖的金黃色雷霆縱橫交錯,在漆黑如墨的烏雲之中摩擦,下一瞬,遠處一道巨大的雷霆已經從天而降,砸落至遠方地面,地平線都泛起一層金色的光暈,仿佛在大地鑲上了一道金色的外衣。
天邊雨水淅瀝瀝落下,隨風吹拂輕若無物,吹在臉龐方覺涼意。這風胡亂的吹,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在電閃雷鳴間的光亮中可以看到密集的雨點斷斷續續的落下,砸落在宅院中泛起無數水花。
這便是早上起來喬邦所看到的景象了,挽風城上烏雲密布,天雷滾滾,與昨夜相比著實有些驚悚,與辜俊毅反覆確認了現在是白天,喬邦才撐起傘匆忙洗漱,思索著待會如何去學院。
這一路恐怕滿是泥濘,再無坦路可走了。
盡管雷呼電嘯,北風肆虐,宅院內那六株樹已經被風吹成了各不相同的形狀,但喬邦並未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懼怕,無論是靈結內的小肉包還是意識空間中那頭無意識翻滾著的雷龍,此刻都歡欣鼓舞著,高亢的情緒影響著喬邦,即便是眼前這天塌地陷的恐怖景象,喬邦也沒覺得恐懼,隻覺得這是破而後立的征兆,春雨淅淅瀝瀝的揮灑,蒼穹之上無數雷霆糾纏扭曲,在那烏雲之中猶如蝰蛇肆意攪動,交匯後摩擦出更璀璨的光弧。
就像是在一片汙濁不堪的泥潭之中湧上一朵潔白如玉的蓮花,任憑雨水衝刷,雷霆劈打,它自孤傲的綻放著,即便是花瓣被落雷劈斷,花蕊被雨水衝散,亦有自己的一身傲骨,絕不被這疾風驟雨擊潰。這道道雷霆只會是振奮人心的號角聲,不會是摧毀城牆的最後一擊。
雨勢沒有一絲一毫衰減的跡象,雷鳴聲倒是間隔地更長了,天地也好似不再震顫,一切似乎又歸於平靜。田野走出房間,黑眼圈很深,看起來昨夜並未睡上好覺,隨後聞浩、陳子雄、阮高鳴也一並走出房間,辜俊毅很早就醒來幫趙近做飯了,兩人養成了習慣,即便是回南域軍團這些天也沒落下做飯的習慣。
一頓飯做的也快,辜俊毅負責端菜,趙近則是雙臂托舉,在雙掌之上凝成一面厚實的水牆,充當雨傘,倒是頗為實用,任由雨水滴落其中也沒向下滲漏,倒是一個非常實用的靈法。
張雨夢、張夢雪也匆忙下樓,眾人圍坐在餐桌前吃飯,田野未動碗筷,囑咐著在場的所有士兵。
“阮高鳴,今天雨很大,你等趙近回來後與他一起去把家中囤積的好酒送去城門那邊,記得再帶些熱乎的吃食,這就是今天你最主要的事,務必辦好,不可招搖,分寸感要注意,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不能隨性而為。”
“聞浩,今天給你一個任務,就是與趙近一起護送喬邦回到學院。眼下還在下雨,少爺沒辦法易容了,這一路就主要看你了,保護少爺的安全很重要,高於我們在這挽風城的所有行動。”
“陳大哥,今天就得辛苦你陪我走一遭,去一趟城主府,將楊總管交代的事情轉述給馮城主,此事刻不容緩,今天夜裡之前一定要交代清楚,不然會影響到喬將軍、楊總管在挽風城內的後續計劃。”
“辜俊毅、張雨夢,你二人在家中留守,注意不要讓外人靠近。雷聲很大,你二人要引起十二分的警惕。”
“張夢雪去完成我交代的任務,注意觀察上天門巡查的規律,不要被人發現你在記錄,那間品茗雅觀我已買下,裡面的店員都曉得你,你要注意的是不被駐客關注。
這份任務很枯燥,但必須要完成,否則接下來我們在挽風城內將無法開展任何行動。” “趙近,今天你的任務最重,保護少爺到學院,返程與阮高鳴一同去送酒和吃食,要混個臉熟。今後明面上趙近你就是打點關系的商賈,暗地裡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我會讓阮高鳴去操辦。”
