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白而虛幻的霧氣中，一道身影靜靜漂浮在其中。
　　他穿著一身漆黑長袍，能垂至肩頭的黑發自然垂下，臉龐堅毅，嘴巴四周蓄著濃密的胡須。
　　他眼睛緊閉，沒有半點生機。
　　他是已經死亡的愛德華·萊托。
　　但他的胸膛上，一顆的黑色半透明心臟仍緩慢而堅定的跳動著，心臟表面覆蓋著讓人頭暈的血管，其中幾根更是直接深入了他的胸膛。
　　心臟每跳動一次，那淡白而虛幻的霧氣便滲入心臟一絲，讓半透明的心臟內部升騰起霧氣，將其逐漸侵染;同時流淌在血管內部的黑沉液體也循環一次，將絲絲霧氣泵入心臟。
　　不知過了多久，愛德華·萊托的“屍體”附近的淡白霧氣飛快散去，羅爾斯的身影浮現在一旁，看著這出現的奇特反應，皺起了眉頭。
　　作為他的“金手指”，羅爾斯其實一直對這片空間抱有一定的警惕心理。
　　一方面是他已經了解後續劇情發展，自身又不缺乏助力，只要倚仗著“不定之霧”的身份，塔瑪拉家族會一直站在自己身邊，除非其他真神拋出橄欖枝。
　　另一方面就是來自這個世界的規則，越強大越瘋狂，尤其是“不定之霧”是超越真神的存在。即使因為源質和兩條途徑被剝奪，舊日的力量不複存在，但位格依舊存在，力量也大概率保持在準舊日層次。
　　這樣的存在無論是來自最初的烙印還是其本身的精神烙印，都會對高序列非凡者產生極大的影響。
　　小克在與“天尊”的鬥爭中，隻存在佔取上風，不存在將其徹底擊潰的可能。更準確地說，克萊恩在成為準舊日後，就成為精神上的縫合怪。
　　其他途徑也是如此，只是受到影響的程度各有不同。更深入的肯定是“欲望母樹”和“墮落母神”，其次就是“天尊”和“上帝”。
　　而羅爾斯所在“律師”途徑和“仲裁人途徑”就要好的多，一方面是“混沌之子”被分割成了兩部分，另一方面則是燈神這位舊日的“意識”被囚禁在了神燈中。
　　排除了燈神，可還有“不定之霧”，盡管祂和羅爾斯本質上是一體的。
　　從羅爾斯已經了解的信息和邏輯推理來看，他顯然是先穿到了“不定之霧”身上，之後才是羅爾斯·阿德裡安。
　　前者是因為什麽，他不知道，但後者明顯是擔心克萊恩按照約定將封印燈神的“0-05”送到星空，解除封印。
　　燈神舊日的位格還在，在1368年末日來臨，西大陸封印解除前，祂的第一目標自然是“不定之霧”，其次才是拿回源質和兩條途徑的高位特性。
　　祂既然願意答應克萊恩的條件，至少祂在一定程度上應該能掌握“不定之霧”的力量，這樣才能解開“天尊”的封印。
　　這樣一來，最後誰能成為贏家就不一定了。
　　更何況，羅爾斯不清楚自己還是“不定之霧”時，究竟掌握了多少力量，又有多少理智和人性存在。
　　要知道他只是從一個正常世界穿越過來的，“不定之霧”擁有舊日位格和超越真神的力量，誰的意志能佔據上風是個很大的問題。
　　所以，羅爾斯一直猜測自己之所以會選擇放棄力量，也有讓自己更具人性，能保持一定的理智，而不受到受聚合本能支配的原因。也能讓他更好的掌握力量，在與燈神的對抗中獲勝。
　　當然，這樣他或許可以提前拿到“神燈”，掌握“燈神”，只要還在貝爾納黛手中，他就有機會，但前提是他至少擁有大天使或者天使之王的位格，否則誰支配誰還不一定呢！
　　有塔瑪拉家族在，至少在序列1之前羅爾斯只需要擔心儀式和消化魔藥，其余的並不需要擔心。
　　至於晉升的那份“秩序之手”特性在哪裡，無非就是七神教會和北大路四國手裡，在血族手中的可能性也不低。他還沒有忘記，“夜皇”特倫索斯特給他的標記吸引是指向血族的！
　　因此，除非必要，羅爾斯對於這片空間很少進行探索。
　　瘋狂蘊藏在力量之中，而這片空間就有“不定之霧”的部分力量，也蘊藏著神性，
　　他可不想讓之前對雅莉希亞和萊加特長老的告誡發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現在，已經輪不到他做選擇了，好在他也要晉升半神了。
　　看著那份“墮落伯爵”特性依舊如同心臟一樣跳動著，將一絲絲霧氣送入愛德華·萊托的身體，羅爾斯深吸一口氣，伸出右手，想象出將其分離開來的樣子。
