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體陷入了僵直狀態，不由自主地向海底沉去，但雅莉希亞的意識還在，她深灰色的眸子中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淡白霧氣，霍然之間，她半虛幻的身影浮現在原來的位置，真正的身體依舊處於原來的裝來。

　　她那道停留在原來的位置的半虛幻身影，伸出右手遙遙指向已經衝進那片堆積著黑色、褐色岩石的“深海中將”哈爾·康斯坦汀。

　　但直到這半虛幻身影破碎，這位已經失去人類模樣的海盜將軍似乎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那些黑色、褐色岩石發出陣陣轟鳴，粗糙的表皮開始剝落，隱隱約約露出些許散發著淡淡光芒的神秘紋路。

　　海底城中心的珊瑚宮殿內，雷鳴般的嘶吼聲再次回蕩，但相較於第一聲，這聲怒吼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憤怒，讓即使陷入身體僵直狀態的雅莉希亞等人內心也被憤怒所佔據。

　　好在這情緒消散的非常快，對她們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最接近海底城區域的哈爾·康斯坦汀卻沒有像之前一樣免疫那隻魔怪的吼聲，他已經看不出五官的面孔也出現了畏懼的情緒，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那些表面逐漸剝落的黑褐色岩石折射出各色的光芒，讓這些光芒交織在一起，大片大片鮮豔的色塊將這片區域所籠罩，互相重疊著，一個個難以描述形體的奇異生物在這些色塊中遊蕩。

　　海底城的上空有一道又一道不同顏色的明淨光華，這些光華仿佛有著生命，或是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知識。

　　在這一刻，靈界的力量滲透入了現實世界，開始影響這片區域。

　　“深海中將”似乎失去了方向感，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打轉，

　　一道紅光突然騰起，幻化成了一位身穿大紅長袍，極為威嚴的老者，他戴著鑽石頭冠，皺著眉頭看向突然出現變化的這片海域。

　　已經從僵直狀態恢復過來的雅莉希亞瞳孔微縮，沒有關注那位突然出現的老者，身體拉出道道殘影出現在阿羅耶撞擊岩石後激起的混濁區域上方，右手握住拳頭，猛地下揮，如同炮彈一樣直直衝進了混濁區域。

　　“處決！”

　　佩戴上“鐵血收割者”的她無需等到混濁散去，就可以輕松鎖定其中的阿羅耶。

　　轟

　　剛有散去跡象的混濁再次隨著一聲轟響後擴大范圍，籠罩了周圍數十米。

　　比雅莉希亞晚幾秒才從僵直狀態恢復過來的伊羅達女王和艾爾姆祭司甩動長達數米的蛇尾，讓身體上浮起來，冰冷的豎瞳同樣隻關注著那片混濁。

　　這突入其來的聲響同樣吸引了穿著大紅長袍的老者，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重新將目光放到了這片靈界和現實世界重疊的區域，將出現的靈界生物一一驅趕離開，只剩下迷失方向的哈爾·康斯坦汀後，重新化作一道明淨的紅光消失在原地。

　　混濁逐漸散去，雅莉希亞高挑的身影浮現出來，她看向紅袍老者消失的方向，露出疑惑的神情。

　　在她身後，深海娜迦阿羅耶靜靜地躺在了那裡，沒有了氣息。

　　要害處的細密鱗片碎裂，左肩到右腹部有一條巨大的傷口，幾乎將其分成兩截，甚至可以通過內部已經糜爛成肉泥的髒器看到脊柱，六條手臂斷了一半，兩隻本身就有些圓鼓的眼睛幾乎離開了眼眶。

　　作為‘災難主祭’，他受到海底城魔怪的影響極大，在面對一位持有“鐵血收割者”的“律令法師”施行的“處決”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即使身為超凡生物，又獲得神性的他確實擁有著正常人難以想象的生命力，但也只有死亡這一條途徑了。

　　“阿羅耶死了?”伊羅達女王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道。

　　“是啊，他死了……”

