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長桌上放著一個果凍狀的半透明物品，黑綠的背景下，裡面時不時有長相各異的臉孔若隱若現地飄蕩，就像藏在深色窗簾後的人影。

　　這是一份“無面人”特性，來自“蠕動的饑餓”中放牧的密修會成員。

　　坐在上首的克萊恩兩隻手托住下巴，眼神有些呆滯，他在考慮怎麽處理這份特性，賣是肯定要賣的，塔羅會成員中能夠買下這件東西的恐怕只有“皇帝”先生和“正義小姐”。

　　可前者至今很少出手購買東西，而且除了最開始的那件武器外，買的都是極其少見的非凡材料。更何況軍情九處之前似乎襲擊了因蒂斯的情報組織，雖然那位“詭法師”逃走了，可應該也拿到了幾份“無面人”特性，未必會買。

　　“正義”雖然有錢，可剛剛還完我和“皇帝”的欠款，一時之間未必能拿得出錢。至於“魔術師”還有剛剛加入的“月亮”，身家都不富裕，“太陽”先生不需要。

　　“倒吊人”也沒有錢，而且他認識的那位“工匠”似乎失蹤很久了。實在不行，那就只有通過他的渠道賣出去了，反正我身上還有1452鎊，“秘偶大師”的輔助材料花不了多少錢，只是要考慮清除“全黑之眼”裡的精神汙染所需要的花費……

　　他現在不是初入非凡世界的小白了，像序列6的特性沒有渠道，他這個身份又很陌生，買家未必信任他，還容易被人黑吃黑……但好歹這份特性是能出手的，不像一直吃灰的那份“狼人”特性。

　　盤算好後，克萊恩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復活從廷根離開時身無分文的窘態，要不是“正義”小姐大方地支付了“齊林格斯”的部分賞金，恐怕他都要去住橋洞了。

　　不管怎麽說，我的錢包也是屬於螺旋上升的！

　　見時間差不多了，他先給小“太陽”傳遞去了準備聚會的信息，然後開始佔卜讓埃姆林參加聚會是否危險。

　　……

　　佛爾思眼前霍然清晰，看見了坐在斑駁長桌對面的三道身影。

　　多了位成員?她念頭一動，又迅速沉澱。

　　此時此刻，她並不關心塔羅會是否有新晉成員，腦袋裡都是上周大霧霾和瘟疫的事情。

　　她清晰地記得，上次的聚會中，“世界”提醒幾人，貝克蘭德有大事醞釀，極有可能帶來慘劇，“愚者”先生肯定了這個猜測，並進一步指出問題的關鍵人物是埃德薩克王子。

　　她並不懷疑“愚者”先生的能力，只是以為慘劇需要醞釀，還有充足的時間去調查，誰知道，它來得如此快，如此地突然！

　　而且報紙上的內容也和她所了解的不一樣，上面上埃德薩克王子不幸染病身亡，而在軍情九處工作的休卻告訴她埃德薩克和“魔女教派”扯上了關系，調查到他身上時“自殺”的。

　　雖然休之前工作的貝洛托9號被取消了，連帶著許多中高層成員都受到了牽連。但因為大霧霾事件造成的影響急需人手，特別是她那樣的底層成員並沒有受到影響，一直和三大教會的人配合來消除影響。

　　因為她已經是序列7的“審訊者”，在三大教會也可以擔任小隊隊長了，所以和三大教會的執事關系不錯，埃德薩克自盡就是從他們口中打聽到的消息。

　　而且憑借這次和以前積累的功勞，休大概率會被調入位於軍情九處總部，但因為她最近在東區、碼頭區、工廠區的見聞，一直情緒低落。

　　即使是聽她敘述的佛爾思也感覺自己心裡壓了兩塊大石頭，另一塊則來自塔羅會成員提前“介入”了這種涉及一座大都市、涉及一位王子、涉及數萬人生命的可怕事件！

　　內心有些壓抑的她聽見了“正義”小姐與往常一致，卻失去了輕快感的問候聲:

　　“下午好，‘愚者’先生。

　　“您又一次拯救了貝克蘭德！”

