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仲說道:“老爺，小的因去了井坪城一趟，就有人找我打聽井坪的事。”

趙知來問道:“何人打聽此事?”

害怕說慢了會被責難，常仲脫口而出:“平虜衛城的范家掌櫃向我打聽井坪城內的事情。”

范家?趙知來先前剛想起范家，現在就聽到這樣的消息，真有這麽巧?

但他不動聲色:“那位掌櫃打聽何事?”

看見兵備老爺態度緩和，常仲總算是松了口氣。

“老爺，那掌櫃什麽事都打聽，而且，不是向我一人，而是跟很多商人都打聽，有一段時間了。”

想了一下，趙知來追問道:“可知他為何要打聽此事?”

常仲馬上給出答案。

“老爺，聽那掌櫃自己說，范家想在井坪開店，就想知道城裡的事，知道老爺是什麽樣的人，他們好準備一番。”

范家想要在井坪城開店?

井坪確實是咽喉之地，扼守晉地與殺虎口的通道，而殺虎口外，又是歸化城。

將井坪作為物流集散之地是不錯的選擇。

難道范家僅僅是想開店?

看見召趙知來沉思，常仲又想起一件事，準備說出來，好換取兵備老爺信任，相信他真沒有財寶。

“老爺，小的又想起那掌櫃的怪事，覺得應該讓老爺知曉。”

“哦?”趙知來回過神來，“什麽怪事?”

常仲答道:“老爺，我記起上次去平虜城，那掌櫃也找過我，打聽情況，那一次，問的是應州的事。”

應州是在山陰縣東邊，看樣子，常仲的生意做得還行。

當然，現在不是討論生意遠近的問題，而是，平虜城的掌櫃要問應州的事幹什麽。

打聽井坪還情有可原，畢竟兩個地方離得很近。

可問應州的事確實古怪。

趙知來總感覺發現了什麽大事，但一時捋不清線索，就站在那裡努力思考，搜尋歷史資料的相關答案。

常仲知道自己說的事引起兵備老爺的重視。

也跟著回憶細節，突然，常仲腦海浮現一段畫面，那時正跟掌櫃一起喝酒，對方問了不少事。

“老爺，小的記起一件事，掌櫃請小的喝酒，曾隨意問過些許事。”

趙知來問道:“什麽事?”

常仲回憶著說道:“掌櫃趁著我醉酒時發問，但我記得一些，就是問城裡的兵力部署情況，都是哪些守將之類……”

聽著常仲的講述，趙知來思路一下子清晰起來，他也想起一些記載。

說晉商不僅販賣鹽鐵等物資，還向後金兜售情報，像各個地區的地形地勢，甚至是很多關口的守將是誰，麾下士兵數量幾何，連同裝備清單都搞得一清二楚，然後全都拿去交易。

明朝立國之初，那些晉商對朱元璋進行了支持，給他部隊送了不少輜重。

後來就得到了販賣鹽鐵的資格。

等到隆慶和議之後，晉商就是憑借這些特權，同蒙古人做起了貿易，就算到了崇禎年間，互市仍然是朝廷的策略，因為明朝也需要戰馬。

或許晉商販賣一些物資，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如果販賣情報，那就是犯了大忌。

突然之間，趙知來腦子裡出現一個粗略的計策，可以將范家連根拔起。

先是通過一些途徑收集范家販賣情報的證據。

然後，向盧象升稟報，接著安排統一行動，聯合葉廷桂、吳甡、虎大威等人，在張家口、大同、太原和介休四地，將范家抄個底朝天。

本來，趙知來找常仲聊天，只是想掌控平虜城，同時，料理一下范家商鋪。

如今得知范家背後的所作所為。

不提當初的井坪之圍，單論通敵賣國之舉，就人人得而誅之。

當然，這一行動的前提是掌握證據。

想了一下，趙知來準備對范家進行初步接觸，先是打入晉商的圈子，然後再跟平虜城的掌櫃搭上話。

這一次，趙知來需要親自行動，因為安裝竊聽等設備，需要他去操作。

況且，傅柏飛會入駐平虜衛城，暫代參將之職，連同郭大武暗中監督，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就算遇見危險，直接開臨時傳送門，逃跑就是了。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趙知來看著常仲，慢條斯理地說:“你提供如此情報，算得上一件功勞，本官可以揭過財寶一事，但你需答應我一個條件。”

常仲小心地問道:“老爺，不知是何條件，小的可能辦到?”