　　無聲無息之間，深入到愛德華體內的血管斷裂了，裡面的黑沉液體和淡白霧氣並沒有流出來，因為斷裂的血管彼此連接了起來，再次構成了一個循環。
　　這顆心臟不再跳動了。
　　但愛德華·萊托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這也讓羅爾斯松了口氣。
　　看著半透明黑色心臟中氤氳著的淡白霧氣，他再次集中精神，想象出霧氣脫離“墮落伯爵”特性的場景。
　　隨著他精神的集中，心臟中的霧氣仿佛沸騰起來，變得更加虛幻，從半透明表面逐漸滲透出來。但與此同時，這份特性也發生了劇烈變化。
　　纏繞在半透明黑色心臟表面且彼此閉合成循環的血管似乎重新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蠕動了起來。血管裡面的黑沉液體開始快速流動起來，點點光芒在其中蕩漾，如同混在泥水裡的金砂。
　　這些金子般光點也跟隨著霧氣緩緩向外滲透，等到心臟中的霧氣徹底析出後，這份來源於愛德華·萊托的“墮落伯爵”特性一分為二。
　　一份與原來相差不多，只是更加透明，血管內的黑沉液體也變淡了些;而另一份更加熟悉，一個緊握的半透明的漆黑拳頭，直觀地給人力量感和邪異感，上面的紋路、光點與指甲看似遵循著正常的規則，卻又充滿違和的意蘊，似乎潛藏著大量的瘋狂與混亂。
　　這是一份“混亂導師”特性。
　　羅爾斯的舉動讓特性分離開來，讓“墮落伯爵”的特性變得更加純粹，不再含有序列9到序列5的特性。
　　這是只有“無暗者”和天使層次的存在才能做到的！
　　是只有“律師”途徑的特性才能分解?還是包括“仲裁人”途徑?甚至所有途徑都可以?如果只是這兩條途徑的話，是因為高位格產生的影響，但要是後者那就是這片空間的力量已經可以發揮出天使層次的力量了……羅爾斯眯了眯眼睛，腦海中升騰起無數想法。
　　而那份“混亂導師”特性也出現了變化，沒有分離，而是直接沉入了愛德華·萊托的身體，讓他看上去仿佛多了一分生機。
　　這讓羅爾斯當即想到了藏在霧氣深處的塔瑪拉家族的眷者，只是相比於那些是以靈體形式存在的眷者，愛德華還是有身體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愛德華也可以像阿萊西奧一樣供我驅使?
　　腦海中出現了這個想法後，羅爾斯上前兩步，先將那份“墮落伯爵”特性拿在手裡，防止出現意外。
　　之後，他嘗試觸碰愛德華，想把他帶出去，但嘗試了多次都沒有成功。
　　想到之前他嘗試想把其他眷者也帶出這片空間的舉動也失敗了，羅爾斯暫時放棄了把愛德華帶離的想法，返回到現實世界。
　　或許等他晉升為“墮落伯爵”，就能成功了。
　　……
　　紅月靜靜懸掛在幕布般的天空上，灑下了無數緋紅光華。
　　拜亞姆海軍基地，一艘艘軍艦返回港口，不時還有俘獲的海盜船在海軍士兵的駕駛下，跟隨入港。
　　今天，對於中蘇尼亞海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日子，讓他們一掃過去一個月以來的鬱悶和恐懼。
　　羅思德海域中肆虐的海盜幾乎一掃而空，只有少數見勢不妙及時逃遁的海盜沒有遭到打擊，帶著收獲離開了。那些沒有忍住誘惑，大肆搶奪的海盜大部分都喂了魚。
　　其中，第一和第三分艦隊是最高興的，盡管讓“冰山中將”和“血之上將”跑了，但塞尼奧爾的大部分船員被他們留了下來，是所有艦隊中收獲最大的。
　　當然，有收獲就有損失，只是這些海軍士兵和中低層軍官們都不知曉，他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克萊恩也順利地從返回的艾彌留斯上將那裡獲得了應有的獎勵以及“無面人”魔藥消化進度，趁著夜色返回了香樹大道15號。
　　作為“佔卜家”和“無面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艾彌留斯的情緒不對，但也只是認為海軍和軍情九處狩獵“五海之王”納斯特的行動並不順利而已。
　　但艾彌留斯的處境比他想象的還要困難。
　　“那就是你找的替身?”
