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第一支部基地。
正值黃昏時分,窗外暮色迷離,火燒雲肆意舒卷延展,一眼望去,頗為瑰麗。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神情略顯疲倦的桃兔,正在餐廳中,接待著一位來自海軍本部的老朋友。
「茶豚」加計。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祗園。”
叼著煙的滄桑臉大叔,將牛仔帽放到一邊,望著對面的桃兔感慨萬千,“自從你來西海任職後,我們就一直沒見過面了,這都有一年了吧?”
“十個月而已。”
桃兔輕笑了聲,抿了一小口紅茶,“你怎麽會來這邊?”
雖說當初在本部時,茶豚多次不看場面的表白,讓她哭笑不得,甚至後來隨著次數的增多,還變成了反感與厭惡。
但二人終歸是多年袍澤好友,隨著授銜儀式那日,她與諾夏的關系正式確立,再加上茶豚的表現也安分了許多。
所以漸漸的,二人之間的友情,又開始有了回暖的跡象。
“我也不想過來的,還不是因為西海這邊出了幾個厲害的家夥,有點不太安寧。”
被問起這個話題,茶豚立馬愁眉苦臉,一陣唉聲歎氣,“而且他們活躍的海域,又遠離你們第一支部,本部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也隻好走上這一趟了……”
他看似是在訴苦,實則是在向曾經的女神邀功,演技還相當老到,對的起他這張臉的年紀。
桃兔搖晃著酒杯,無聲笑了笑。
“哪有什麽厲害的家夥?”她抬眼看向茶豚,“我怎麽沒聽說過,舉幾個例子來看看?”
“挺多的啊!西海前段時間不是亂的很嘛!”
茶豚詫異地看了眼桃兔,板著指頭開始數,“比如那個海賊提督朗多亞特,7000萬的懸賞!兩千多人的龐大艦隊!哪怕在偉大航路,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了……”
“死了。”
桃兔輕輕吹去杯中茶沫,淡淡道,“三天前,全軍覆滅,沒有活口。”
“……”茶豚一愣,“誒,已……已經沒了?那去掉好了,剩下的裡面,還有號稱西海第一劍豪的艾澤,聽說這家夥的劍術,已經達到了……”
“也沒了。”
桃兔強忍笑意,又抿了口茶,“兩天前,連人帶船,被一劍劈成兩半。”
“哈?”
茶豚瞪大了眼,“這個也被乾掉了?你哪來那麽多時間去……等下,還有那個懸賞6000萬貝利的斯莫克呢,這家夥可是走了狗屎運,吃了煙霧果實,是貨真價實的自然系能……”
“死得最慘。”
話沒說完,就被桃兔淡淡開口打斷,“半煙霧化的時候人沒了,所以屍塊散落的到處都是,要不是有半邊臉還算完整,險些認不出來。”
“……”
茶豚整個人都已經麻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穿過無風帶來到西海,這才過了多久,怎麽局勢就已經完全逆轉了?
這幾個海賊,可都是分散在不同海域啊,除非不眠不休連夜奔馳,不然哪能在短短幾天內就相繼殞命,祗園到底怎麽做到的……
等會兒!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隱隱有些蛋疼,“……那小子,回西海了?”
桃兔放下茶杯,笑而不語。
“看來是的了,我就知道……除了那個變態,誰能做到這種地步……”
茶豚碎碎念著,答案水落石出,但他並沒有因為困惑消除而開心,反而整個人更麻了——
淦,那自己大老遠專門跑西海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麽?
孤零零地空手而歸,順帶向本部親自匯報諾夏的豪華戰績麽?
真是倒霉透頂。
“消息滯後了啊……”
茶豚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又偷偷看了眼桃兔,覺得好像這次也不虛此行,至少久違地又與祗園見了面嘛。
這就已經足夠讓他開心上好些天了。
“說起來,後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祗園?”
茶豚笑著道,“諾夏那家夥,應該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提前趕回西海的吧?挺好的,到時候你們倆就能一起……”
“……”
桃兔臉上的輕笑斂去,目光也微微有些黯淡,在茶豚詫異的注視中,輕輕搖頭:
“他剛進入西海的時候,我們倆電話聯系了一次,他沒有提到這件事,也沒說什麽時候能趕回來……”
嘶,壞了!
