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站在對面滿嘴白沫的江一然,擠出了一絲僵硬的微笑。
果然今天在鏡子裡的自己也是一樣帥氣啊。
狹窄昏暗的衛生間內,鏡子邊緣的白色燈光剛好照滿了面前的洗手池。右手邊的方形小窗內,室外淡淡的光線映射出了空氣中靜靜漂浮的塵埃。
我打開水龍頭,吃力地彎下身子,將嘴湊到與我身高並不相符的台盆前,接水漱完了殘余的牙膏泡沫。
“唾——唾——”我使勁將嘴裡那股廉價牙膏的怪味吐走,沒想到老媽為了圖便宜買來的牙膏味道好比洗潔精加塑料的混合物。
轉身從洗手池後的牆壁上拿下毛巾,我浸水擦幹了臉上剩余的汙漬。
好!早飯時間到!
披上撂在洗手池旁洗衣機頂的外套,我走出衛生間,直奔大門。
“爸,我出去買早飯了啊。”回頭,我朝裡屋的老爸打了聲招呼。
裡頭傳來他悶悶的回應:“幫我帶兩個饅頭——”
“知道了。”
推門,屋外的長廊上,已經滿是來回湧動的人流了。
長廊的靠左一側是清一色的居民住宅橫向排開,另一端只有簡單的鐵製圍欄裝模作樣的算是安全防護。至於圍欄外頭,則是被建築圈圍起來的,向下不斷延伸的,深邃黑色的空洞。
這就是我家,一個靠近市中心破舊居民樓裡的一扇小門。
從小就出生在這樣的環境裡,我也沒體驗過住在郊區高檔且安靜小區的感覺,倒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種推門出去就是大街的突兀感。
這僅剩幾幢樓房的住宅區域被外層的巨型大廈包圍得水泄不通,甚至樓與樓之間都穿插滿了老舊的商業街。由於采光不足的緣故,這幾幢居民樓常年籠罩在黑色的陰影之下,襯得各種彷佛是從建築之上生長出來的雜亂無章的霓虹燈牌相當亮眼。
我家門前的這條長廊,曲折連接了好幾幢居民樓。說方便也挺方便的,要去旁邊的小店裡買什麽東西都不用上下樓,只是平時來回的行人實在太多,和住在大街上沒什麽兩樣。
我穿著拖鞋走出家門,麻木地穿行在神色各異的行人之中。
跑到這種市中心來辦事的,用我爸的話來說,多半沒兩個正常人。還記得小時候跑出去玩,還被一個手臂超巨型改造的建築工人叫住,嚇了個半死。
以至於到後來我哪怕是難得要出門,也就去做手頭唯一要緊的事情,免去了和這些稀奇古怪家夥打交道的渾水。
今天出門的唯一要事,就是走到對面居民樓走廊的機器那,買兩個早飯而已。
我靠著長廊的最左處悶頭向前,走到與中間商業街的拐角處,我又一次被這個什麽五金雜貨店的虛擬營業員叫住,詢問要不要買焊接器。
“不好意思,沒空。”我不耐煩地擺手,徑直向前。
實在想不通為啥,要麽是我這張人臉長得特別像他們的潛在客戶,幾乎每次路過這家店門口,我總能成為那個從熙熙攘攘人群中被抽中的“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