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菲利普百貨商店三層。

羅爾斯身著晨禮服，系著寶藍色領帶，白色的襯衣領上左右各嵌著一枚海藍色領扣，他身後跟著四個發際線嚴重後退的中年人，其中兩個是在廷根參與過制定合作協議的高級事務律師，另外兩位則是經濟金融方面的資深事務律師。

現在阿德裡安事務所和菲利普百貨商店的老板奧維蘭子爵有初步合作意向， 不需要龐大的律師團隊，只需要能展現自己的價值即可。而奧維蘭子爵顯然抱著同樣的心理，他那一方也只有四個人，但都是來自希爾斯頓區投行的高級精英。

穿著燕尾服的奧維蘭子爵大概在四十歲上下，有些發福的跡象，細眼圓臉，皮膚光滑，只有在笑的時候才能看出淡而細密的皺紋，和羅爾斯握手後， 溫和道:

“阿德裡安先生，今天的報紙上可都是讚美你的話。”

“但《郵報》上可是批評我會引起律師界的混亂啊！”和回答羅伯特叔叔的話差不多，只是現在羅爾斯要穩重的多。

同樣是保守黨支持者，又是尼根公爵夫人堂弟，奧維蘭子爵自然對新黨喉舌的《郵報》不怎麽感冒，他眯著眼睛笑著，那道縫隙完美融入了他臉上的皺紋中:

“那些人總喜歡說某些人會引起混亂，可他們才是混亂的源頭。”

沒有接這個話茬，奧維蘭子爵是上院議員，他可以批評報紙和記者，但羅爾斯不行。

“雖然《郵報》上的那些話不怎麽好聽，但至少為我的事務所提升了名聲。”

《貝克蘭德郵報》作為新黨喉舌，自然要偏經濟金融方面，他們的報道能幫阿德裡安事務所吸引不少投資人的注意， 自然也抬高了事務所的價值。在羅爾斯來之前，已經收到了不少合作邀請， 其中不乏支持新黨的頂級富商們。

奧維蘭子爵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羅爾斯的話，笑眯眯地引導著羅爾斯和他的團隊入座。但兩個人都沒有提及菲利普勳爵和尼根公爵夫人的事情， 就像兩方只是單純合作一樣。

接下來，就是投行的精英和事務律師的商討時間了，作為兩方的領導，羅爾斯和奧維蘭子爵在商討過程中都沒有發話。兩個小時過去了，商討雙方八個人也有些疲倦了，在主人奧維蘭子爵的提議下，開始了中場休息。

而羅爾斯也在奧維蘭子爵的帶領下離開了會議室，來到了另一個房間前。有著小肚子的奧維蘭子爵在門口停了下來，微微整理了下衣服，輕輕敲了敲門。

羅爾斯眉毛上挑，他原本以為是奧維蘭子爵會代公爵夫人提出相應的要求，沒想到那位公爵夫人竟然親自來了。而且從奧維蘭的小動作來看，這次的投資顯然不是他做主的。如果自己提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案，這次的投資就告吹了。

“篤篤篤”的敲門聲後，裡面傳出一道女人的聲音。

“進來吧。”

奧維蘭子爵朝著羅爾斯點了點頭，伸手推開門示意他進去，羅爾斯面帶輕松朝著他點了點頭，朝房間內走去。

這間屋子並不算大，鋪著色彩鮮豔的厚實地毯，陳列了三張沙發和一隻小茶幾，此外就是幾張鋪著絲綢、雕刻精美的座椅，顯然是非常私密的會客室。

雙人沙發上坐著一位豐雍美豔的貴夫人，她穿著蜜色夾雜些許湖藍、蔥綠長裙，成熟中又帶有些許年輕，腰部被緞帶勒得極細，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純淨的海藍寶石戒指。

她見到羅爾斯進來，不急不忙地站了起來，視線越過羅爾斯，接著羅爾斯就聽見輕微的關門聲，他徹底將拋下黛拉夫人單獨和奧維蘭子爵合作的念頭。

“阿德裡安律師，上午好。”

羅爾斯心中歎了口氣，微微低頭道:

“叫我羅爾斯就行，黛拉夫人。”

