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一側的窗戶已經打開,磅礴的雨水從天空灑落,不時湧起的狂風將雨珠沿著打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將深紅棕色的地板打濕。天空中彌漫的淡黃與鐵黑交錯的霧氣被雨水和狂扯碎,消散於無形。
菲利普靠在長沙發上,與尼根公爵相似的面孔上堆積著沉重的情緒,極深的抬頭紋自從派人去聖風大教堂後一直未曾散去。他在軍隊的十年中習慣了等待,但現在已經是公爵的讓越來越厭惡這種等待結果的感覺。
在他的斜對面,羅爾斯也靠著沙發,手裡拿著菲利普已經批閱過的希爾斯頓警察局相關文件。
不可否認,希爾斯頓警察局在引入了警務輔助人員和文職警察後,大大減少了警局在人員上的壓力,也讓許多中小型的公司和大型公司的人員產生了認同感。
菲利普所管轄的希爾斯頓區本身就極為特殊,面積小卻公司林立,在這裡的人員至少都是中產出身,素質較高,是貝克蘭德的金融心臟。這也就導致了警察局的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在進行管理工作,而非是維護治安和調查犯罪上。
而警察職業是最近十多年才誕生的,其中很多人員都是由原來的治安官轉業而來,這樣的警察可以在東區和碼頭區等較為混亂的地方展開工作,但對於希爾斯頓這樣的經濟區域來說就難以施展了。
他們不能像對待流氓、混混、黑幫分子那樣使用暴力,甚至連過激的言辭都會讓那些讓那些常年在希爾斯頓區從業的人抓住把柄,直接送律師信給他們。阿德裡安事務所就在希爾斯頓區,每年都會處理至少三十次相關事件。
而按照羅爾斯給出的建議,警務輔助人員和文職人員要選取一些脾氣溫和、素質較高人,可以優先從那些負擔不起高昂學費的學生中選取,他們非常適合臨時或者兼職這份工作。
魯恩的警察薪水並不高,一方面是因為這份職業剛剛誕生,另一方面治安官時期,與黑幫、混混、妓女相互勾結,利用自己的權力敲詐,所以會有黑錢進帳。
但這對於財大氣粗的希爾斯頓警察局並不存在這種問題,菲利普在上任時就提升了他們的工資,所以能吸引足夠多的負擔不起高昂學費的學生。
而無論是菲利普早先公爵之子的身份,還是現在已經繼承公爵,都足以讓希爾斯頓區的大富豪、大銀行家們對希爾斯頓警察局的保持友善的態度,畢竟執政黨還是保守黨,獲取爵位還是要通過保守黨才行。
披著風暴閃電交織的教士袍的桑德斯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外界的風雨並沒有對這位“風眷者”造成任何影響。
“公爵閣下,是魔女教派的舉行的儀式,想要讓‘原初魔女’複蘇,雷達爾大主教在得到消息後,立即製造暴雨和狂風摧毀了儀式,但沒有抓住舉行儀式的人,黑夜教會和蒸汽教會還在做後續的探查。
但根據前期得到的消息,和埃德薩克王子有關,他受到魔女的誘惑,試圖謀反。不過在陰謀敗露之後,他已經自殺了,其余消息還要等黑夜教會和蒸汽教會的反饋。”
已經站起來的菲利普神情嚴肅,當聽到和埃德薩克王子有關後,嘴角掀起一抹嘲諷,又隨即消失。
“前期的消息來自哪裡?”
“黑夜教會。”
菲利普點了點頭,坐回沙發,陷入了沉思。
羅爾斯看了一眼桌上的報告,問道:
“在暴雨來之前,儀式似乎已經有影響了?”
