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醒醒……醒醒……”

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回蕩在萊斯特的腦海中，尚未判斷說話者的身份聲音就陡然消逝，男人的意識一時間有些昏昏沉沉。

等到眩暈感減輕後，萊斯特才警惕地睜開眼睛，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來到了一個漆黑陰冷的世界裡。

這裡不像是精神空間，也不像是敵人施加的某個幻境，萊斯特試著呼喚著伊芙琳和迦娜的名字，從未離身的兩女卻並未給出任何回應。

這處空間已經超過了他的認知范圍，比水晶意志所營造的星界水晶世界還要詭秘。

“嘀嗒~嘀嗒~”

等到萊斯特的聲音落下後，死寂的空間驟然傳來滴水聲，滴水聲逐漸密集化作淅淅瀝瀝的雨滴，萊斯特沉默地看著從天而降的血雨把自己的身體染紅，緩緩抬起頭，

不知從何時開始，天空中浮現出了數之不盡的殘破屍體，每一具屍體的狀態都淒慘異常，雙目被挖去，滴血的眼眶死死地凝視著萊斯特，空洞而怨毒，仿佛在死之前受到了無盡的折磨。

這些屍體中，有死在達爾莫平原上的蠻族，有死在冰原上的弗雷爾卓德部落民，有海蒂城裡被冰晶凍結的平民，也有恕瑞瑪沙漠裡的沙盜，

這些屍體形貌不同，死狀不同，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死在了萊斯特的手上。

被幾十萬具亡魂凝視著，渾身浴血的萊斯特卻是不為所動，神情愈發淡漠，不退反進地向前走去。

如果被自己殺掉的人嚇到的話，他也不會心安理得地活這麽多年了。

“我能殺你們一次，就能殺你們一千次，一萬次。

死人就該有個死人的樣子，退去吧，免得再受痛苦。”

“咕咚咕咚……”

似乎是聽到了萊斯特的話，無數的腦袋張大嘴巴似乎是想要發出詛咒，只是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腦袋就應聲而落，

滾滾頭顱在無邊血海中交疊壘築在一處匯成顱骨王座，漂浮的屍體則化作一道道鎖鏈阻攔在萊斯特的身前，似乎是在等待著萊斯特的攀登。

皺了皺眉，萊斯特抬頭，透過彌散的血霧望向顱骨王座之上，

一道若影若現的身影正雙腿大開位於其上，一身野蠻而狂暴的人皮血衣，形態猙獰的雙手重劍緊靠王座，俊美的臉龐上充斥著殘酷和瘋狂，一對猩紅色的眸子仿佛醞釀著無邊憤怒一般，睥睨踐踏著天地萬物，連星辰也在這樣的目光下瑟縮顫抖。

萊斯特冷漠地回應著虛影的嗜血目光，王座之上的虛影面容竟是和他有八九分的相似。

或者說，是他的另一種可能。

明白這一點點萊斯特又有了新的感觸，只要登上王座，他就能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這力量足以打破他所有的困境。

萊斯特低下頭，鎖鏈封路，前方只有顱骨王座，除了登上王座之外，他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但他兩世為人，一路磕磕絆絆地走到今天，又怎肯走上別人為自己安排的道路?

再次抬起頭，萊斯特直視王座之上的猩紅眼眸。

“人活著不單單是為了殺戮，毫無理性的殺戮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哢擦！’

攔路的鎖鏈驟然碎裂，前方又出現了一條漆黑的道路，

萊斯特卻並未直接上前，而是回首望去，身後的道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到邊際的無底深淵，只看了一眼，萊斯特就仿佛受到了重創，險些栽倒下去。

沒有繼續挑戰深淵，萊斯特迅速回過頭，心裡卻是多了幾分了然，邁步向前走去，越過顱骨王座。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當第六步邁出的時候，猩紅色的世界已經消失不見，仿佛是來到了一片溫暖的森林之中，目之所及盡是勃勃生機，飛禽走獸歡呼雀躍地在林間舞動著，數之不盡的的豐碩果實壓低枝頭，等待著來人采摘，