“那好吧，羅爾斯，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找你來是想說什麽。”黛拉夫人伸出左手指了指身邊的單人沙發後坐了下來，那顆純淨的海藍寶石極為耀眼。不同於指示奧維蘭子爵的那個眼神，她現在的語氣很溫和。

羅爾斯向前走了幾步恭謹地坐在了沙發上，等黛拉夫人的貼身女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後，才開口答道:

“我大概能猜到一點，但要想解決菲利普勳爵的困局很困難。”

“菲利普和我說過你，說你對那個公開考試選拔事務官員的見解很高明，而且你關於希爾斯頓警局的謀劃也很出色。如果你能解決菲利普的問題，我可以讓奧維蘭注資你的事務所5萬鎊，只需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羅爾斯眉頭微皺，黛拉夫人的口才不算出色，先是捧他，然後再以利益誘惑，只是這個價格是不是太低了。要知道阿德裡安事務所在擴大規模，實施合夥人計劃後，每年光薪水都要發放到5萬鎊以上，不可能只有25萬鎊的估值。

“夫人，我雖然和菲利普勳爵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但對他的性格也多少了解一點……”

……

馬車內，羅爾斯靠著廂壁閉目養神，這次的談判被他糊弄過去了。雖然擔心黛拉夫人身上有什麽防護符咒，他並沒有使用非凡能力，但僅憑自己的口才就足以讓黛拉夫人昏頭轉。順利拖到了午飯時間後，他就直接帶領團隊離開了。

他剛開始還沒有弄清楚黛拉夫人提出的注資究竟是借助自身地位和權力的刻意壓價，還是單純是她對阿德裡安事務所的價值沒有認知。後來在交談中，羅爾斯知道黛拉夫人屬於後者，她雖然可以僅憑眼神就指揮奧維蘭子爵，但也僅僅如此了。

撇去她的身份，她就是一個溺愛、缺乏智慧的母親。

可又是因為她的身份，羅爾斯顯然也不能直接提出你開出的價碼不夠高，只能以拖字決來保證雙方不會因為這次事情而有什麽關系危機。

馬蹄噠噠，很快就來到了同在西區的加頓街45號。羅爾斯剛矮著身子走出馬車，就見到自己的貼身男仆摩裡斯在一旁等候，他扶著羅爾斯下了馬車低聲說道:

“先生，菲利普勳爵來了。”

羅爾斯腳步一頓，沒有將手裡的小包遞給他，而是將自己的帽子遞給他:

“有說什麽嗎?”

摩裡斯接過帽子，低頭答道:

“沒有，管家先生說先生你出去了後，菲利普勳爵只是說要等你回來。”

羅爾斯看著自家別墅，搖了搖頭走了進去。菲利普可不像黛拉夫人，如果今天自己不能表明態度的話，他肯定不會離開的，十多年的軍人生涯已經讓他和那些貴族子弟完全不一樣了。

客廳內，身著警察製服的菲利普坐姿中充滿軍人色彩，但是一個多月的案頭工作讓他有向他父親，那位高大肥胖的公爵大人發展的趨勢。他面前的侯爵紅茶涼了又換，換了又涼，羅爾斯的管家奧格斯特先生站在他身邊。

“菲利普勳爵，讓你久等了。”羅爾斯拎著一隻小包快步走進客廳，面帶歉意。

菲利普勳爵看向羅爾斯，也站了起來道:

“是我沒有提前通知，應該是我道歉才對。”他是軍人的同時，也是公爵之子，相關的教育自然不會少，“還有，叫我菲利普就行。”

“好的，菲利普。”羅爾斯沒有拒絕，朝著管家奧格斯特點了點頭後坐了下來。奧格斯特將又要冷掉的侯爵紅茶端走，並示意周圍的仆人離開，‘

等到所有仆人都離開，羅爾斯剛要開口，就被菲利普勳爵打斷:

“我知道你剛從百貨商店回來，今天的報紙我也看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幫忙解決現在的事情。”

羅爾斯一滯，即使有過猜測，但菲利普如此直接的說話方式還是讓最近都在說套話的他有些吃驚。他舒了口氣，示意菲利普勳爵繼續。

“但我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我會對外說你幫我解決了現在的問題，關於注資阿德裡安事務所的事情我也會幫你解決。8萬鎊，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另外我可以介紹一些大客戶給你們，希爾斯頓區的警察會先聯系你的事務所。”