“是!”“明白!”“放心吧!”“嗯。”
眾人紛紛應下,聞浩則是點了點頭並未作聲,這個冷峻的漢子並不擅長表達,倒是惜字如金。
大家都開始籌備今天的事情,田野卻憂心忡忡,看著這漫無邊際的黑雲,回想起昨夜陳子雄遞給自己的密文,解讀後震驚莫名,不知該驚喜還是憂慮。
密文解讀後的內容非常簡潔,半年後田野將返回南域軍團述職,隨後並入迅豹營,接任迅豹營後勤連連長之職,同時半年的時間內要大力培養聞浩,後續將由陳子雄擔任小隊隊長,阮高鳴、聞浩擔任副隊長,陳子雄有剛愎自用的性格缺陷,日後需要聞浩、阮高鳴相互鉗製,小隊之中田野離去將無人能約束陳子雄,而陳子雄的實力在小隊裡又算的上出類拔萃。
若提拔聞浩當小隊隊長,陳子雄定會產生嫌隙,對於今後的謀劃將是極大阻力,不利於南域軍團在挽風城的部署。提拔陳子雄上位實屬無奈之舉,田野心中明白這未來半年自己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將聞浩培養出來。至於陳子雄,極有可能與自己一同回南域軍團述職,小隊將會另派一位實力強勁的心腹坐鎮。
對於喬安國的籌劃,田野從未質疑,喬安國厲兵秣馬四十余載,軍隊之中的彎彎繞繞想必不需要旁人推敲他便能明悟。身為士兵首要的素養便是聽從號令,所以田野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即便這挽風城的日子表面上安逸,但他清楚只有在南域軍團裡,他才會發揮出他應有的光彩。
只不過自己未能看出韓俊虎的異常,卻仍能得到喬安國、楊成富的重用,這確實出乎了田野的意料,心中已是有數,知道是喬安國網開一面,念在自己功大於過的份上,未曾責難。
雖然這聞浩是喬安國欽點,但田野仍心存懷疑,認為喬安國此舉必有深意,不僅僅只是讓他培養聞浩那麽簡單,肯定還有著不為人知的安排。田野並未將聞浩看做身份清白的繼承者,而是先入為主將他看作圖謀不軌的臥底,打算先讓聞浩與眾位士兵磨合、接觸一番,正好也隨了喬安國的囑托。
若聞浩是能人,與人相處能令其折服那便另當別論;若是一塊木魚,自己恐怕愛莫能助。
各種心思在宅院內醞釀,喬邦卻是一無所知,跟隨趙近與聞浩出了宅院,朝著學院走去。
此行由趙近帶路,聞浩在喬邦身後跟隨,三人皆穿著蓑衣,頭頂鬥笠,並未施展靈法,一來節省靈力以防不測,二來施展避水神通惹民眾注意,當下挽風城內人人自危,輿論的威力遠遠大過個人的計較,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換做是貧苦慣了的民眾亦是如此。
城主府下達通緝令,與此同時還號召民眾積極上報可疑情況,屬實確鑿便嘉獎百姓,獎勵力度之大惹人動心,民心浮躁,城內大興檢舉之風,將生產置之一邊,風氣一時間急轉直下,詭譎得很。
這樣的情況不會持續太久,馮沐陽近期定會有所決斷,不然的話挽風城陷入停擺,城主這個位置也難繼續坐下去了。
雨勢漸緩,電閃雷鳴卻並未消停,喬邦感悟了雷擎之心,對於這天上的雷霆絲毫不懼,體內小肉包亢奮不已,幾次想要出來都被喬邦按捺住了,這也給了喬邦更多體會,即便小肉包進化成了光屬性靈獸,對待雷霆它仍然是頗感興趣的。
一路無話,趙近一改平日嬉笑作派,在前引路竟沒有與喬邦攀談,那認真的模樣讓喬邦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總覺得今天的趙近與平日裡在膳房忙活的趙近判若兩人。
身後的聞浩還是那般沉默,兩天相處下來喬邦竟沒聽到聞浩吭過一聲。
他不會是個啞巴吧?