掃視一眼之後，萊斯特的視線卻是定格在古樸蒼勁的老樹上，在樹根的底部，另一個‘他’正身披綠袍攪動著一口美味的大鍋，用手中的杓子時不時地撈取可口的湯食投喂環繞在身旁的飛禽走獸，一副自然和諧的樣子。

視線之內是一片人間美景，萊斯特卻知道，這片象征著生機的綠色並未給他任何舒適感和滿足感，反而讓他產生了無法抑製的厭惡感。

和艾琳娜對生命的熱愛不同，這些綠色是對生命的褻瀆。

“很遺憾，這不是我眼中的真實世界。”

萊斯特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去，美好如同斑駁脫落的牆皮一樣迅速消逝，露出了腐臭的本來面目，

真實遠比想象中還要令人作嘔。

所謂的樹林是一根根生長著膿包的腐敗肉岩，誘人的果實則是肉岩上寄生，有雞蛋一般大小的綠色人頭蒼蠅卵，

飛禽走獸眨眼間轉變成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各種腐敗異變生物，攪動大缸的‘萊斯特’已經變成了大腹便便渾身腐爛的人形肉瘤，

在萊斯特的注視下，另一個和藹可親的‘萊斯特’時不時地把身上的淡紫色膿包擠破灑在墨綠色的大鍋裡，等到蒼蠅叼著蛆蟲和孢子飛入大鍋之後，就把混雜著病菌的菌湯無私地分享給其他的腐化生物，如同慈父一般奉獻著自己的排泄物。

而其他腐化生物也像是報李投桃一般把蟲卵和排泄物注射在‘萊斯特’裂開的腹部，用窸窸窣窣的蠕動補充著‘萊斯特’維持大鍋而損失的能量，讓‘萊斯特’的生命達成了完美的平衡，成為了真正永生不死的偉大存在。

可惜這樣的永生不死和萊斯特所理解的永生不死有些許差距。

加快腳步，萊斯特繼續向前，並未走進溫暖的疫病森林。

一步，兩步，三步……

直到第七步的時候，萊斯特踏入了一片由星雲和閃電交織組成的世界之中，在這個世界之中，所有的隱秘和智慧都無所遁形，物質領域難得一見的術法和基礎元素紛紛化作肉眼可見，觸手可及的學識氣泡，

細看之下，精神領域的魔法，仙靈領域的魔法，乃至於星界魔法，都隱藏在星雲之中，如同一隻正待張開的眼睛閉目注視著他。

只要渴望就可觸碰，只要觸碰就可精通，自開天辟地，宇宙萬物形成之處的一切原理都可得到答案，這是無上的智慧寶庫，也是每一個學者都渴望推開的真理門扉。

在這個世界裡，萊斯特並未看到另一個自己，或者說，觸碰到學識氣泡的他就是另一個自己。

這是最完美的例子，一切的未知都會在此解開，萊斯特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能輕而易舉地找到逆轉符文之地，成為無上主宰的辦法。

不需要求助任何人，一切的遺憾都能得到彌補，不需要擔憂自己會失敗，一切的努力和謀劃，跟這觸手可及的真解比起來就像是嬰兒渴望理解星空奧妙一樣可笑。

“智慧的偉大之處就在於無窮無盡，可怕之處則在於一旦墜入其中便難以脫身，而我很討厭束縛，抱歉，雖然我很渴望就此得到這些東西……”

松開柔軟的學識氣泡，任由承載著真解的學識氣泡緩緩遠去，萊斯特終究還是沒能捏爆。

“但我更享受自己探尋的過程，陰謀也好，智慧也罷，若是別人給予的，那也只是別人的東西，別人隨時都能拿走，更何況，人活著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而驕傲，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並不後悔。”

話音落下，星雲之中驟起無數道紫色閃電迎面撲來，萊斯特站定在原地，平靜地看著足以毀滅星球的力量在自己面前爆發，等到耀眼的光芒消散過後，星雲世界已經消失不見，

一步，兩步，三步……

直至第九步，鬥轉星移的眩暈感傳來，萊斯特赫然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粉紅色的不知名花園中，花園中彌漫著令人沉醉的霧氣，綽綽人影身披輕紗，蓮步輕移，半遮半掩之間盡顯女人嫵媚。

