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懺悔室是個開兩扇門的大木箱，中間用簾子隔開，彼此只能聽見對方的聲音，而現代的告解室獨立成房，空間較為寬敞，懺悔者與傾聽的主教被一面木條製成的擋板分隔，各有座位。

　　等了十多分鍾後，娜塔莉婭低著頭走了進去，將門關上後坐在了椅子上，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木條擋板後面的牧師以完全不符合風暴一般神職人員的平和嗓音開口問道:

　　“風暴在上，我主會庇護祂每一個信徒，你有什麽需要告訴我的嗎?”

　　娜塔莉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主教先生，我昨天做了一個噩夢……”

　　盡管是少見的女信徒，但聆聽的牧師並沒有有所排斥，聽到對面的聲音停了下來，輕聲安慰道:

　　“不用害怕，我能聽的出來你的聲音有些沙啞，是生病了嗎?”

　　“是的先生，就是做了那個夢後醒來發現我受涼感冒了。”

　　“這很正常，應該是你生了病導致你做了噩夢。不過，你可以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麽，這樣我可以做出更多的判斷。”

　　對於在告解室聆聽信徒的懺悔是七大教會都較為重視的內容，除去絕大部分普通問題外，還有可能是受到了非凡力量的影響。所以這位聆聽的牧師想要知曉噩夢的內容，來判斷是否有非凡力量影響了對方的夢境。

　　“……呃，大部分內容我都記得不太清楚了，我隻記得我的女仆突然變得又老又胖……”娜塔莉婭下意識打了個冷戰，似乎是又回想起了夢中的場景。

　　另一側的牧師微微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幾乎排除了受到非凡力量的影響，否則噩夢中的一切都應該會記得很清楚。

　　“我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弗薩克人，年齡應該不大，或許是你看到了某些人或者是想起了記憶裡的某些弗薩克女性樣子，你並不想變成那樣，加上身體受涼感冒，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噩夢。”

　　作為經常聆聽信徒的懺悔的牧師，他對於解夢也有一點心得。

　　“是的，是的，在我記憶裡我媽媽和她的那些朋友就是這樣……”

　　娜塔莉婭連連點頭，可隨即又擔心起了自己以後變成那樣，那肯定會不被總督先生所喜歡……“先生，我還有另一個問題，我的，我的丈夫他年紀比我大很多，地位很高，他之後肯定要返回貝克蘭德，可能不會帶上我，我……”

　　牧師微微一愣，作為神職人員，盡管教會對他們是否婚姻並不禁止，但大部分還是都是單身，所以對於這個問題他斟酌了一番，他也大概猜出了對面那位女士恐怕是某個大人物的情婦，但對於這種問題風暴教會並不會有所反感。

　　“我大概明白的你的意思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建議你和你的……丈夫要一個孩子，這樣或許對你以後會好一些。”

　　……

　　喬治·尼根同喬戈裡主教告別後來到了大祈禱廳，看到了正在等候的娜塔莉婭，她眉間有著化不開的憂鬱之感，頭微微低垂，靠在木製長椅上。他趕緊上前幾步，關切道:

　　“怎麽了?又不舒服了?”

　　娜塔莉婭微微抬頭，嘴角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道:

　　“沒有，我們先離開吧。”

　　“嗯?好吧。”

　　喬治總督看了一眼周圍，扶著娜塔莉婭一起走出了教堂，登上了門口的豪華馬車，隨著馬夫揮舞著辮子，馬兒邁動蹄子牽著馬車遠去。

　　咖啡館內，羅爾斯收回目光，從目前來看風暴教會應該沒有察覺到什麽，只是不知道那位聆聽的牧師是怎麽開導娜塔莉婭的，不過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他剛要起身離開，目光余光中看見一道男人的身影，又重新坐了回去。

　　外面的街道上，一位穿著繡有風暴花紋長袍的男人步履匆匆，朝教堂內走去。那是一個有一定精靈血統的藍發混血兒，五官深刻，輪廓粗獷，皮膚偏古銅。盡管步伐很快，但目光依舊十分警惕地在周圍行人身上掃過。