看著神色低落下去的桃兔,茶豚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好像是提了不該提的話題啊!
他可不想看見桃兔傷心,而且萬一要是被諾夏認為他是在挑撥離間,好趁虛而入的話,那可就真的麻煩大了……
動起來啊,大腦!咱得說點什麽,補救下才行!
“別擔心嘛,諾夏那小子,記性哪有這麽差的,他好不容易才從新世界那邊回來,這些天又全都在外面追剿海賊,或許是太忙,一時沒想起來這點事而已……”
越說桃兔的神色越黯淡,茶豚果斷刹住話頭,恨不得給自己甩兩個大嘴巴子。
這哪是勸慰啊!
分明越來越像是在偷偷給諾夏補刀,茶言茶語,顯得他越發用心險惡了啊喂!
得做點什麽,得做點什麽……茶豚腦中思緒飛轉,突然靈光一閃——
對啊,自己來之前不是還專門為桃兔準備了禮物嗎,現在拿出來安慰情緒,簡直是最好不過……
他立馬悄悄一隻手伸向旁邊的屎黃色挎包,在裡面摸索了半天后,終於翻到了那件禮物。
兩個造型精致的小木雕,栩栩如生,分別刻著他與桃兔二人,年紀都只有十來歲時,象征著當初剛加入海軍時,一同征戰的青蔥歲月,深厚的袍澤情誼……
“好了,別太擔心了。”
他從挎包裡取出木雕,抬頭笑著道,“說起來,我打算把這……”
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因為茶豚看到桌子對面的桃兔,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滿臉驚喜地望向自己背後的遠端。
茶豚眼角一抽,扭頭一望,果不出他所料。
餐廳的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頎偉修長的身影,見他與桃兔同時望來,英俊非凡的黑發少年眨眨眼,笑著朝這邊揮了揮手。
“諾夏……”
桃兔雙手攥著桌板邊角,茶豚眼睜睜看著那桌板一點點凹陷變形,最終纖纖玉手的主人終究還是沒忍住,忽然松手離開座位,直接飛撲到了黑發少年的懷中。
“你這小鬼……”
她與少年緊緊相擁,環抱著的雙臂卻是悄然加大力道,用力鉗住,抬起頭時,銀牙緊咬,清麗白皙的面龐上不知是哭是笑:
“——混蛋,還知道回來啊!”
“疼疼疼疼,我不能呼吸了……”
諾夏好不容易才掙脫了一點束縛,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面龐,無奈苦笑,“我也不想的,準將,誰知道中途發生了那麽多的變故,您還能見到我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閉嘴,我不想聽這個。”
驕橫霸道的小兔子哼了聲,直接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盯著少年無辜的幽邃雙眼看了會兒,摟住腰部的雙臂突然上移,閉眼吻了過去……
冰涼濕潤的觸感,與熟悉的清幽體香接踵而至。
諾夏剛開始還有點被動,但很快也同樣用力摟住了桃兔,迅速且熟練地,轉守為攻……
“……”茶豚端著木雕,呆坐在原地,一臉茫然。
足足數分鍾後。
熱情擁吻的二人才終於分開,小兔子發絲凌亂,臉頰紅撲撲的,就像是剛被咬過的蘋果。
她抬頭癡癡看著眼前的諾夏,這大半年間積蓄的種種情緒,不滿、思念、擔憂……都在剛才那一吻中,悄然煙消雲散。
“諾夏……”
正準備說些什麽,她又忽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向後退了半步,看了看諾夏,又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身體,終於反應過來。
“誒???”她美眸瞪大,滿是不可思議,“你……你怎麽都長得比我還高了?”
靠,才發現啊?
桌子後的茶豚酸溜溜的,他可是在諾夏剛進餐廳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祗園這家夥是在想什麽,原來多麽聰慧機敏的人啊,怎麽現在完成變成了傻瓜戀愛腦呢……
“用不著那麽驚詫吧?準將。”
諾夏一臉淡定,奇怪地看了眼桃兔,“別忘了我可還是少年,正值發育期呢,這麽久不見面,長的比你高了,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合乎情理的事吧?”
