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見判官老爺的神情，也都慢慢地安靜下來，不敢再聒噪。

　　看著趙知來眉頭緊皺。

　　黃晃問道:“大人，何事憂心，不知可否……”

　　趙知來說道:“黃巡司，今日下網捕魚確實古怪，跟本官預計相去甚遠。”

　　黃晃疑惑不解，一兩千斤活魚，要是往日，根本不敢想象，卻不知大人為何如此。

　　“大人，如若按預計下網，所獲又是幾何?”

　　趙知來心下稍微謹慎一些，緩緩地說道:“不下萬斤之數。”

　　一時之間，圍在趙知來身邊的屬下，都長大了嘴巴，瞬間變得靜謐無聲。

　　“萬斤……”

　　趙知來重申了他的想法，每次捕魚少於萬斤之數，都算是失敗的事情，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李澱水站在旁邊，神情有些異樣。

　　正好被趙知來看見他的表現，而他現在也沒有什麽思路。

　　就開口問道:“李澱水，你有何話要說，難道發現疏漏之處?”

　　李澱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

　　躬身作揖:“老爺，小民確實有一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知來輕聲說道:“說吧，說錯了，本官又不會怪罪於你，不用擔心。”

　　或許是趙知來的態度起了作用。

　　“老爺，你說起數量不對，我就想起了以前捕魚的事情，好像跟這個差不多。”

　　趙知來疑惑道:“你也捕過一兩千斤?”

　　李澱水連忙否定。

　　“老爺，並不是這麽回事，小民哪能捕到那麽多魚。”

　　趙知來沒有說話，示意李澱水繼續講。

　　“老爺，我與同村魚把頭一起捕魚，但每一回，他總能比我捕得多，捕得快。”

　　趙知來一下子看見問題的關鍵。

　　“那你知不知道他捕魚為何這樣厲害?”

　　李澱水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捕的，問過幾次，他卻總是不回答於我。”

　　趙知來想一想，也覺得很對。

　　畢竟魚把頭那豐富的捕魚經驗也是摸索而來，或者是家裡傳承而來，這都是吃飯的家夥，怎麽會輕易外傳，對於捕魚技巧，肯定會敝帚自珍。

　　李澱水看見趙知來不說話，以為判官老爺不滿。

　　他連忙補充一句:“老爺，我曾經聽人提起過‘看花’，說是可掌握魚群動向，那樣捕魚就很容易。”

　　“看花?”趙知來咀嚼一遍，“你們村魚把頭現在何處?”

　　李澱水立刻答道:“老爺，他家在村西邊。”

　　“你現在去將他喊過來，本官有話問他。”

　　“老爺，小民馬上就去。”

　　不一會功夫，李澱水就帶著一個瘦小的老頭，跑了過來。

　　到了跟前，老頭就對趙知來作揖問安。

　　趙知來本來想直接問他，何為看花?但看見周圍待著一群人，而魚把頭又是謹小慎微的模樣，有些不忍強迫於他。

　　“魚把頭，本官現在要委派你一個差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魚把頭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連忙躬下身子，顫抖地說道:“老爺，小民願意為老爺效勞。”

　　“好！”趙知來很高興，“你們都站到百步之外，本官同魚把頭商量一些事情。”

　　眾人都很聽話，立刻遠離出去。

　　趙知來說道:“魚把頭，你抬起頭來，本官有話問你。”

　　魚把頭連忙抬起了頭，

接著又下意識地低了一下，隨後又反應過來，隻好強迫自己抬頭，但不敢與趙知來對視。　　趙知來於是輕聲問道:“魚把頭，你可曉得何為‘看花’?”

　　而對於判官老爺的問話，魚把頭倒是沒有藏著掖著，立刻介紹起來。

　　“老爺，看花可以是看魚花，也可以是看草花。”

　　“哦?”趙知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那何為魚花，何為草花?”

　　魚把頭似乎不再像先前那麽卑微。

　　或許到了自己的擅長的地方，整個人都自信起來。

　　“老爺，魚花並不是尋常的花朵，而是魚吐出來的泡泡，只要出現魚花，此處應有魚群出沒。”

　　趙知來似乎理解魚把頭的意思。

　　“那就是說看見魚花，即可下網，定能捕到魚，是也不是?”