　　一旁的娜迦祭司艾爾姆依舊攥著權杖，略顯混濁的豎瞳看著沒有氣息的阿羅耶，神情有些複雜。

　　在海中想要殺死一個“海眷者”途徑的半神，如果真的這麽容易的話，那淺海娜迦就不用和深海娜迦對峙近兩千年了。

　　按照她們最開始的計劃，是在那個人類怪物解除海底城外圍的一些封印後，根據族中的記載利用娜迦權杖刺激被封印的魔怪。

　　作為“海眷者”途徑的天使，一旦蘇醒，祂瘋狂的本質反而對阿羅耶的影響更大，這時艾爾姆會選擇犧牲自己拉著阿羅耶一起死，可即使這樣，也只是希望較大而已，伊羅達是確保對方死亡的關鍵。

　　畢竟，“絕望魔女”並沒有快速擊殺同層次半神的能力。

　　雅莉希亞對於她們的內心的複雜情緒並不關心，她確定自己剛剛並沒有看錯，那個穿深紅長袍的老者應該是靈界七光之一的紅光艾爾·莫瑞亞。

　　雖然塔瑪拉家族和亞伯拉罕家族聯姻後，掌握了一部分靈界相關的知識，可在分家後，這部分知識也逐漸凋零，甚至還沒有佛爾思那本《靈界見聞》中記錄的多。

　　紅光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海底城的封印和靈界七光有關?

　　這些雅莉希亞並不能確定，但她可以肯定這裡的封印和靈界肯定有關系，那些黑色、褐色岩石在表皮逐漸剝落，露出真正樣子後，她認出了這些東西是什麽。

　　在《靈界見聞》中，有一章專門描寫那些靈界過強，隱約影響現實的地方，那位亞伯拉罕的族人認為，除了紅月的影響外，那些地方本身也會具有一定的特殊性，比如一種被他稱為緋紅岩的石頭。

　　這種石頭並非是緋紅色的，只是因為血月可以讓靈界和現實交互，讓靈界生物進入現實世界，而緋紅岩具有類似作用，但極其微弱，影響極小罷了。只有達到一定數量時，才能打破靈界與現實的間隔。

　　海底城的外圍這些岩石明顯是被人為移到這裡來的，似乎是想借助靈界產生的特殊影響來作為封印的一部分，但在哈爾·康斯坦汀進入前，並沒有什麽異常。

　　而那片區域的特殊性，也讓雅莉希亞在使用“扭曲”將身體僵直狀態暫停一瞬，利用“自由行者”分出一道殘影對“深海中將”進行“放逐”的攻擊失敗了。

　　“你們接下來準備要做什麽?”

　　對於封印和海底城都不了解的她直接將問題拋給了兩位“絕望魔女”，盡管在這之前她被告知海底城外圍的封印區域隻對娜迦有效，可現在哈爾·康斯坦汀的狀態雖然有那隻魔怪的影響，可封印確實對不是娜迦的他產生了效果。

　　而靈界的特殊性和剛剛出現的紅光艾爾·莫瑞亞，即使持有“自由行者”，雅莉希亞也不會冒險進入那片區域。

　　艾爾姆祭司收回停留在阿羅耶身上的目光，面對著不遠處靈界降臨現實的區域道:

　　“族中對於外圍的封印並沒有過多記載，因為它的存在就是來限制娜迦的。而海底城的封印則只有娜迦可以靠近，所以族中也隻記載那部分封印，利用我手中的權杖可以通過封印刺激裡面的魔怪。”

　　“那不如由我來解答吧！”

　　一道紅光騰起，戴著鑽石頭冠的艾爾·莫瑞亞走了出來，祂的身形有些虛幻，似乎不太適應現實世界。

　　“您是‘紅光’艾爾·莫瑞亞閣下?”

　　雅莉希亞明顯鄭重了幾分，而兩位“絕望魔女”雖然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也不敢怠慢。

　　“是的，塔瑪拉的後裔，說起來這座海底城的封印還是你的先祖以及祂的幾位朋友進行的一次嘗試！”

　　“先祖?”

　　“怎麽可能?”

