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盧象升,那是在右衛和殺虎口之間,馬營河流入蒼頭河之處。
與其他河流不同,此處既不往東也不往南流,而是向北流去。滔滔河水,流出長城,往黃河匯集而去。
正白旗殘余兵力也埋葬於此。
多爾袞可能至死都不明白,他那短暫而又波瀾壯闊的一生,會終結在這,一個叫蒼頭河的地方。
同樣,盧象升也想不明白,井坪軍隊居然大獲全勝,戰勝了清軍騎兵。
從後金開始,面對明軍勝很多的騎兵,不可一世的騎兵,居然敗了,敗給了一員兵備。
站在河岸,盧象升望著湍急的河水,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久久不語。
趙知來下了馬,走到他身邊,也沒有言語,駐足眺望。
稍頃,盧象升的聲音突然響起:“這條河,可能存在了成千上萬年,它一直經流不息,而且,它還會繼續流淌下去,直到大地變遷……”
趙知來心有所感,靜靜地聽著講述,體會他的那份心境。
盧象升還在繼續:“河流,它是長久的,最起碼,幾百年過去,沒有人會忘記它,可人生卻是短暫的,短短幾十來年,怎麽樣才能留下痕跡……”
趙知來想要開口,卻不知如何訴說。
他擁有如此厲害的時空設備,那麽,還有什麽的事不能實現呢。
而盧象升替他解惑:“其實,我以前的想法卻是錯了,我不需要留下什麽痕跡,只要在當下,問心無愧就行。
“而如何問心無愧,那就要讓天下的百姓過上安穩的生活,要驅逐那些侵佔我土地的強盜,我一直為此努力……”
這個時候,趙知來輕聲說道:“大人,韃子不是不可戰勝,相信不久之後,我們會在遼東將其消滅。”
盧象升猛的轉過身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以前,要是別人這樣告訴我,我會斷定那人,不知天高地厚,而現在,卻不一樣了,你真的不一樣。”
趙知來稍顯羞澀,還沒有人當面誇他,無論現代還是明代,他都沒有如此經歷。
“大人,韃子向來囂張跋扈,已經習慣了勝利,所以,就被我偷襲成功。”
盧象升搖搖頭。
“囂張只是表面來看,真正的將領不是憑借運氣取勝,面對戰爭,都會慎之又慎,而實力才是王道。”
兩人交流了一會想法,盧象升又提到了一件事情。
他滿懷興趣地問道:“我很想知道,你那是何種火器,居然千步之外,能將多爾袞射殺,怎能如此厲害?”
趙知來不好解釋來源,就岔開話題。
“大人,此事說來話長,這樣,我讓大人看一看,這種火器厲害之處。”
盧象升感興趣的就是這個:“好!那我跟你去試試火器。”
於是,趙知來帶著盧象升,到了一處空地,然後,讓衛兵拿著火器,一一實驗了一遍,讓盧象升大開眼界。
後面,盧象升還親手試了一試,更是讚不絕口。
趙知來趁機送給了他盧象升一把手槍。
盧象升愛不釋手:“這是什麽火統?”
趙知來答道:“大人,這比火統厲害多了,威力不下那些抬槍,是防身利器。”
對於趙知來的說法,盧象升當然不懷疑,剛才已經實驗過幾次,早已體會到這些火器的威力。
此時,有士兵進來稟報,大同巡撫葉廷桂來了。
盧象升連忙讓人請他進來。
等到三人見面,趙知來也同巡撫見了禮,回憶一些史料,葉廷桂的口碑還算不錯。
趙知來就對他非常客氣,現場的氣氛也很融洽。
對於取得如此大的戰績,葉廷桂那是恭維不已,還問了一些戰事細節,非常佩服。
葉廷桂問道:“大人,周邊衛堡那些守軍,可否配合大人行動?”
盧象升答道:“我來到此地之時,敵軍已經潰散,不過,並沒有此地守軍的身影,全是井坪軍隊的功勞。”
趙知來說道:“大人,葉大人,附近邊軍確實都是待在城內,並沒有出城支援。”
葉廷桂臉色不好看:“這大同總兵經常陰奉陽違,長此以往是,恐怕……”
雖然,葉廷桂的話還沒有說完,但趙知來知道他的意思,而且,他可是明白王樸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先不說崇禎十四年的松錦之戰,大同總兵王樸帶頭逃跑。
就是崇禎十一年,盧象升戰死,都跟王樸多少有點關系。
歷史上,這一年,清軍破開邊牆而入,崇禎急召盧象升,帶領宣府、大同、山西三總兵楊國柱、王樸、虎大威入衛京師,並讓其總督天下兵馬。
只是受到楊嗣昌等人的影響,崇禎已經有了和議的意願,甚至還派遣陳新甲與清廷私下接觸。
於是主戰派的盧象升受到排擠。
雖然掛著總督天下兵馬的頭銜,但他根本指揮不了其他兵馬,只能統領麾下三總兵,也就兩萬人馬。
盧象升制定的用兵策略一條都沒有實現。
而且,高起潛還揣摩崇禎心思,對盧象升百般阻撓,讓其處處受到掣肘。
那楊嗣昌就更不用說了,直接進行各種打壓。
見到這樣的情況,大同總兵王樸借口轄地出現敵情,帶軍趁機離開盧象升,逃走了,害得他手下只剩楊國柱和虎大威兩位總兵。
後來,盧象升兵陷巨鹿,高起潛等人拒絕救援,致其戰死。
如果王樸沒有逃走,多了一路兵馬,結局或許就會不一樣,或許,盧象升不會就此戰死。
歷史確實改變不了,但現在歷史還沒到來。
趙知來直接說道:“大人,這大同總兵可能不僅僅是陰奉陽違那麽簡單,或許他跟韃子存在勾結,最不濟涉及到利益關系。”
盧象升臉色不好看, 他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而葉廷桂也了解些許情況。
但葉廷桂還是想問問原因:“你為何如此一說?”
趙知來就將殺虎口守將棄城逃跑的事情說了一下。
“韃子只是往城外發了一炮,那位參將就帶著守軍逃走,此事定有隱情。”
葉廷桂明白很有道理,古往今來,開城投敵的守將不少,但如此古怪的事情,卻是不多。
盧象升突然叫到趙知來官職,語氣還很威嚴。
趙知來連忙拱手詢問,大人想吩咐他做何事。
盧象升告訴趙知來,從殺虎口到井坪城,以大同左衛轄區為界,將整個西部都節製起來。
他還吩咐葉廷桂提供支持。
趙知來當然聽命,如此好事,那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