　　魚把頭終於敢看一眼趙知來。

　　“老爺，魚花也有不同之處，不一定都能捕到魚。”

　　趙知來問道:“此話怎講?”

　　魚把頭深吸了一口氣:“老爺，魚花又有新花和舊花之分，兩者需要仔細辨別。”

　　“新花如何，舊花又如何?”

　　“新花乃活的氣泡，它能在水裡移動，那就是新花，而新花都是剛冒出來不久的氣泡，此處必有魚群。”

　　趙知來若有所思。

　　“舊花是不是被凍住的氣泡?”

　　魚把頭肯定地回答道:“老爺，你說得不錯，舊花都是冒出來時間很長，沒有再移動，甚至是被冰塊凍住的氣泡。”

　　趙知來追問道:“那就是說這裡沒有魚群，是吧?”

　　魚把頭稍稍反駁一下。

　　“老爺，基本都是你說的情況，舊花說明魚群曾經在那裡待過，但現在到底還有沒有魚群，這個不太好說，可能也會存在。”

　　趙知來不再糾結這一點。

　　“那麽我們就在新花處下網，倘若沒有新花，也可以去舊花那裡碰碰運氣。”

　　魚把頭同意了他的觀點:“老爺，確實應該如此。”

　　趙知來又問了一句:“那草花又是什麽，跟魚花有何不同之處?”

　　魚把頭顯得很有經驗。

　　“老爺，魚花是魚吐出的泡泡，而草花是草木吐出的泡泡。”

　　趙知來有些意外，草木還能吐泡泡，他確實不太清楚，但趙知來沒有發問，否則，就顯得自己有些無知。

　　“那如何分別魚花和草花?”

　　魚把頭說道:“老爺，分辨兩者形狀就可，草花是一串串的，很多的。”

　　“哦?”趙知來無法想象出來。

　　魚把頭四處觀望一下，正好讓他看見了異樣之處。

　　“老爺，請跟我來！”接著，就帶著趙知來去到那邊:“老爺，請看，冰塊上面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串泡，這就是草花。”

　　趙知來發現那些氣泡被凍在冰塊之中，很好觀察。

　　“這是不是草花的舊花?”

　　魚把頭答道:“老爺，草花倒沒有新舊一說，倘若出現草花，此處水底定有一片草木。”

　　“沒有魚群?”

　　“有的，老爺，草木之中較為暖和，吃食不少，會吸引魚群過來。”

　　趙知來點點頭表示理解。

　　後面，魚把頭又講了一些細節，譬如說，要是發現兩處草花，一處靠近岸邊，一處遠離出去。

　　則選擇遠離岸邊的草花那處下網， 因魚群冬季的習性所致，它們喜歡待在破下，所以遠離那處，魚兒較多。

　　況且，下網使得魚群受驚，也會迫使魚群往破下跑。

　　趙知來跟著魚把頭了解一番看花的隱秘。

　　似乎找到了一網撈上那麽一點魚的原因。

　　現在，趙知來準備讓魚把頭負責捕撈一事，這樣事情會順利不少。

　　“魚把頭，本官讓你帶領眾人前去捕魚，你可願意?”

　　魚把頭剛剛還很高興，而現在。神情一下子垮了下來，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腰還躬了起來。

　　這一時讓趙知來摸不著頭腦。

　　只是魚把頭卻支支吾吾，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趙知來隻好放低聲音問道:“魚把頭，捕魚有何不可，何不說出來?”

　　魚把頭終於鼓起勇氣:“老爺，倘若捕撈魚群甚多，必惹湖神水靈震怒，到時，若是掀起詭異之波，定是要死在那裡，老爺，此事萬萬不可啊！”

　　原來如此，看樣子，古人都相信鬼神一事。

　　其實，這種信仰反而符合自然規律，沒有竭澤而漁，讓水中的魚群生生不息，可以讓後世子孫都受益。

　　趙知來做了決定，每月都要放一批魚苗，這樣，就永遠都有魚捕。

　　但現在必須說服魚把頭幫忙捕魚。

　　趙知來想起來查乾湖的醒網儀式，那其實是一種古代的祭奠儀式。

　　將其模仿過來，借此向神靈請求一番，讓魚把頭安心即可，想到這裡，經過一番說服，魚把頭同意參與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