“是的。”
桑德斯也知道這是小公爵最信任的人,並沒有隱瞞,表情沉重地答道:
“即使主教摧毀了儀式,但也造成了嚴重地傷亡,在希爾斯頓、皇后區、喬伍德區還好,但人員更為密集且是儀式中心的東區、碼頭區、工廠區至少有上萬人因此而死亡,而且後續這個數字可能還要擴大。”
“我知道了。”
羅爾斯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沉思的菲利普,拿起一份希爾斯頓警察局的文件道:
“菲利普,現在你需要立即趕往希爾斯頓警察局,要知道你還是那裡的局長,後續的事情有三大教會和首相在,不需要你多做什麽。”
對於菲利普來說,這位小公爵能被攻訐的點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公爵的身份擔任希爾斯頓警察局局長。如果不是尼根公爵遇刺以及菲利普繼承爵位還不到半個月,議會又被各種議案堆積著,這一點早就成為新黨攻訐的理由了。
而大霧霾的出現,即使對希爾斯頓區造成的影響並不大,但作為希爾斯頓區警察局長的菲利普必須要出現在那裡,否則新黨在喬治三世“妥協”後,肯定會抓住這點不放。
即使這個位置對於一位公爵來說根本看不上眼,但引咎辭職和主動離任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桑德斯猛地看向菲利普,在現在瘟疫還在蔓延的情況下外出實在是有些危險,要知道製造瘟疫的魔女還沒有被抓住,一旦再次發生刺殺事件,那風暴教會恐怕很難得到貴族的信任了。
聽到羅爾斯的建議,菲利普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沉聲道:
“你說得很對。”
接著對一臉焦急地桑德斯道:
“通知教會和大主教,讓衛隊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出發”
即使桑德斯再不願意,也隻好聽從命令,急匆匆地走出了客廳。
看著“風眷者”消失的背影,菲利普伸出右手,掌心朝向地面,用古赫密斯語威嚴宣告:
“此地內外隔絕。”
無形的靈性蔓延出去,封鎖了客廳區域。
做完這些,他轉身對羅爾斯問道:
“你認為這件事確實和埃德薩克王子有關嗎?”
“難道不是這樣嗎?”
羅爾斯微微抬頭,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難道菲利普也發現了什麽?可這和我對他的印象不太一樣啊?
“看來你也認為這件事情有古怪,雖然我沒有見過埃德薩克,但根據以往的印象和記憶,他對那個位置並不迫切,而且他的機會實在太少,除非哥溫頓、查理都出了問題,否則根本輪不上他。”
菲利普背著手,在客廳中來回踱步,看著腳下的深紅棕色地板,語氣變得有些陰冷:
“如果是查理,或許還有可能性……”
原本還覺得菲利普有所發現的羅爾斯嘴角抽了抽,看著他的背影,知道是這位公爵只是出於對查理王子和奧斯頓·利維特合作的厭惡和痛恨。即使為了尼根家族,他不得不和利維特家族合作,但這並不代表他徹底忘記了仇恨。
如果到了他完全可以執掌尼根家族,沒有外來危機時,羅爾斯懷疑他會重新對利維特家族開戰,甚至會直接將查理王子也囊括進去。
不過,喬治三世是不是把精力全放在成為“黑皇帝”上了,在教育兒子上一點心思都沒花,也沒有什麽父子情。
三王子直接成了犧牲品,二王子查理不僅同奧斯頓合作進行新式武器走私,也有可能涉及海軍艦隊的情報泄露,唯一的大王子哥溫頓根據菲利普的說法和尼根家族的搜集的信息來看,性格更加嚴肅,甚至到了固執的地步,與喬治三世的關系也並不是太好。
小王子戴維德年紀還小,不過兩個公主的風評似乎還好。
羅爾斯搖了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麽,瞳孔驟縮。
如果喬治三世犧牲了一個三王子,那麽是否意味著他還願意犧牲一位二王子,反正他一旦成為“黑皇帝”,就不需要後代來繼承王位了!
查理參與了新式武器的走私,還泄露了海軍艦隊的情報,而在半年之前,魯恩在東拜朗海岸與弗薩克的交戰中失利。
這場戰爭的失敗,也似乎是魯恩大規模改革的開端。
谷物法案在那之後被廢除,克萊恩的公務員考核也被通過都是建立在因為魯恩戰爭失敗,借此改革來增強國力。
如果戰爭失利也是喬治三世計劃內的一步,那麽如何保證要輸掉戰爭,還要保證弗薩克不會因此看到魯恩的弱點,繼續通過戰爭獲取利益呢?