沒過幾分鍾，萊斯特就被眾人包圍簇擁了起來，從九百年前的姬絲、塔麗、瑪格麗特等人到如今的希娜、米莎、樂芙蘭等人，上千個女人媚眼如絲地用目光舔舐著萊斯特的身體，略顯粗重的呼吸訴說著渴望，最近的幾個女人更是如同八爪魚一樣靠在萊斯特的胸膛上，上下遊走。

實打實的觸感從身體的感官處傳來，差點把持不住的萊斯特定了定神，雙手迅速護住了自己的镔鐵神槍，以免遭到來自於暗處的偷襲。

眼前的面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萊斯特放眼望去，所有跟自己有過關系的女人都出現在了這裡。

環視著巧笑嫣然的鶯鶯燕燕，萊斯特也有些意外自己居然會留下這麽多風流債，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深吸一口氣，眼看這些人的動作越來越過分，萊斯特就閉眼沉聲道。

“宇宙這麽大，地球就相當於一粒塵埃，那我不禁想問，人類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我們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在相對論意義的空間概念之下，是否存在著更為基本的“空間的空間”?絕對標準，不可扭曲?這個宇宙為什麽會存在最小單位即普朗克尺度?那還有真正的圓嗎?為什麽不能除以0?如何證明我們存在於三維空間……”

女人們愣住，互看一眼皆是疑惑，現在這展開好像有點不對?

不動聲色的萊斯特護住要害，繼續訴說著自己總結出來的人生經驗。

“做人不要想著做聖人，做賢者，應當做大聖人，大賢者，這樣才能知道怎麽生活傷害不到別人，把自已的潛能發揮出來，讓靈魂豐富，做個有趣的人，社會運行有自己的規律，人類各方面人才都有，如果人人都能各盡其才，社會一定文明，人們也能生活的幸福……”

面對絮絮叨叨的男人，女人同時退後幾步，為首的艾琳娜面色有些古怪。

明明是男人自己最渴望的事情，現在擺在眼前後男人反而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未免也太奇怪了。

“萊斯特，你不喜歡我們嗎?不想跟我們一直在一起嗎?”

聞言，萊斯特終於睜開眼睛，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然後毫不動搖地搖搖頭。

“我當然喜歡你們，也想跟你們在一起，不然的話你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那為什麽不和我們多親近親近?”

面對內心深處最理想的艾琳娜，萊斯特卻是歎息一聲，看起來有些憂慮。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她們，我到想問一問，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面前?目的何在?為什麽只有你選擇出現在我面前跟我交流?”

艾琳娜一愣，然後就主動拉住了萊斯特的手。

“可這不是難得的機會嗎?你喜歡的女人都回到了你的身邊，我也從符文恢復了人身，真也好假也罷又有什麽關系?倒不如閉眼享受，至於我是誰，我又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或許你可以自己尋找答案，畢竟就算是我親自跟你說你也不一定相信。”

“既然如此，請恕我拒絕，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不過我很清楚，你們是敵非友，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會順從你們的想法嗎?”

本以為這就算談崩了，誰知‘艾琳娜’卻是輕笑一聲，探出柔荑環繞在萊斯特的腰間。

“無論你信不信，我和其他的家夥不同，我不會干涉你的人生和意志，也不會讓你去做任何事情，

在我看來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和我，你選擇了我，我選擇了你，我們具有相同的特性，就應當是最親密的伴侶。”

隨著艾琳娜的話音落下，其他的女人紛紛化作霧氣，霧氣向著身下凝結，形成了一張雙人床。

艾琳娜用力輕推，萊斯特卻不肯順勢躺下。

“既然你說我們應當是伴侶，那伴侶之間應該不會說謊話，所以……若是我拒絕呢?”

女人眯著月牙眼微微一笑。

“你會離開這裡回到現實世界，至於說之後的事情，誰也不會知曉，不過我可以肯定地是，你會失去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個了解我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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