　　好像是阿爾傑啊，昨天的塔羅會上，他話中的意思應該是即將登陸了，會幫克萊恩再次尋找合適的買家……羅爾斯左手抵住臉頰，微微側過頭，雙眼無神，似乎只是在發呆。

　　雖然他並不知道“倒吊人”真正的樣子，可從身形上還是多少能看出一些的。但也不是太肯定，畢竟風暴教會這樣的人實在是比較多。

　　……

　　教堂內部，大祈禱廳內的信徒已經都離開了，而主教喬戈裡從懸掛風暴聖徽的牆壁後走了出來，朝剛進來的阿爾傑點了點頭。

　　阿爾傑挺起胸膛，大步朝主教先生走過去，握右拳，擊左胸，沉聲道:

　　“風暴與你同在！”

　　喬戈裡主教以相同的姿勢回應了他:

　　“風暴與你同在！”

　　不等阿爾傑開口，喬戈裡繼續道:

　　“你最近做得很好，因為你提供的情報我們又搗毀了祭祀卡維圖瓦的一處祭壇。”

　　“為了主的榮耀！”

　　阿爾傑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事實上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消化“航海家”的魔藥，對於找尋卡維圖瓦祭壇的事情並沒有上心，只是賣了一個很久之前就知道的地方，原本是想著用那個地方來積攢兌換“風眷者”的魔藥配方。

　　但從“皇帝”先生那裡獲得配方後就暫時放棄了，準備到關鍵時刻在通知教會。可教會最近加強了對卡維圖瓦祭壇的搜索，擔心那個地方被“代罰者”找到，所以隻好提前舉報了。

　　不過好在“航海家”的魔藥已經消化完畢，也有後續的配方，甚至在昨天的塔羅會上“皇帝”先生還拿出了一份“風眷者”特性，可惜4500鎊的價格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支付能力。還不如先收集材料，畢竟主材料之一的藍影隼那座原始島嶼上就有。

　　他只要找一個借口在拜亞姆停留幾天就行，畢竟那座原始島嶼就在羅思德海域邊緣。

　　更重要的是，阿爾傑現在覺得“皇帝”先生要得實在是太多了，賣了配方再賣特性，“正義”小姐有錢不在乎，“魔術師”都已經分期付款了，他不能繼續助長這種苗頭。

　　即使到最後他不得不接受，那也可以把藍影隼的六根結晶羽毛賣出去，作為購買資金。

　　“很好，現在有一條新的消息需要你用你的渠道調查一下。根據軍情九處那裡提供的消息，‘黃昏中將’布拉托夫·伊萬在與‘血之上將’的戰鬥中，損傷慘重，他的水手長‘獨眼騎士’安德列耶維奇擊殺了他，以及大副‘赤蛛’阿列克謝，‘極速者’卡耶維奇。

　　之後，安德列耶維奇自稱‘獵魔上將’，處死了一批海盜又放走了一批海盜後，進入了北海，很有可能是去挑戰‘深海中將’哈爾·康斯坦丁去了。這些都是你需要確認的，另外塞尼奧爾的行蹤也可以探尋一下。”

　　喬戈裡的語速很快，信息量也很龐大。

　　阿爾傑愣了一下，倒不是因為任務很麻煩。對於他來說，這種事情是沒有資格摻和，也沒有必要冒險的，只需要在外圍打聽一下就行。

　　他所愣神的是關於卡耶維奇的事情，他知道那位“極速者”是序列6的“風眷者”，現在死了，然後昨天的塔羅會上“皇帝”先生拿出了一份“風眷者”特性。如此巧合的事情，讓他直接將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

　　要知道序列6的“風眷者”在大海上都是有一定名聲的，而“皇帝”先生也在大海上活躍……不不不，“皇帝”先生是軍情九處的人，拿出一份“風眷者”特性是有可能的，說不定就是哪個被關押的“風眷者”死了。

　　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就看到眼前的教區主教喬戈裡皺起了眉頭，暗道不好，趕緊在他開口之前說道:

　　“這怎麽可能，我記的‘獨眼騎士’只是序列6啊?”