　　啊?什麽?我什麽時候又被拯救了?“月亮”埃姆林聽得一陣茫然。

　　不同於“月亮”的茫然，“倒吊人”阿爾傑是知道前情的，只是對其中涉及的辛秘和神靈之間的鬥爭很感興趣，不過既然“正義”小姐開頭了，那他也不用擔心“皇帝”會隱瞞什麽……想到這裡，他側頭望了“太陽”一眼，見他不急不躁，沉穩內斂，就知道他和白銀城的探索小隊已經擺脫了命運的循環。

　　同樣的，“正義”奧黛麗也從小“太陽”的反應讀出了他們行動的順利，悄然松了口氣，準備等下再詳細了解事情的經過。

　　可她視線從“皇帝”身上掃過時，卻發現了他注意力一直放在新成員身上，難道他認識那位新成員，還是他介紹進來的?

　　抱著這番疑惑，她剛要向“世界”先生表示感謝，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得到了通知，那作為軍情九處高層、奧古斯都家族成員的“皇帝”先生應該也會得到“愚者”先生的提醒，可無論是軍情九處還是王室似乎都沒有什麽行動?

　　想到埃德薩克王子不慎染上瘟疫病亡，奧黛麗不免懷疑起王室在大霧霾中扮演的角色。

　　不知道奧黛麗在想什麽的羅爾斯，打量著新成員，雖然有霧氣阻攔，但還是能看到新成員有著黑色的人頭髮和顯著的紅瞳，雖然沒有穿大地母神教士袍，但應該是埃姆林·懷特無疑了。

　　之所以關注這位剛成年不久的血族，一方面是來自“夜皇”印記的吸引在另一位血族成員卡西米·奧德拉的別墅附近，那裡沉睡著血族的三大公爵之一的“圓月”奧爾默。

　　另一方面則是來自羅爾斯收到的一份資料。

　　之前，雅莉希亞告訴他，有人要收購《15分鍾報》，如果不同意的話，可以用注資來換取股份，8萬鎊收購70%的股份，並負責後續的支出。

　　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雖然這是塔瑪拉家族踏入社會的第一步，但雅莉希亞和塔瑪拉家族似乎有所意動，想要借此正式進入報界。

　　塔瑪拉家族幫助羅爾斯很多，所以他也借此機會釋放善意，從菲利普那裡打聽這位收購人的消息。

　　收購人是約瑟夫·托瑞斯，家產也有幾十萬鎊，雖然是《貝克蘭德日報》的股東，但資產都集中在信托基金上，政治傾向於保守黨。

　　從表面上看，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但是他年紀太大了，今年已經79歲了，去年年初的時候還在醫院住了三個月。

　　這也是羅爾斯對他突然出錢收購《15分鍾報》不解的地方，一個快八十歲、身體還不怎麽好的老人，怎麽會突然看上一份免費報紙。

　　出於這個懷疑，他讓負責報紙的塔瑪拉成員調查一下約瑟夫·托瑞斯的資料，其余都很正常，到了去年出院的時候，他的交際圈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卡西米·奧德拉，醫藥界著名人物。

　　但更重要的身份是一名吸血鬼，他住的地方還是“夜皇”印記吸引的來源地。

　　這讓羅爾斯一下警惕起來，可暫時也沒有辦法去查，畢竟那裡沉睡著一位天使。

　　不過現在機會來了。

　　“月亮”埃姆林·懷特也注意到了羅爾斯的目光，但也不在意什麽，畢竟他是個新成員。可對面那位女士口中說到的大霧霾背後隱藏真相，就讓快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母神，不，月亮在上，貝克蘭德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危險?一次大霧霾裡竟然有兩位邪神現身！那位小姐是騙人的吧?“愚者”先生雖然是疑似神靈的存在，但也不可能同時得罪兩位同層次的“祂”啊……難道說，祂其實是哪位正神的化身?或者祂背後有一個神靈間的聯盟?這就是始祖讓我向祂祈求的原因?埃姆林越想，心跳越快，可又無法獲得證實。

　　而邊說邊關注“皇帝”先生反應的奧黛麗愈加疑惑，以對方的身份這些自然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在自己提及是教會阻止了大霧霾的進一步擴散後，作為軍情九處高層和奧古斯都成員不該是這個反應。

