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點,眼鏡男被手機的鈴聲吵醒。迷迷糊糊中,眼鏡男從枕頭下拿起手機。他又在枕邊摸索,尋找眼鏡。然而,他什麽也沒有摸到。他突然記起,眼鏡昨晚就不見了。 “你好,我是中央電視台駐法國記者黃娟。”來者首先自報家門,聲音很悅耳、年輕。聲音很好聽,眼鏡男的頭腦中,甚至開始勾描黃娟的相貌。
“哦,你好。”眼鏡男說道,心想自己與中央電視台沒有聯系啊,他們怎麽知道我的電話。他已經忘記昨晚的事情了。
在模糊的記憶中,他隻記得昨晚喝了很多酒。至於什麽時候回到宿舍,怎麽回到宿舍,他完全不記得了。
“你有唐絕家的聯系方式嗎?比如電話。”黃娟說道。黃娟常駐巴黎,昨晚十點,她就接到國內的電話,要求她今早一定要聯系上唐絕的家庭,在下午三點之前,一定要采訪到他的家人。並給她一個電話號碼。可是昨晚她再怎麽聯系,對方也沒有接電話。
出於職業精神,她要對采訪對象進行了解。她昨晚就開始在網上搜索,今早八點又開始在網絡上搜索,她終於明白自己要采訪的對象。
盡管在法國,足球的氣氛很濃厚,但是她不是體育專項記者,她平時根本沒有關注足球方面的消息。在看過法國主要體育媒體的報道後,她終於明白,國內為什麽要讓她在下午三點前完成采訪任務。
電視台一定是想在午間新聞報道中,將這則消息播放出去。
在訂好飛機票之後,她再次撥通了電話。這次,她的運氣不錯,對方接了電話。可以完成任務,黃娟顯得有些高興。
“唐絕?”這個名字如此陌生,眼鏡男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朋友。
“聖日耳曼的中國球員唐絕,你忘記了?”
聖日耳曼?唐絕?
眼鏡男的大腦飛速運轉,他突然記起了昨晚瘋狂喝酒的原因。
“哦,我怎麽會忘記,我跟他們家很熟。你們要采訪他家?”眼鏡男問道。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眼鏡男從床上起來,在雜亂的桌上,找到那張宣傳名片,找到唐絕家的電話號碼。
最後他與黃娟相約,在中午一點,兩人在裡昂二大的西校門相見,由他領路去唐絕家。
……
唐原天夫婦和翠花在飯廳忙碌,三人坐在桌子前,唐原天在給萵筍剝皮,陳秀娥在擇菜,翠花在削土豆皮。昨晚他們很晚才睡,那群留學生在比賽結束後,還不肯走,他們繼續點菜,繼續喝酒。有很多學生都喝醉了。
如果不是翠花提醒快到十二點了,應該睡覺了。唐原天還不會將他們趕回去。
翠花將一個削完皮的土豆,放進紅色塑料籃子裡,抬頭疑惑的向唐原天問道:“二哥,你說絕娃子踢進兩個球,那些留學生為什麽那麽高興?”
按照年齡,她應該叫唐原天一聲叔,按照老家的輩分,唐原天跟她是同輩的。唐原天家中排行老二,翠花就叫他二哥。
翠花很不理解昨晚那些留學生的行為。她讀完初中就沒有再讀書,早早就到沿海一帶打工。打工的生涯是忙碌的,除了工作就是睡覺。基本與外界沒有發生接觸。在來法國之前,她對足球根本不了解。
在法國來了之後,因為唐絕的原因,她才對足球了解一些,但是不多。
所以,她心中有疑惑。
唐原天將一根削好的萵筍,放在手邊一個白色的瓷盤中,拿起另外一根萵筍。
他沒有抬頭,說道:“這是因為愛國,絕娃子是中國人。他踢進兩個球,就代表中國人踢進兩個球。” “愛國?”翠花更加迷茫,國家對她來說,太過模糊。她眼中的國家,就是她的家人、朋友。愛國,這個詞在小學讀過,但是太過模糊,太過空洞。
既然國家就是家人、朋友,那麽愛國就應該是愛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唐絕與那些留學生根本不認識,既不是他們的家人,也不是他們的朋友,他們為什麽要愛他?