走到學院花費了不少時間,這一地的泥濘以及胡亂吹起的雨水讓喬邦不堪其擾,更加令人厭惡的是城防軍來往時縱馬疾馳,馬蹄濺起無數泥點,惹人嫌棄,百姓多是敢怒不敢言,心中腹誹幾句,不敢擺在明面上。
終於,穿林走巷了許久,繞過蜿蜒的盤山道,映入眼簾的正是學院院門前那條石橋,橋下靈獸不斷翻騰跳躍,毫無阻擋的橋面上狂風大作,石橋上的石洞經風雨侵襲發出“嗚嗚”的聲響,就像是淒厲的嘶吼,也像低沉的哀怨,在這天氣下學院也有些破敗的感覺。
趙近此刻也不掩藏,探手凝成一面水鏡懸於頭頂,將喬邦、聞浩都遮了個遍,下巴往上輕揚兩下,示意聞浩跟上腳步,卻見聞浩不動聲色抬起雙掌,輕聲發出一道短促的厲喝,只見三人周圍飄浮著六面薄如蟬翼的翅膀,晶瑩剔透,任由雨水衝刷,看起來極其瑰麗,隨後其上附著一層金屬,金屬越來越厚,再往上則附著著凹凸不平的鑽石層,在喬邦眼裡四周就像是被六塊凸起的鑽石塊給保護了起來,裡面是平滑如鏡的剖面,外側卻是凹凸的鑽石結晶。
“走吧,絕無危險。”充滿磁性的嗓音自聞浩口中說出,就像是見了鬼了似的,喬邦渾身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這聲線當真是好聽,若是由他閱讀一篇文章,或假扮說書人在茶館擺上一席,定會生意爆滿,訪客不斷。
如此動聽的聲音出自聞浩口中,讓喬邦都有些如癡如醉。驚詫於眼前的奇景,頭頂上那面透明水鏡倒不足為奇了。可以看出聞浩對自身能力的掌控極為出色,頃刻間便將裂翅鐵甲蛾、銃嘴冠犀鳥、鑽翼巨鵬的能力一並運用,如此迅速的凝形技巧配上其靈爵境修為,倒是真的頗為不俗。
聯想到陳子雄那一身熾煌套裝,再看看眼下由聞浩施展出的四周不斷環繞著的鑽石結晶,一人擅長攻擊,另一人擅長防禦,堪稱完美組合。若二人脾性相投,配合默契,在挽風城內倒也不懼尋常襲擊了。
二人將喬邦拱衛其中,在其余家長驚疑不定的注視下緩緩前進。石橋之上狂風似要將人給卷走,濕滑的石板路也無力站穩,本就濕漉漉的石橋上被風吹起無數水花,石橋兩側的扶手下石洞被風呼嘯穿過,強烈的嗡鳴聲自左右兩側響起,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天邊雷霆威勢不減,剛剛消停下來的雨勢越發猛烈,伴隨著雷電劃過天際,宛若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艱難穿過石橋,淌過學院院門,趙近、聞浩二人小腿肚都已被雨水、河水淹沒,喬邦更是尷尬,肚臍眼以下都被雨水打濕,好在身著蓑衣看不太明顯,從外面看倒瞧不出衣服裡面的模樣。
二人繼續庇護喬邦前進,趁此機會熟悉以下學院內的建築布局,了解一下喬邦平時生活的環境。二人都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學院教育,家境貧寒二人沒有這個條件,早早地參軍入伍為家裡謀些錢財,對於初級靈武學院他們還是十分向往的,心中更是羨慕喬邦,擁有與他們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們的技藝除了軍隊中口口相傳的通用靈法,更多的是自己不斷的觀察、學習,付出無數勞動所換取。盡管他們如今已經修為不低,但與在學院裡系統學習過靈法及技巧的靈武者相比還是差了不少,那些容易被忽視的習慣卻是靈武者之間實力的鴻溝,靈力修為上相差無幾的靈武者也會有很大的參差,不僅僅是源於靈結的利用,更多的則是平日的積累。
這方天地下有人含著金湯匙出生,不用掙扎按部就班便能繼承權力作威作福;而更多的則是苦寒之人為了能契約上更好的靈獸而拚盡全力,不惜加入權貴門閥淪為走狗,亦或是加入宗門修行上乘秘籍,更多的則是加入軍隊為國盡忠,報效祖國,從而節省精力,獲取匹配的靈獸、靈蟲、靈植、兵靈。
看著身邊個子剛到自己側腰的喬邦,再回想起自己從前的經歷,看著這肆虐的狂風,撕裂蒼穹的雷霆,漫無天際的烏雲,聞浩悵然開口,說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來。
“春雷已經響徹雲霄,眼前的昏暗是黎明的帷幕……”
趙近聽著聞浩的感慨並未搭腔,喬邦則是細細品味著聞浩突如其來的傾訴,心中暗想這是一位擁有崇高理想的青年,心中似有一團火焰難以被澆滅,這樣的天氣仍能樂觀面對,倒算是個心善之人。
二人將喬邦護送到宿舍樓,確認喬邦走進去後轉身離去,迎著風雨,蕭瑟身影逐漸隱沒於煙雨迷霧之中,被濕潤的潮氣所吞沒……
喬邦來到門衛室,登記自己姓名領取之前被收回的植物鑰匙,確認朱翰坤、聶小龍、周昕已經返回學院,徑直走到走廊深處,深吸一口氣,拾起鑰匙將靈力灌入其內,貼向門鎖,一陣天旋地轉,轉瞬便來到了蛇蔓空間,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三人正在各自修煉,看起來頗為刻苦。
說來也怪,宿舍樓外狂風驟雨,電鑿雷擊,蛇蔓空間內卻是明媚得很,氣溫都比宿舍樓外要暖和不少。
三人感受到宿舍門口的動靜紛紛起身,見一身蓑衣的喬邦都愣住了,寡從這一身打扮還沒辦法第一時間看清楚長相,直到喬邦將鬥笠蓑衣脫下,順勢將濕透了的上衣及外褲都褪去,三人才確認了喬邦的身份。
“肖邦!你可算來了,怎麽這麽晚,明天可就開始上課了。”
“外面的雨還沒停嗎?”