趙知來笑了笑:“很簡單，我跟你一同去平虜城，就說是你遠房親戚，跟著做生意，混進晉商的圈子即可。”

常仲並不知道兵備老爺的目的。

但這件事對他而言，沒什麽難度，常仲露出難得的笑容。

“老爺，小的定能辦妥此事，老爺放心與我前往即可。”

又跟常仲聊了一會，就去單獨召見傅柏飛，聊了平虜衛城一事。

“傅柏飛，本官現命你接管平虜衛邊軍，暫代參將一職，待本官向上舉薦，你即可升任。”

短短一段時間，傅柏飛那是大起大落，甚至都快一命嗚呼。

可如今仍安然無恙，搭上了兵備的關系，還要升任參將，想想都不可思議。

盡管迫於兵備的威脅，不得不投靠過來。

但現在柳暗花明，讓他產生不少感激。

傅柏飛激動地說道:“大人，卑職定不負大人所托，管好平虜衛城之事，不給大人平添任何麻煩。”

“好！”趙知來隨即說道，“我會派郭守備去平虜城，協助你處理一應事宜。”

傅柏飛瞬間明白其中的意思，對他不放心那是理所應當。

再說，他現在並沒有背叛的心思，也不太介意。

“大人，卑職定會與郭守備精誠合作，掌控好平虜城。”

“行！”趙知來接著問道，“接收平虜城邊軍，可有難度?”

傅柏飛很有信心:“大人，卑職先前就是平虜城一員操守，因得參將信任，就去出任阻虎堡守備。那些邊軍，很多以前都是卑職屬下，接收他們並無難度……”

他又說了，參將那些死忠已經身首異處，就算暗藏些許，也翻不起浪花。

現在傅柏飛佔據大義，將士知曉參將的罪證，對他已沒有抵觸情緒。所以，順利接收平虜城邊軍，沒什麽問題。

既然掌控邊軍沒有問題，趙知來也就不再擔心。

隨後，吩咐衛兵將郭大武找來，同傅柏飛重新認識一下，兩人聊了聊平虜城的事。

看見時間差不多，趙知來囑咐道:“你們去了平虜城，暫時不可大動乾戈，一切依照原來行事。”

“明白，大人！”“明白，老爺！”

考慮一番，趙知來說道:“這樣，等進了平虜城，就邀請商人赴宴，一是讓其安心，再就是解釋參將一事，說他得罪兵備老爺……”

趙知來讓傅柏飛給商人暗示，參將因為沒有孝敬兵備，還得罪過他，後來被兵備老爺找到罪證，就直接處以極刑。

不管商人相不相信，只要找到一個借口，暫時穩住那些晉商。

因為趙知來想要憑借這次宴會混進晉商的圈子。

然後才能展開後續行動。

對於趙知來的安排，傅柏飛當然沒有問題，準備依令行事。

最後就是傅柏飛接收邊軍，然後向平虜城開拔，離開之前，趙知來向他打聽了常仲的事。

“柏飛，你同常仲接觸不少，你可他是何底細?”

傅柏飛說道:“大人，常仲有一個妹妹，嫁給右衛一員參將，做了小妾，憑借這個關系，常仲做起邊貿生意。”

趙知來繼續問道:“沒有其他背景?”

傅柏飛搖搖頭:“應該沒有，否則也不會跑去阻虎堡，跟我斤斤計較。”

又問了幾個問題，就讓傅柏飛前去準備，而趙知來並沒就此停下，他準備讓李深井好好查探一下。

如果常仲真的身家清白，趙知來確實有事安排給他。

但這個事情暫且不提，目前首要之事是控制平虜衛城，只要將其掌控，周邊各城將連成一片，就算初步站穩腳跟。

也讓井坪城有了屏障。

臨行前，趙知來讓郭大武帶上五百鎧甲戰士，防止平虜城出現不可控的事情。

而那些步卒則讓周貴暫時統領一下。

等到事成，趙知來回井坪城後，會將兵力重新部署。

平虜衛城距離不近，離阻虎堡是五十五裡， 大軍還宿營一晚，第二天才抵達。

望著平虜城輪廓，趙知來發現，它確實要大不少。

就整個城市規模來說，在大同邊鎮，首屈一指肯定是大同城，它城周十三裡，城牆高十五米。

擁有四座城門，門樓、角樓、望樓等六十二處;窩鋪，即藏兵之處，數量是九十六。

另外，大同城還挖了壕塹，修成護城河，加強了防禦。

再小一點就是三座州城和七座衛城，其中就包括平虜衛城。

因為地形的關系，平虜衛城隻設置東、西、南三門，而在北面山阻上，建了玄帝廟。

平虜城城周是六七裡左右，城牆高則達到了十四米。

它周圍也挖著壕塹加強防禦作用。不過，壕塹沒有注水，所以，也就沒護城河。

衛城跟州縣等地方機構不同，它只有純粹的軍事管理體系。

此時，趙知來正帶鄭長栓和常仲，連同一隊衛兵，站在城外半坡之上，望著大軍開進平虜城。

趙知來一行人已裝扮成商人，所以要跟大軍錯開進城。

而望著那高聳的城牆，趙知來腦海浮現一幅地圖。

此地北往右衛，南下過井坪，到朔州，算是交通要道，在此設衛，即可防范北來蒙古騎兵，又能阻止從河套而來的侵略，位置十分重要……

稍頃，趙知來帶著眾人，徒步進了平虜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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