羅爾斯十指交叉，身子向後倚著沙發，這個條件相比於黛拉夫人的可要好的太多。注資先不提，介紹客戶是幫助事務所擴大大律師的業務，而先聯系阿德裡安事務所，則是擴大了事務律師的業務。

要知道被抓進警局的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能聯系上事務律師的，要看警察局和哪個事務所有合作才會請相應的律師來。

特別是阿德裡安事務所的地址在希爾斯頓區，屬於新黨的勢力范圍，諾齊克事件後，就一直被多家事務所排擠。只要作為希爾斯頓警察局長的菲利普願意出手幫助，事務所的困境自然就解決了。

但是菲利普所說的那件事是什麽，可以讓他付出代價，還要如此遮掩，肯定不是一件小事情。

“我想知道解決你現在問題的方法。”

菲利普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還是開口答道:

“警務大臣的身體不太好，所以警務部門會暫時並到內政部，由內政大臣直接管理。”

身體不太好?

羅爾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菲利普，他知道這件事情背後代表什麽，這一屆的警務大臣很特殊，屬於閣員大臣，在內閣中有自己的席位。一旦他真的病退，肯定是需要有人來頂替他的位置，而現在警務大臣的副手是剛剛成為首席警務秘書漢弗萊。

漢弗萊剛剛升職，又是無黨派人士，不可能暫代警務大臣，只有找另一位閣員大臣來暫代他的職務。而作為首相下地位最高的內政大臣顯然是個合適人選，但警務部並入內政部後，漢弗萊就成為內政部的一員。(注)

內政部、財政部和外交部是王國的三大部門，漢弗萊一旦調入內政部，剛剛升職代表他資歷淺，無黨派人士代表他不合群，他短時間內顯然不能騰出手來為難菲利普。拖到明年大選，漢弗萊肯定是要離開原來的位置。

菲利普看到羅爾斯的眼神，知道他在懷疑什麽，但他知道懷疑是正常的。

“這和我沒關系，警務大臣是保守黨老將，成為閣員大臣也是因為他資歷較老，但是一直反對實行考試錄取事務官員。可這是新黨和保守黨都同意的提案，他原本身體就不好，這次有心臟病複發的跡象，就首相就準備讓他遞辭呈了。”

羅爾斯點了點頭，如果是阻擋了這次提案，恐怕不止是新黨和保守黨，就連王室都要不滿了，警務大臣的心臟病複發甚至可能有魔女教派的影子。

“可黛拉夫人?”

菲利普輕咳一聲，他也知道自己的母親的小動作，他擺了擺手:

“她不知道這件事情， 今天早上我才收到消息。”

羅爾斯也沒有繼續提，而是找出了另一個漏洞:

“但這樣的話，菲利普你對外說是我幫你解決這件事，恐怕很難有人相信吧。”

“你的事務所和林肯學院有合作，溢價一些應該沒有問題吧?”菲利普谘詢過相關人員，只是沒有把自己的資源算進去。

溢價太高了啊！但作為獲取利益的一方，羅爾斯自然不可能提出這件事情的，他從一旁的小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給菲利普。雖然他沒有辦法解決製造麻煩的漢弗萊，但是有辦法解決他製造出來的麻煩。

菲利普接過文件，看著上面的標題“招收警務輔助人員和文職人員。”皺了皺眉，翻開來細細查看，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飯團看書

漢弗萊製造的麻煩主要在於一點，就是各區支援了一些警察到希爾斯頓區去，這本身是不太合理，但又說的過去。可其他區的居民就難以接受了，特別是中產階級聚居的喬伍德區和北區，甚至有遊行示威的跡象。

一名合格的警察很難培訓，但輔警和文職警察就不太需要培養時間，甚至可以招收許多女警，想必黑夜教會一定願意看到這一點。

“很不錯的想法，我會和警務委員會商量的。”

菲利普將文件收起來，接著整個人變得威嚴起來，看到羅爾斯有些畏懼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地禁止與外界交互！”

注:《是，大臣》中吉姆·哈克的行政事務部大臣實際上是不管大臣和內物大臣拚合的職位，所以漢弗萊還是乖乖去內政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