　　從“皇帝”先生之前的表現來看，他對家族和王國是十分看重的，連“倒吊人”先生提及普利茲號被“五海之王”納斯特襲擊都會引起他的反擊。

　　難道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或許我可以和“皇帝”先生單獨溝通一下，正好也可以告訴他我從德麗娜那裡打聽到關於查理的一些信息。

　　見有人知道並記得自己做出的貢獻，克萊恩頓時有些欣慰，笑笑道:

　　“可惜的是，他因此不得不遠離貝克蘭德。”

　　在奧黛麗再次起身表達感謝，並表示自己沒有拿到日記後，

　　羅爾斯也開口表示自己最近拿不到日記，對此猜測他處於被監視狀態的“愚者”也表示理解。

　　這次聚會只有佛爾思拿出了自己的三張日記，而新成員埃姆林對“愚者”先生需要羅塞爾日記就感到有些疑惑和吃驚。

　　直到這個時候，克萊恩才想起自己遺漏了某隻吸血鬼，輕笑介紹道:

　　“這位是新的成員，‘月亮’先生。

　　“這個聚會叫塔羅會，他們分別是……”

　　“月亮”先生，我以為選“月亮”牌的會是女士……“正義”奧黛麗一邊禮貌性致意，一邊心情有所紓解地發散著思索。

　　同樣的，埃姆林也在猜想“皇帝”和“正義”等成員究竟是人，還是超凡生物，處在什麽途徑，等於序列幾，屬於哪個組織，對血族是否友好。

　　又察覺到“皇帝”掃來的目光，並看見他朝自己禮貌點頭後，埃姆林也不得不出於禮貌回應。

　　坐在他們對面的“正義”眨了下眼睛，她現在覺得“皇帝”並不是引薦“月亮”先生加入塔羅會的人了，否則兩人不會有這樣的表現。

　　那為什麽“皇帝”先生會這麽關注“月亮”先生，他身上有什麽特殊的嗎?

　　可除了少見的紅眼睛外，並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了啊?

　　……

　　赫密斯也是黃昏隱士會的成員?真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克萊恩忍不住在心裡喟歎了一句，不過他突然想起“正義”小姐曾經上報過，心理煉金會就是發掘赫密斯遺跡產生的組織。

　　那這位人類先驅也是“觀眾”途徑的非凡者?

　　他是從第二紀元活下來的大人物，至少是一位天使，是序列2的“洞察者”還是序列1的“作家”?

　　可心理煉金會怎麽會發掘到祂的遺跡呢?不過這個組織似乎就是近一兩百年時間出現的，和羅塞爾大帝時期相符，難道祂在那個時期隕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心理煉金會是祂的手筆還是黃昏隱士會的手筆?

　　抱著這個疑惑，克萊恩略微後靠，邊讓日記從手裡消失，邊微笑說道:

　　“你們可以開始了。”

　　“正義”奧黛麗當即望向斜對面的“太陽”:

　　“你擺脫那種循環了嗎?”

　　“太陽”戴裡克先是誠實點頭， 接著向青銅長桌最上首行禮道:

　　“偉大的‘愚者’先生，萬分感謝您的指導，這讓我從有‘救贖薔薇’文字的壁畫上找到了‘命運天使’這個關鍵點，幫助首席破壞了命運的循環。”

　　什麽“命運天使”……我什麽都不知道……很懵的“愚者”克萊恩含笑回應:

　　“不錯。”

　　而在“太陽”戴裡克感謝過“愚者”先生後，“倒吊人”略微改變坐姿，斜向對方，從“正義”小姐的問題出發，語氣平常地說道:

　　“具體經過是什麽樣子的?”

　　戴裡克沒有隱瞞，將經過詳細地講了出來，但談及到“命運天使”烏洛琉斯和“時之天使”可能是阿蒙以及八大天使之王時，奧黛麗難忍好奇地問道:

　　“‘太陽’先生，另外六位‘天使之王’的稱號和名字是什麽?”

　　“首席沒有說，我沒敢問……”“太陽”戴裡克有些慚愧地回應。

　　好想知道答案啊……奧黛麗下意識就望向了青銅長桌最上首，用渴求的目光看著籠罩灰霧的“愚者”先生，希望獲得相應的解答，但觀察到對面的“皇帝”先生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意思，又想到大霧霾隱藏的秘密，轉頭問道:

　　“‘皇帝’先生，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