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家夥。”
看著小男孩那張髒兮兮的臉蛋,幾人都不免動了惻隱之心。
諾夏看了眼桃兔,後者立馬會意,在挎包中翻找了會兒,取出了幾張五百貝利面額的紙幣。
諾夏平時不喜歡揣錢在身上,一行人度蜜月假期以來,一直是輕裝上陣,幾億貝利的存款,全都放在銀行卡內,要用時才支取。
隨身帶著的一些小錢,則都由桃兔來掌管。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桃兔取出手帕,擦了擦小男孩額頭上的汙跡,柔聲問道。
黑發黑瞳的小男孩下意識躲開手帕,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梅西,庫珀·梅西。”
“梅西,很好聽的名字。”
桃兔重複了一遍,輕聲道:“你的家人呢,梅西,看你和當地人長得根本不一樣誒,是一個人在這裡走丟了嗎?”
“嗯。”
名為梅西的小男孩點點頭,目光黯淡,“我是上個星期,跟著媽媽來這裡旅遊的,但是我媽媽在賭場輸了錢,就把我抵押在這裡,自己偷偷跑掉了,再也沒看見過她。”
“我也是今天,才找了個空,趁亂偷偷從賭場跑出來的……”
桃兔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諾夏。
今天才終於找到機會,從賭場逃脫?
難道這麽巧,正好就是那個安捷少爺手下開的哪一家?
“哈?還有這種當媽的?”
一旁的貝爾梅爾卻是直接氣到炸毛,已經是兩個女孩母親的她,根本無法理解這種拿孩子抵債的混帳,她怒氣衝衝地捋起了袖子:
“小梅西,說吧,你家在哪裡,我們帶你回家,然後再順手幫你把那個混蛋老媽,痛扁一頓出氣!”
諾夏及時拉住了她,示意她別太激動,免得嚇到了孩子。
“很遠的,在南海那邊……”
小梅西搖搖頭,咬著下唇黯然道:“出來旅行前,媽媽已經把家裡的房子全都變賣掉了,肯定不會再回去的……”
那你父親呢?
貝爾梅爾很想追問這個問題,但看見小男孩的表情,又於心不忍,怕二次傷害到他,歎了口氣放棄。
從頭到尾,小家夥都沒提過他的爸爸,恐怕是個比那個拿兒子抵賭債的混蛋母親,還要該死的人渣吧?
“附近就有服裝店和餐館,去拿這些錢買點吃的吧,梅西。”
桃兔心疼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將手中的那幾張五百貝利紙幣,沒有丟到破碗裡,而是塞進了他的手中。
看著手中的紙幣,小梅西目光一亮,連身道謝感恩。
“咦,一笑先生嘞?”貝爾梅爾忽然發現身邊貌似少了個人。
“那邊呢,過來了。”
諾夏努了努嘴,幾人扭頭望去,就見藤虎不知從小吃街哪裡晃了一圈,買來了幾個熱氣騰騰的牛肉餡餅。
見眾人都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將餡餅小心放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謝謝大叔!”
瞧見香噴噴的牛肉餡餅,小男孩精神比剛才看到錢還要振奮許多,迫不及待地抓起兩個,一左一右,同時狼吞虎咽起來。
“慚愧,在下身上的錢實在不多了……”藤虎歎息,慚道,“又看各位已經慷慨解囊相助,在下只能這樣略盡一份綿薄之力了。”
明明幾個小時之前,大叔你還是億萬富翁的吧……
結果全給了村民,自己一個子兒都沒留嗎?諾夏無語看著他,嚴重懷疑傍晚請他們吃的那頓面,是不是就已經掏空了藤虎的全部存款了。
“北邊的馬爾島,我記得有個海軍福利院。”
諾夏看小男孩吃的那麽香,
不由心中輕歎,想了想後,開口道,“如果你不想再去找你的父母的話,小家夥,要不過兩天你跟我們一起上船,我把你送到那邊去怎麽樣?”海軍福利院?
