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複蘇當然是一件恐怖的事。

　別說複蘇了，光是醒來無意識地往上浮出海面，所導致的冰川崩塌就已經很要命了。更何況主動的破壞呢?

　楚江流低頭下望，也皺緊了眉頭。

　玄武的戾氣依然深重，把溝通玄武的事交給兒子，這是搞崩了麽?

　卻見玄武懸浮出海，卻沒有如山德魯料想中的一般到處肆虐。巨大的玄武身軀之前，懸浮著楚戈小小的身形，正在對視。

　戾氣雖重，卻不像之前那樣無差別地散發，那誰靠近都要被衝擊撕裂的力量也收斂而歸，海面反而沒之前的混亂。

　但楚江流沒法籲口氣，他發現玄武的力量凝聚未發，很有針對性的——指向楚戈本人。

　彷佛下一刻就要將楚戈撕碎。

　而楚戈竟然反倒把盔甲去除，連帶小火苗面具都摘了下來，本體懸在玄武面前，默默看著它暴戾的眼眸。

　秦菲兒在下方看得目瞪口呆，無意識地揪著身邊的顧若言:“楚……楚大?這隻小火苗隊長是楚大?”

　顧若言“嗯”了一聲。

　秦菲兒傻了:“那我我我，我是不是社死了！顧若言！你故意引誘我說那些話！”

　顧若言面無表情:“社死的前提是我們還活著……看你家楚大怎麽解決玄武的事吧……”

　“不行，我要去幫楚大，玄武的戾氣還有很多，我能去淨化……”

　“不用了，你幫的忙已經足夠了，讓它能夠交流就是你最大的幫助，至於現在的戾氣……”顧若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她:“我讀心看見玄武恨的是楚戈，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旁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則適得其反。”

　秦菲兒怔了怔。玄武恨楚大?

　豁然抬頭看去，玄武的聲音也在此時傳遍北極:“為什麽?”

　秦菲兒想起楚戈剛才說的話——“你還想問問天道，為什麽。”

　她瞪圓了眼睛。

　楚戈慢慢道:“雖然我想說，發生了一些我未曾預料的事情，我自己都只是剛剛知道……但我想，你未必願意聽這些。”

　玄武冷冷地看著他。

　楚戈續道:“未曾預料，那就是我的錯，你們的遭遇我願意盡所有力量去彌補，你們的仇恨我一定會幫你們報。”

　玄武冷笑:“此非天道所當言。”

　楚戈道:“這是造物主之言。天道者，律也;造物者，父也。”

　玄武怔了怔，竟然一時無言。

　楚戈低聲道:“青龍正在東海滋養，你也可以先在北海休憩，我會給你們找齊靈丹妙藥、缺失之物，助你們全面複蘇，回到我們的世界。”

　“缺失之物！”玄武勃然:“我四足俱失，如何補齊?”

　“我本來以為你隻失一足，不料他真的狠。”楚戈低聲自語:“真他媽狠……”

　玄武暴怒道:“你如何補齊！”

　“轟隆隆！”天崩地陷，冰川狂舞。

　漫天冰岩飛散之中，楚戈平靜開口:“煉其九天，補你四足。”

　看在旁人眼中，畫面彷佛定格。

　“鏘！”有劍芒爆現於前，秋無際分身而出，挺劍護在楚戈身前。

　卻是秋無際在書中感應到了楚戈強烈的危機，實在按捺不住，再度分身穿出來保護他。

　其實縱使兩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如果玄武暴走，都只能叫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但秋無際才不想躲在書裡。

　小倆口並肩而立，就像前方的龜蛇糾纏一樣，至死不離。

　玄武目光有些驚愕地落在她的劍上，沉默片刻，低聲道:“剛才你們沒有騙我，這是我的傳承……至少有一部分是。而且……”

　它很奇怪地再度看了看楚戈:“我之前覺得，我都是天道賦予，天道能模擬我之意太正常了。可如今這麽看來，倒像你是向她學的……你成了我的傳承?”

　楚戈想了想，笑道:“若我前世造你，轉世一切盡忘，又學你之傳承，是不是一個不錯的圓?”