那毫無疑問,就是泄露己方的關鍵情報。
如果是這樣的話,查理王子的所有動作都在喬治三世的掌握和引導之內……
不過這只是猜測,具體還要看泄露的情報究竟是不是在東拜朗海岸與弗薩克交戰的艦隊了,而查理又為什麽會這麽做?
“後續你有什麽想法嗎?”
菲利普的問題讓羅爾斯回過神來,即使他知道喬治三世會做些什麽,也有辦法應對,但在沒收到消息前並不能給出建議。
“現在我們要等首相先生那裡的消息,關於王室對埃德薩克王子的處理以及如何面對三大教會的責難,之後才能有所應對。”
“好,我知道了。你去首相官邸,我會同雷達爾大主教溝通的。”
……
12月31日,晚上,索德拉克宮。
羅爾斯雙眼微閉,靠在椅背上,他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正裝,系著寶藍色的領帶,用一枚紅寶石領針固定住,胸前有鑽石和黃金、白銀打造,有小半個巴掌大的胸針,身上的袖釘、紐扣、鞋扣也在燭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光彩。
與他類似裝扮的在這座廳內還有十余人,都是在等候參與新年晚會以及等待授予爵位的未來貴族。
根據喬治三世在大霧霾後面對三大教會指責的處理意見,他們在今天獲得爵位之後,就有資格進入上議院,成為上議院議員,而且可以將這一席位傳給自己的子嗣。
不過,羅爾斯是這些人中最為特殊的一個。第一他極為年輕,才剛滿23歲,其余人最年輕的也要四十歲以上了;第二,他被授予的是子爵爵位,這一批授爵中最高也只是子爵,還僅有三位;第三,他的爵位並非來自向兩黨捐贈金錢,也沒有為魯恩立下功勞,而是尼根家族力量的體現,政治妥協的產物,
盡管這些未來貴族們並沒有在言語中有排擠的意思,但羅爾斯顯然是不受歡迎的存在,不過他也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意思。
包括羅爾斯在內的新貴族雖然獲得了上議院席位,克影響力遠遠不如那些聯姻多年的世襲貴族,即使新貴族們相互抱團,在上議院依舊很難獲得話語權,除非等到新貴族的人數上漲到一定程度後才能有足夠的影響。
不過,在戰爭之前,顯然是做不到的。
自從大霧霾後,喬治三世突然對三大教會的妥協,讓上議院貴族們都很吃驚,也很慌亂。無論是支持保守黨,還是支持新黨,他們的權力並不會有所減少,而現在就不一定了。
羅爾斯這樣的新貴族擁有了上議院席位,下議院的議員選舉的財產限制被放寬,無效的選區被清除,三大教會被允許派遣人員進入軍方,包括終身貴族議案也得到了通過,這一系列的舉動讓貴族的實力遭受到了重大打擊。
新貴族們讓他們在上議院的權力被分走了,下議院議員和選區的改革讓他們失去了對下議院的控制,三大教會的入駐讓教會無需通過貴族來影響軍隊,降低了他們對軍隊的掌控。
前者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而後者讓他們直接必須作出選擇。如果主動讓出對軍隊的掌握,和教會合作,那他們在教會眼中就不再擁有特殊地位,將會失去教會的保護;如果不合作,那就等同於和教會站在了對立面,同樣也會失去教會非凡者的保護。
不過這對於尼根家族來說,卻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因為尼根公爵的遇刺,信任風暴教會的貴族變少,即使風暴之主是魯恩士兵的主要信仰,但依舊需要貴族的幫助,這也意味著風暴教會很難有合作對象。
而在這方面有優勢的尼根家族就可以向風暴教會提出條件,在對軍隊的掌控和影響上與他們提前定下約定,保留尼根家族在軍方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