　　雅莉希亞有些不敢相信，伊羅達女王更是直接叫出了聲，倒是艾爾姆祭司似乎想起了什麽。

　　“靈界本身就是各種信息交織成的，更何況這裡的封印當初也祈求了來自我的力量。”艾爾·莫瑞亞的聲音雖然威嚴，但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這是艾爾姆祭司也開口道:

　　“我也曾經聽上任女王說過，海底城的封印似乎來自不同的人。”

　　“準確地說，海底城內部的封印來自你們娜迦，而外部的封印來自塔瑪拉和祂的那幾位朋友，是人類和娜迦合作的產物。”

　　身為七光之一，艾爾·莫瑞亞很有老師的風范。

　　“艾爾·莫瑞亞閣下，我需要……”

　　“紅光”打斷了雅莉希亞的話，嗓音中的威嚴濃鬱了幾分，拒絕道:

　　“塔瑪拉的後裔，你的想法我已經從靈界的信息中看到了，但是很抱歉，能接觸你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身為靈界七光，我們並不能見那位。”

　　接著，他僵硬地轉移了話題:

　　“關於海底城的封印，因為涉及到不可說的存在，所以我也不能告訴你們，你們只需要知道那隻魔怪與來自地底的汙染有關。剩余的事情，你們可以問問他。”

　　下一秒，剛剛還在靈界與現實中迷失方向的“深海中將”哈爾·康斯坦汀就出現在雅莉希亞身前。

　　“我還要處理這片區域的異常，就先告辭了！”

　　話音剛落，“紅光”艾爾·莫瑞亞就消失在原地。

　　即使疑惑越來越多，雅莉希亞也只能控制住這位已經看不出人類模樣的海盜將軍，希望他還能殘存著些許理智等到羅爾斯問完問題。

　　……

　　一道神聖的、從天而降的明淨而純粹的溫暖光芒籠罩住“鐵錨號”的大副，讓其身體表面沾染的黑色粘稠液體蒸發成暗沉的黑霧，讓他無力地倒在了甲板上，露出了蒼白的臉龐和滿是傷痕的身體。

　　他的靈性幾乎耗盡，內心的情緒和欲望也已乾涸，面無表情，兩眼無神，儼然一具沒有靈魂的活屍。

　　“真不愧是‘深海中將’的大副啊！竟然能撐到現在……”

　　羅爾斯打了個哈欠，再次召喚出一道聖光將周圍能使人墮落的黑色霧氣淨化。

　　淺海娜迦與深海娜迦的戰鬥早在十分鍾前就結束了，為了避免“深淵”的汙染隨著海怪擴散出去，他用“權之杖”將還活著的“墮落”海怪一一淨化，幫助它們從欲望的深淵爬了出來，直到最後才解決“鐵錨號”的船員。

　　經此一役，他“混亂導師”的魔藥消化進度來到了四分之三。

　　這時候，收割戰利品的工作也即將結束，一名淺海娜迦操縱著狂風飛到了甲板上，恭敬地行了一禮道:

　　“閣下，感謝您對淺海娜迦的幫助。”

　　“這只是一場交易，你們只需要支付報酬就可以了。”羅爾斯瞥了她一眼，“至於後續那隻海怪引發的災難，恐怕不需要擔心了。”

　　他已經感應到了快速靠近的雅莉希亞，於是向海底看去。

　　“什麽?”

　　那名淺海娜迦還在疑惑，順著羅爾斯的視線看去，就看到雅莉希亞以及她背後漂浮的一具深海娜迦的屍體以及一個怪物，再往後才是兩位“絕望魔女”。

　　“看來你們比預期的要順利！”羅爾斯笑著上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 “發生什麽了?”

　　雖然雅莉希亞表情一向很少，但相處久了，他也能從近乎相同的表情中分辨出對方的情緒。

　　“出了一些問題……”

　　將阿羅耶的屍體丟在甲板上，帶著漂浮的哈爾·康斯坦汀，雅莉希亞走到船舷一側，將剛剛海底城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紅光”艾爾·莫瑞亞，靈界七光也和海底城有關系?

　　海底城的封印是人類和娜迦合作的產物?

　　這些人還包括塔瑪拉家族的先祖和祂的朋友，涉及到不可說的存在?

　　靈界七光在位格上等同於天使，力量上估計也不會太差，祂們口中的不可說肯定是涉及到真神……斯蒂亞諾還是康斯坦丁?總不可能是當時還是天使之王風智白吧?

　　果然，第三紀元，“門”先生和塔瑪拉這些人族天使已經開始活躍起來了。

　　不過當雅莉希亞說到“紅光”不願意見他時，羅爾斯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他再次想到了自己召喚信使時的悲慘遭遇，如果不是自己在之前有所準備，他恐怕連個信使也混不上。

　　“我知道了。”

　　果然還是和汙染有關……羅爾斯現在沒心思探究那個被汙染的家夥是誰，他現在隻想知道康斯坦汀和康斯坦丁有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