大概是吃的太快了,小男孩聞言一愣,想開口卻被噎住,一陣劇烈咳嗽。
諾夏見狀立馬又去買了點飲料回來,輕輕拍著小家夥的背部,笑著道:“慢點吃,不要緊,不用急著回答的。”
小梅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好不容易緩過來後,他目露猶豫,最終還是搖搖頭:
“謝謝您,但是還是不用了,大哥哥,我不想去福利院那種地方,我寧願留在春天女王之城,只要這幾天找到收學徒工的店鋪,就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
是個男子漢。
諾夏目光中露出讚賞之色,他看著眼前衣衫破舊但卻目光明亮有股執拗勁的小男孩,心想要不是剛從賭場逃出,實在餓得沒有人形,恐怕也不會到街上來乞討吧?
貝爾梅爾有點不放心,還想說什麽,但卻被桃兔笑著按住了手。
“既然這樣,那就由你吧。”
諾夏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道:
“我們還會在這邊遊覽幾天,要是改主意的話,想求助,還可以在早上來碼頭船上找我,甲板上趴著大狗的就是我的船了。”
小梅西感激地看著他,用力點了點頭。
……
春天女王之城的北部,又開始燃放起盛大的煙花表演。
那一簇又一簇炸開的焰火,映亮了半邊天空,瑰麗絢爛,足以讓所有人暫時忘卻煩惱,心情都一下子變得舒暢愉悅起來。
諾夏等人也不例外,逐漸甩開了剛才的負面情緒,開開心心地逛了許久。
足足一個多小時後,才又轉回了商業街的街口起點。
深夜十點了,這裡依舊熱鬧非凡,只是那道瘦弱的小身影,已經不見蹤影。
“希望那小家夥,能找到收留他的店鋪吧。”
諾夏在心中默默祝福了一聲。
看了眼月色,覺得今晚也逛得差不多是時候了,他正待帶著一行人返回碼頭船上歇息,身後的希雅卻是輕咦了一聲。
“怎麽了?”
諾夏奇怪地回過頭。
“諾夏……那邊。”
希雅神情有些不太確定,指向陰暗的牆角某處,“那是不是……”
諾夏循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瞬間面色微變,大步走過去,彎腰從牆角撿起一樣東西,而其余幾人,也連忙湊了過來。
等看清諾夏撿起的東西後,包括藤虎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那赫然是被幾塊被咬過的牛肉餡餅。
“……這,這是怎麽回事?”
“那孩子,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幾人的心都揪了起來,桃兔提議分開尋找,大家當即一致通過,簡單商量了下後,決定以這處街口為中心,四散開來,全力搜尋小梅西的下落。
然而。
偏偏就在幾人準備分開搜尋的時候,一隻端著破碗的手,忽然顫顫巍巍伸了過來。
“行行好吧,各位,各位……”
一個頭髮花白,臉上布滿褶皺,看年紀起碼得有七八十歲的盲人老人,拄著拐杖擋在了面前,可憐兮兮地道:
“我,我已經好幾天都沒吃過飽飯,餓的都快走不動道了了……”
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瞎老頭流下兩行淚,神情淒苦地道:
“我是上個月,跟著兒子來這裡旅遊的,但是那個不孝子,在賭場輸了錢,就把老頭我抵押在這裡,自己偷偷跑掉了,再也沒看見過他。”
“老頭我也是今天,才找了個空,趁亂偷偷從賭場跑出來的……”
“現在就隻想先吃點東西,湊個路費,好搭船回去,求求你們行行好,多少給點錢吧,大恩大德,老頭我一定銘記在心,來世百倍奉還……”
剛開始的時候。
諾夏等人看著老人家,還心生憐憫,下意識準備掏錢。
但聽著聽著,就開始覺著有些不對味兒了,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這說辭,怎麽就那麽耳熟呢?
不,簡直都不是耳熟能夠形容了,應該說,根本就是和小梅西的那套話,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才對!
這是碰到專業乞討的團夥了?