　　“不錯，那是之前了，他現在應該已經晉升為‘守護者’了。”喬戈裡微抬下巴，“不過他背後肯定有人支持他，否則不可能做到這樣，也不敢自稱‘獵魔上將’。軍情九處透露的消息很模糊，並沒有具體的過程，所以才需要你去調查。”

　　風暴教會在海上有諸多像阿爾傑這樣的船長，對那些海盜將軍們都很了解，必然背後要有一定勢力的支持才能成為海盜將軍。雖然安德烈維奇自稱為“獵魔上將”，但等海盜們認同或者納斯特認同，至少也要幾個月過去。

　　或者，他在與“深海中將”的爭鬥中佔據了上風，那就足夠了。

　　“這個任務有很多船長都領了，因為你活動的區域離北蘇尼亞海較遠，所以你的主要目標還是塞尼奧爾，那個家夥佔據了上風，恐怕又要發瘋了！以他的性格說不準就會帶著艦隊原路返回，如果查到他的消息，立即上報。”

　　“是，主教閣下！”

　　……

　　阿爾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風暴長袍，在教堂門口停留了幾秒，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後，朝最近的一條巷子走了進去。

　　不久，羅爾斯走出了咖啡廳，看了眼那條巷道，微微搖頭朝“金幣賭場”走去，現在離入睡還有一段時間，說不定喬治·尼根還和娜塔莉婭在一起。更何況，也是時候看一看喬治總督的金錢來源了。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喬治總督並沒有按照往常那樣直接返回總督府，但也沒有呆在娜塔莉婭的家中，而是同自己的情婦坐著馬車在拜亞姆閑逛。一方面是為了安慰和陪伴自己的小情人，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娜塔莉婭究竟在告解室說了什麽。

　　馬車的速度很慢，又有相應的減震裝置，所以即使是兩人躺在車廂內的那張小床上，也不感覺有什麽搖晃，甚至別有一番情趣。

　　兩鬢微白，年過半百的喬治·尼根側躺著，單臂摟著情人嬌小的身軀，他的個子本身不高，所以一向對於弗薩克姑娘沒什麽興趣，但娜塔莉婭卻不像一般弗薩克女性那樣高大，反而有些矮小瘦弱，如同雨夜中淋濕皮毛的小貓，讓人忍不住憐惜。

　　娜塔莉婭身上蓋著一層厚毯子，身子緊緊貼著對方的身軀，頭髮披散下來在對方的下巴上輕輕蹭著，而喬治總督摟著後背的右手也時不時幫她整理頭髮。

　　“怎麽，不想讓我離開嗎?”

　　娜塔莉婭沒有說話，身子又往上蹭了蹭，在對方臉頰上輕輕一吻後靠在了脖頸處。

　　“我今天晚上還有會議要開，我跟你說過的啊。有個王室的大人物在總督府，雖然我也恨不得他馬上滾，但總歸還是要聽從他的命令。”

　　娜塔莉婭還是沒有說話，身子轉了過去，頭髮甩在了喬治總督的臉上，讓他微微搖頭的同時嘴角出現了寵溺的笑容，他將頭髮撥開後，想要讓情人轉過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他隻好坐了起來，將娜塔莉婭整個人連著毯子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

　　“等他走了，我肯定好好陪你。”

　　娜塔莉婭掙扎了幾下後發現掙脫不開，也不回答，只是兩隻淡藍色的眸子緊緊盯著喬治·尼根，慢慢地藍色寶石內就升騰起一絲絲水汽，很快布滿了晶瑩。

　　喬治總督隻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松開右臂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拭滑落的珍珠，可還沒有碰到就被娜塔莉婭伸出的手臂製止了，然後輕柔的撫摸起了他的臉頰和鬢角。

　　“唉……”總督先生歎了口氣，右手輕輕拍著情人的後背，“我的臉有什麽好摸的，已經老了，都有皺紋了。”

　　“沒有……”娜塔莉婭嘴唇微動，聲音沙啞，冰涼的手離開一處皺紋，摸到了微白的鬢角，“你這裡的頭髮都變黑了，只有一點點白了。”

　　“是嗎?”

　　喬治·尼根也摸了摸，並隨手拽下來一根，惹來情人的心疼後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將那根頭髮放在眼前，眼睛眯起。

　　果然，只有尖端一部分是白的，髮根處都是黑的。

　　應該是‘不老男爵’的效果，年輕啊……他點了點頭，關於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情人，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這麽做，都只會說自己身體足夠好。

　　唉，要是負面效果再小一點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一直使用了。可惜，文森特·霍夫曼那個家夥還沒有搜集到能抵消負面效果的神奇物品，回頭還是要找一找那個羅伊·金問一下。

　　突然，有些失神的他胸口一沉，發現娜塔莉婭貼在了他的胸口，有些沙啞的哭腔響起:

　　“喬治，我想和你有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