　　和艾彌留斯有幾分相似的奧斯頓·利維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指揮艦上，他神情陰鬱，但見到自己的哥哥還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你想好之後怎麽辦了嗎?”黑發藍眼的艾彌留斯一身海軍上將製服，站在窗前看著總督府方向，“格羅夫恐怕早就在等我了。”
　　這次狩獵納斯特的行動簡直是筆糊塗帳，雙方的計劃都出現了差錯，只是不知道納斯特在奧拉維之後想要做什麽。
　　但對於艾彌留斯來說，這已經不重要了，利維特家族衰敗的節點就在眼前。
　　作為奧斯頓的兄長，艾彌留斯自然會給他一些保命的東西和手段，兩人會每隔三天固定聯系一次，這件事只有兩人知道。
　　在察覺到不對後，艾彌留斯立刻前往了奧拉維，作為半神，即使不擅長靈界穿梭，但一個小時內往返還是沒有問題的。
　　就在他抵擋奧拉維，發現島上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睡後，就得到了格羅夫傳遞的消息，納斯特出現了，但他並沒有按照之前的計劃前往。
　　除了因為奧斯頓的安全外，還有奧拉維的變故，這都是他這個中蘇尼亞海最高統帥的責任。
　　在找到奧斯頓後，艾彌留斯剛要詢問島上變故，就被告知了一個可怕的消息，自己的弟弟幫助二王子查理爭奪王位，泄露了軍事機密給弗薩克。
　　更愚蠢地是，他自己還留下了多份證據。
　　而現在有一份證據不見了！
　　在喚醒風暴教會的“代罰者”後，確定了這應該是納斯特製造出來的事件，而那份證據也大概率落入了他的手中。
　　而現在，難題就落在了艾彌留斯和奧斯頓手中。
　　如果這份證據泄露出去，那麽利維特家族就不可避免地成為貴族中“特例”。作為大貴族，違背了大家默認的規則，再加上國王喬治三世和大王子哥溫頓的敵視，那麽家族就會贏來前所未來的危機。
　　要知道，在一個月前，利維特家族還在想著壓過尼根家族成為保守黨第一貴族，而現在就要面臨衰敗，這讓艾彌留斯和奧斯頓都難以接受。
　　如果證據落在一般海盜上，他們只要咬死了不承認，那也不會引起太多問題。
　　海盜的話不能信， 那只是謠言！
　　但納斯特不一樣，他和他父親薩維尼曾經為羅塞爾大帝服務過，和因蒂斯的一些貴族也有聯系，而因蒂斯和魯恩貴族常年聯姻。一旦這份證據交到合適的人手中，那就成為懸在利維特家族頭上的利劍了。
　　更重要的是，艾彌留斯在今天的行動中，沒有去按計劃圍攻納斯特，而是去了奧拉維。
　　這樣就會有這樣一個合理猜測，奧斯頓並不是單獨行動，而是利維特家族全部參與其中。
　　這在政治上是致命的！
　　“我還是不認為這是納斯特原有的計劃，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或許只是恰巧從我腦海中獲得了這條信息，或許是有隱藏的第三方存在……”
　　這位奧拉維總督在這個時候終於清醒了，他揉著太陽穴道:
　　“但這些不重要了，我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主動低頭，承認錯誤，換取原諒。”
　　“向誰承認錯誤?”艾彌留斯表情未變，“王室嗎?”
　　“不，埃德薩克的死亡不意味著王室不會偏袒查理，這是兩件事情，教會無法插手。”
　　“那是誰?”
　　“尼根家族。只要放棄我，菲利普肯定願意支持我們，只要利維特家族和尼根家族的聯盟能穩定，那沃爾夫家族也會加入進來，將這件事全部推給我和查理。”
　　良久的沉默後，艾彌留斯轉過身來，面無表情:
　　“你是要我舉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