聶小龍和周昕急切問詢,接過喬邦手上的鬥笠與蓑衣,至於他的衣物就沒有接過了,畢竟都是小孩,心思再如何成熟也是毛孩幾個。
朱翰坤面色頗為複雜,回憶起先前的種種,看到喬邦諱莫如深的眼神,朱翰坤也收斂了心思,並未作態,向前幾步站在聶小龍身旁,心裡不斷思索著什麽。
喬邦與朱翰坤約法三章,在學院內互相不揭對方的身份,不向其他人透露來歷,在學院學習的過程中守望互助,共度難關。盡管這些約定過於兒戲,但喬邦也實屬無奈,總不能退學重念吧,再者已經知道韓東升會被排擠,其小兒子韓運哲自然不會逗留在學院內被人抓做把柄,自己在學院內倒也沒了後顧之憂,朱翰坤雖然知道自己的底細,但他也不願自己的身份被人知曉,倒是形成了平衡。
喬邦將隨身衣物換了一遍,蛇蔓空間內還存著幾套衣服,換起來很輕松。
與三人閑聊了一陣,大家都在聊回家鄉發生的一些瑣碎的事,當周昕問起喬邦伽蘭省發生動亂對他可有影響時,喬邦直接咳嗽出聲,隨後說自己在親戚家暫避風頭,沒有到達伽蘭省,不曾知曉伽蘭省的情況,只知道北方冰晶雪妖族群又有動作,伽蘭省內匪寇橫行,帝國北方內憂外患全都沾上了。
對於喬邦說謊不打草稿、面不紅心不跳的本事朱翰坤算是受教了, 心裡思索著這就是他與喬邦的差距,乾脆沉默不言就聽喬邦和周昕交談,順便揣摩一下臨行前父親交代的話。
“根據曹洋叔叔的觀察,喬將軍、楊總管對喬邦極為器重,對他的關注比起喬可欣還要更多,極有可能是未來南域軍團的繼任者,未來的統帥。切勿與喬邦交惡,更不可心生歹念。你父親從沿街乞討的小乞丐發展至今,靠的就是維系和平衡,力量不一定非要自己掌握,只要力量能為你所用,是不是你自身的力量並不重要。切記,對待喬邦要以朋友相處,若能發展成至交那便極好,若能做成親密無間的知己便是平瀾省之福。翰坤你可明白?”
看著喬邦靈活應對周昕提問的模樣,朱翰坤腦海中浮現父親蒼老的面龐,滿是褶皺的臉上布滿憂愁,年紀尚小的朱翰坤不解父親為何如此操勞,那些大道理他很難聽進去,父親的辛酸過往他也不曾知曉,隻記得母親的叮嚀、父親的囑托,心中拿定主意,今後不管自己本心是否願意與喬邦交好,都不會與他交惡,將這層關系維持著,謹遵父親的教誨。
你一言我一語,蛇蔓空間內陽光明媚,四人打開話匣,談天說地聊得起勁,悄然迎來了新學期,也迎來了新一輪萬物複蘇。
宿舍樓外烏雲蔽日,蛇蔓空間內光灑大地,兩副景象,不同境遇,相同心情。
喬邦激起昂揚鬥志,如那無邊無際的雷雲,心中那份不屈的意志已然塑成,任由這道道春雷劈落,成為強者的心絕不動搖,庇護夥伴的心絕不動搖。
絕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