合乎個屁的情理啊!
“不行,我不能接受!”
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針般捉摸不透,剛剛還羞澀甜蜜的小女人,這時候又變成了凶巴巴的兔子,“你……你現在多高?三米一,三米一五?”
“不多不少,正好三米二。”
諾夏依舊淡定地笑著,“算起來,比你恰好高十五公分哦,準將。”
他淡定個鬼啊!
其實心底早就已經樂開花,在瘋狂咆哮了好吧!自從吃下身高輔助藥劑的那天開始,他左等右等,盼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他與桃兔結識多久了?
一年半了!五百多天了!這麽長時間裡,他和桃兔接吻,掂著腳都困難,恨不得穿上內增高鞋,再給腳底下加個小馬扎……
這種日子一熬就是幾百天,淦……鬼知道他是怎麽才熬過來的!
而現在,終於……撥開雲霧見光明,男人又是一片天了!
“……哼。”
桃兔依舊還是不太高興,不爽的目光在諾夏的雙唇與下巴之間徘徊,活像是隻被擼炸毛了的小貓,隨時都想“g”的一口咬過來。
“好啦,好啦,本來這一天的到來,也是早就能預想到的事情嘛。”
諾夏內心暗爽,表面卻又不得不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安慰心態失衡的小兔子,“實在打不了,今晚我還是讓你……”
他突然貼近了桃兔的耳畔,壓低了幾分聲音。
茶豚努力身體前傾,卻依舊一個字都沒聽清,差點把木雕都要捏碎時。
就看到兩人的貼耳輕語結束,桃兔紅著臉瞪了諾夏一眼,然後不置可否地哼了聲,拽著諾夏的手,一起來到了這邊的餐桌前。
“你們倆也見過好幾次面了,不用我互相介紹了吧?”
坐下來時,桃兔已經恢復了常色,淡淡道。
“那肯定!”茶豚忙不迭道。
“嗯。”諾夏也點點頭,轉身對著茶豚笑了笑,“好久不見了,加計少將,上次見面還是在馬林梵多呢,這次怎麽有空專程來西海?”
鬼知道,或許是來當觀眾給你鼓掌呐喊的……茶豚額頭浮出黑線。
“咳咳,這個晚上我跟你說吧。”桃兔別過頭了兩秒,轉回來時面色淡然平靜, “哦對了,加計,你剛才說什麽來著,我沒聽清,說是要打算……”
她注意到了茶豚手裡緊緊攥著的東西,目光帶上了一絲好奇,茶豚見狀乾笑了一聲,攥著木雕起身,一點一點地向過道挪動:
“我是說夜晚快到了,我打算和我的護身木雕單獨相處一會兒,祈祈福許許願什麽的……嗐,不用管我,個人宗教信仰習慣而已,你們聊,你們聊……”
說著就突然轉身,帶著木雕奔向了二樓的陽台,諾夏在空出來的座位上坐下,看著茶豚離去的背影有點莫名其妙:
“什麽宗教,還需要每天對著雕塑祈禱……加計先生啥時候有這習慣了?”
“誰知道呢。”
桃兔搖搖頭,同樣不解,但也根本對此不在意。
見諾夏在對面落座,她先是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然後翹起二郎腿,輕輕搖晃著高腳杯,莞爾一笑:
“總之,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人了,剛才還有有點不方便,現在,諾夏先生,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這段時間你那震撼人心的輝煌經歷了?”
“先點菜吧。”
諾夏一口就把紅酒幹了個底朝天,摸著肚子悶悶道,“有啥好說的,準將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天為了趕路,有一頓沒一頓的,早就餓壞了……嘶,你踩我幹嘛!”
“你說呢!”
陽台上的茶豚下意識身體一顫,他扭頭望了望裡面燈火溫暖的餐廳,又轉過頭,看向海平線外即將消失的殘陽。
夜間的寒風吹過來,沁入肌骨,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開始懷念四季如春,溫暖宜居的馬林梵多。
西海,真是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