幾人忽然覺得有點反胃。
諾夏來到老頭面前,盲老頭似乎察覺到了腳步的動靜,茫然而又有幾分期待地抬頭“看”著他。
而諾夏卻沒說話,只是左右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這位怎麽看都已經年過七旬的老頭。
片刻後。
他像是看出了點什麽,再蹲下身子,與老頭來到視線齊平的位置時,臉上已經掛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位先生,您,您就行行好吧……”
老頭雙目緊閉,晃了晃手裡的碗,顫聲道:“就當是行行善事,哪,哪怕隻給一百貝利也好……”
諾夏轉過頭,看了桃兔一眼,小兔子秒懂,默契地從荷包中,又隨便抽出了一遝紙幣,遞了過來。
“這年頭,一張長途船票,怎麽也得好幾千貝利啊,一百貝利像什麽話?”
諾夏抽出兩張一萬的紙幣,輕輕放在了破碗裡,笑著道,“喏,這裡是兩萬貝利,拿著這筆錢,先去吃頓好的,換身衣裳,再坐船回家吧,老先生。”
“誒?”
瞎子老頭一愣,顯然是有些意外,旋即聲音都哽咽了,激動地用雙手抓住諾夏的胳膊,“謝……謝謝……您,您可真是個大善人!”
“您家是在哪兒來著?”
“南,南海……”
“南海?那也太遠了,這點錢夠嗎?好像不太夠啊。”
諾夏又有些為難,然後歎了口氣,再抽出了幾張一萬貝利的大額紙幣放了上去,“這樣好了,再給您加三萬貝利,一共五萬,這樣船上可以請個人照顧,畢竟您這看不見東西,不太方便。”
“五,五萬……”
老頭已經激動的聲音都哆嗦了,突然把拐杖一丟,顫顫巍巍地跪下,就要伏地磕頭:
“您,您的好心……小老兒我,不知道這輩子該怎麽報答才好,也只有這樣,才能……”
等頭都快碰到地上了,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味。
嗯?
不對勁啊,按道理來說,這麽善心的客人,不是該立馬慌忙攙扶自己起來才對麽,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他的動作僵在原地,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
諾夏蹲在面前,笑眯眯地看著老頭趴在地上猶豫。
而遠處的藤虎,以及桃兔她們,鼓著腮幫憋笑憋得那是相當辛苦,貝爾梅爾更是已經快要把嘴唇咬破了,不得不轉過頭去。
“媽的……”
瞎老頭暗罵了聲,他趴在地上無法得知上頭的諾夏到底在幹嘛,無奈隻好一狠心,哐哐哐磕了好幾個響頭。
等再抬起頭時,額頭都通紅一片了,卻還得勉強硬擠出感激涕零的笑容。
“那我們就先走了。”諾夏拍拍屁股站起身,又拍了拍老頭的腦袋,笑著道:“五萬貝利,悠著點花啊,老先生。 ”
“好的,善良的先生,您慢點,走好……”
老頭也直起腰,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轉過頭,臉上瞬間笑開了花。
五萬貝利啊,嘿,這錢真好賺,今天的業績算是超額完成,上交完基礎的份子後,余下的錢,足夠他瀟灑一陣子了。
那個家夥,雖然有點不懂禮數,都不知道做做樣子攙扶下老人家……
但架不住人傻錢多啊!
可惜是一錘子買賣,不就磕頭嗎?要是每磕一次頭,都能有五萬貝利到手的話,他都能從顛倒山,一路磕到拉夫德魯去。
然而。
當他睜開眼,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因為此時此刻,破碗中的五張萬元紙幣,不知何時,已經被換成了五張一百面額的。
百元巨鈔。
算下來,加一塊兒正好夠買十份報紙的。
怎麽回事?
明明那家夥第一次放錢的時候,他偷偷瞄了一眼,看到的就是萬元大鈔啊,什麽時候偷偷被掉了包?
他一咬牙,立馬回過頭,喊住了正在走遠的諾夏:“這位先生,您給的錢是不是不太對啊?”
“誒?”
諾夏驚奇地回過頭,“哪裡錯了,五萬貝利啊,難道老先生還嫌不夠?”
五萬個屁啊!
老瞎子氣的渾身發抖,這家夥要麽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要麽就是故意尋他開心。
“這明明是五百,當我瞎是吧!”
羞惱之下,他猛地一把將破碗摔在地上,怒聲道:
“你是故意找岔兒是不是?你到底給不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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