陳秀娥不懂什麽大道理,她也無法解除翠花的疑惑。甚至她的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丈夫的話讓她有些迷茫,自己兒子踢進球,怎麽就能代表中國人踢進球?
唐原天抬頭看著兩人,他看到了迷茫。於是他有些驕傲,她們的迷茫能襯托出他的高大。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度,說道:“這些你們可能不懂,反正你們這麽理解接對了。”
唐原天直起腰,說道:“絕娃子做的事情,會讓他們臉上有光。他們臉上有光,他們就高興……”
“鈴……鈴……”電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這讓他有些不高興。唐原天有些惱怒的放下手中的萵筍和小刀,去接電話。
“你好,我是中央電視台駐法國記者黃娟,請問這是唐絕家嗎?”話筒中是黃娟悅耳的聲音。
中央電視台?記者?
唐原天記得昨晚,好像也有人說他是中央電視台的記者,他當時以為是電話詐騙。怎麽現在又有人說她是中央電視台的……
難道……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但是他的疑惑還沒有解除。
“是的,我是他父親。”唐原天說道。他說的是川普,發音很不標準。
“我能對你進行采訪嗎?我是說到你們家進行采訪。”
唐原天想了想,問道:“你們采訪要錢嗎?”他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如果對方是要錢的話,他會馬上破口而出,大罵對方,然後掛掉電話。
翠花眼中露出憤怒的眼神,她想起二姨,那些騙子騙走了她半年攢下的五千塊錢。
“哦,不,我們還會有禮物送給你的。”
原來不是騙子!
唐原天呼出一口長氣,既然不是騙子,還有禮物送。於是他輕松的問道:“你們為什麽采訪我,難道是因為絕娃子嗎?”
黃娟在電話那頭愣了好久,絕娃子?絕娃子是誰?
她突然從對方的帶著四川話味道的普通話中,判斷出對方是四川人。四川人有個習慣,在人的名字後面加一個“娃子”。
她終於知道對方口中的“絕娃子”就是唐絕。於是她笑著用不太標準的四川話說道:“對頭,就是因為他。”
……
唐原天放下電話,翠花和陳秀娥看著他。翠花問道:“不是騙子?”
唐原天搖搖頭。
“那我們要怎麽準備?要用紙把那裡糊住嗎?”翠花指指牆上的一個四方的孔,孔的那頭是廚房。經過油煙的熏陶,孔是黑色的,有的地方是黃色的。顯得很髒, 有必要遮蓋住。
翠花記著小時候,有上級領導下來檢查工作,村裡的幹部總是將那些,看上去難看的東西,用白色的石灰粉刷一遍。
中央電視台,在她心中,就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他們采訪的都是大人物。既然帶著中央二字,他們一定有級別,有級別的就是領導。領導無論是為了什麽原因,要來這裡,那麽一定要搞的乾淨一些。該遮的地方要遮,該蓋的地方要蓋住。
她的心裡還沒有來得及震驚,就馬上想出了某個對策。翠花對自己的反應很滿意。
陳秀娥朝著丈夫點點頭,她認為翠花的話有道理。
“不用!”唐原天說道,他一臉的肅穆,眼神堅定。
“為啥子?”翠花和陳秀娥異口同聲的問道。
唐原天走到剛才坐的椅子前,一屁股坐下,說道:“兒子是我的,他們要采訪的主要是絕娃子,又不是我們飯店。”
唐原天的話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既然兒子是我的,他們要來采訪,他們就是有求與我們。
第二層意思是,他們采訪的主要對象是唐絕。這不同於上級領導視察工作,也不是法國的衛生部門檢查,所以不需要遮蓋什麽。
陳秀娥看著丈夫,問道:“那他們啥子時候來?要再去買些好菜,好酒嗎?”
陳秀娥認為,別人來了應該準備好的酒菜。何況對方是中央電視台。
唐原天想了想,說道:“說是下午一點左右來。對方是個女的,酒就算了。菜也不用再去買了,到時候,我們多做幾個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