　玄武第一次露出了笑意:“算。”

　楚戈道:“你既無足，萬千雲際弟子便是你之足。你若無首，連天之水便是你之所向。內外兩界皆頌你之名，天人之分無法將你抹去，你有根而他沒有，他真的贏了麽?”

　玄武微微頷首:“不錯。”

　楚戈終於伸出手去，輕撫它外顯的魂靈:“仇人尚在，非自戕之時，且安心養傷，以待其時。”

　玄武之魂慢慢閉上眼睛:“煉其九天，補我四足。你說的，我再信你一回。”

　楚戈鄭重道:“這是我的承諾。”

　秦菲兒顧若言目瞪口呆地看著無邊無際的巨龜之骨再度下沉，沉入深海之底，再也不見蹤跡。

　上面冰川還崩著呐！

　楚戈頓時沒了剛才的氣度，氣急敗壞地轟開一塊砸來的冰岩:“龜龜，你這坑爹貨！”

　上方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龜龜，你這坑爹貨。”

　楚戈:“?”

　誰敢這麽跟本座說話?

　抬頭一看，自家老爹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楚戈:“草。”

　“我以為你能怎麽無聲無息把整件事擺平，結果和你龜兒子裝了個逼，留下一大坨爛攤子在這裡！”楚江流氣不打一處來:“可別說這是什麽全世界的問題啊，這就是你搞的事！”

　楚戈硬著頭皮想下去找玄武，它的水之力應該可以解決問題……就是tm很沒面子，身為父神，逼剛裝完，結果告訴它，連這小事都辦不到，還煉九天呢?

　“我來。”秋無際低聲開口。

　楚戈轉頭看她。

　秋秋真身大約真可以解決這件事，她的實力不止是劍，水天之悟、冰凜之意，也非比尋常。

　但現世這個分身可以麽?

　事實證明，可以。

　秋無際收劍歸鞘，隨著“鏘”地一響，長發無風自動，翩然如舞。

　恐怖的魂力肆無忌憚地蔓延萬裡，覆蓋了整個紛亂的海域。

　正在亂墜的破碎冰岩肉眼可見地如同倒帶一樣回歸、黏合，又落入本該歸屬的冰川。海水重新凝結，凍土重新聚合，沸騰的海浪開始平息，區區十幾分鍾之內，咆孝的冰洋便重新有了安寧之意。

　雖然不可能恢復到原先的模樣，這已經很恐怖了。

　這是水之法則如臂使指的操控，整個冰海彷佛聽她號令一般。

　下面的秦菲兒等人看得呆若木雞。

　如果按照傳言，這個秋秋就是書裡的秋無際跑出來……原本真信的沒幾個，大部分只是網友口嗨，玩梗一樂罷了。可這回秦菲兒真的信了。

　不是書中神劍秋無際，誰能做到這種神靈之事?這太恐怖了好不好?

　我要演的就是她?

　演你妹啊……

　這是真正的女帝臨空，雄鎮山海，世上哪有生物演得出這種氣魄啊！

　別說她了，連楚戈都看得目瞪口呆，秋秋的分身什麽時候都能這麽強了，分身都這麽強，那真身難道已經可以碎星了?

　卻見秋無際睜開眼睛， 有些小疲憊地笑了一下:“玄武剛剛傳我水天之真意，這是先天之意、四象之能，不是我自己的本事。不過我回頭消化之後，那就真是我的了……玄武對我比對你好……”

　楚戈:“呃……”

　“這不是很正常麽?”楚江流冷眼旁觀，忽然道:“就像他對他的兒子們比對我好一樣。”

　楚戈:“你已經有五年沒回家了，我想對你好有機會不?”

　楚江流不理他，反倒對著秋無際行了個拱手禮:“見過秋宗主，一念定北海，即使借用玄武之力，這份實力也真的讓人驚歎。”

　剛剛雄鎮北海的秋無際忽然就紅了臉，垂著腦袋，訥訥道:“別這麽說……爸。”

　“撲通”一聲，秦菲兒受不了這刺激，腳底一滑，摔進了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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