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清州衙流匪團夥,再將零散強人收監,安州治安恢復清平。
讓黃晃進駐州衙,搭起架子,暫時處理政務,薛秀才從旁協助。但兩人工作中心還是招募家丁和整頓軍隊。
原先班底加上橋南鄉民共有八十多人。
現在不管老幼婦孺,全部都招為家丁,反正是免費送糧食,沒有誰不願意。
而且還要繼續招募,連同軍隊一共三百定額,其中軍隊架構不變,仍然任命兩個管隊。
軍隊駐地是房府。
每日安排一隊士兵進州衙值守,一隊負責守衛房府。
其余隊伍訓練,或者就在安州城內巡邏。
家丁每人都發勞保套裝。
軍隊額外配備防刺衣物,但值守結束,都要清點裝備再入庫。
包括糧食,後勤事務都由如娘負責,郭母打下手。
安排妥當,趙知來帶著趙雁上街走訪,看看民生情況,並隨身攜帶藥箱,裝上藥品,或許能夠救人一命。
王雙領著一隊士兵跟隨保護。
“趙雁,安州何處流民最多,又過得淒慘?”
“老爺,好多人住在城外窯洞,都要挖土吃了,但就是不敢進城來討食。”
“不敢?怕那些流匪嗎?”
“流匪一般不搶討食的,因為沒什麽油水……”
趙雁說,城內好幾幫流民結成夥,劃了地盤,不準其他流民去討食,後面新來的人更是連城都進不去。
清軍過境,城裡多少藏著一些糧食,但城外已經被搜羅一空。
一開始城外流民還靠野菜充饑,後來連樹皮都被扒乾淨了,只能等死。
趙知來不得不哀民生之多艱,搞完流匪,還有丐幫,或許三教九流都不少,各個角落充斥著罪惡。
“王雙,派人通報黃巡司,讓打擊一下。”
“遵命,老爺!”
“慢著,”趙知來突然喊停,“找幾個人運些糧食,再帶點舊衣服跟本官走。”
“老爺,鄉民都苦慣了,怕不舍得舊衣服。”
“你就說以舊換新,一件換一件,可行吧?”
“老爺,小的這就去安排,大夥肯定願意。”
王雙派一人去州衙稟報,一人回去籌措衣食,剩余一隊人往城外慢慢行去。
再說籌措衣食一事,那位士兵回去就告知如娘,並喚來駐守小隊,如娘讓士兵搬幾袋糧食到推車。
隨後,又讓人通知鄉民帶衣物到那,以舊換新,先登記數量,後補齊新衣。
鄉民很相信如娘的話,踴躍地將舊衣服捐獻出來,不一會就收到不少衣物,裝好發車。
由陳彥中押運衣食車隊。
而趙知來一隊控制著行進速度,沒過多久,車隊便跟了上來,接著,便一同前往窯洞。
出城走了五六裡地,那一片窯洞就映入眼簾,說實話,稱窯洞都有些誇張。
它們只是在一面山坡上挖出的土洞,山面凹凸不平,洞口參差不齊,洞口周圍雜草叢生,目前來看,窯洞應該廢棄很久。
偶爾從中趟出一條路,想必是流民活動的結果。
趙知來吩咐士兵在路邊等候。
他帶著趙雁和王雙,循著草叢那條路,前往窯洞,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只是窯洞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一點聲響。
“趙雁,為何不見一個人影,你來的時候是這種情形?”
“老爺,小的那時候來,可熱鬧了,到處都是流民。
” “那為何此刻見不到人,怎麽回事?”
“老爺,小的猜測,或許是見我們人多,流民害怕,所以都躲了起來。”
對於趙雁的理由,趙知來認為有幾分可信度,接著示意王雙上前查看。
前方,窯洞進口掩映在一片樹葉下面,王雙撥開樹葉,露出了整個門臉。
右側是一米見方的窗戶,木製窗棱早已破敗不堪,上面不僅產生霉變,還都是白蟻啃咬的痕跡,同時,窗口密布著蜘蛛網,旁邊裝著木門,門框已是支離破碎,門板更是不知去向。
王雙走進窯洞,接著又探出頭來:“老爺,洞內就一個小孩。”
聽到這話,趙知來走了進去,窯洞內的場景也一下子呈現在眼前。
牆上坑坑窪窪,地上都是細小的碎土,而炕是泥巴堆砌而成,還一大片一大片脫落。
炕上躺著一個孩子,就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樣。
全身皮膚蠟黃,肋骨清晰可見,臉龐乾癟,跟小老頭差不多,他肚子還脹得老大,仿佛要被撐破一樣。
而且天氣漸冷,還衣不蔽體,只能躺在床上,蓋著茅草。
現在孩子閉著眼睛,呼吸時有時無,感覺情況不太妙。
或許他暫且活著。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淒厲的嚎叫,王雙連忙越眾而出,擋在窯洞門口。
“王雙,有何事發生?”
“老爺,外面來了一個流民,正被手下控制在一邊。”
趙知來走出窯洞,就看見士兵抓住一個女人,或許可以稱之為女人,但那蓬頭蓋面的裝扮, 實在是難以分清性別。
此刻,她正在不停地掙扎,歇斯底裡地喊叫,甚至張嘴去亂咬士兵。
但兩者力氣相差懸殊,所有動作都無濟於事。
她隻好伸長脖子望向窯洞,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害怕、眷戀、恐懼、憤怒……
趙知來心有所感,不出意外,她是窯洞孩子的母親,隨即讓士兵放開她。
脫離控制,那女人狀若瘋魔,一溜煙地跑進窯洞,走到孩子旁邊,輕輕撫摸,呼喚。
孩子興許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勉強地睜開了眼睛,應該是饑餓所致,孩子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
女人滿眼哀傷,卻又無能為力。
她隻好拿出懷裡的青草,嚼成碎末,放進破瓦片,和些水,搗成汁液,給孩子服下。
再伸出左手,拿著瓦片使勁劃拉,開了口子,就對著孩子嘴巴,滴進去。
女人的動作太快,趙知來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他隻好命令王雙去控制住女人,再讓趙雁綁帶子止血。
看著女人竭力掙扎,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臂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疤,趙知來的內心像是猛烈撞擊一樣,震撼莫名。
在現代,他見過不少媒體上的難民,也被那些悲情畫面觸動。
他原以為,那些情況就是人間悲劇。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和那些比較起來,只有眼前才有資格叫作悲劇。
女人的所作所為讓他無法言語,他從未想過人類能夠做出這一步。
悲慘的世界似乎又被母愛帶來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