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縣的工業發展相對落後,縣域內的絕大多數村鎮都還是以農耕為主。
縣城內也大多都是納稅比較低或者直接免稅的小飯店或者小的服裝店。
這些年,縣裡的財政一直很困難,窮得叮當響。
有時到了年底發工資發獎金的時候遇到了上級撥款延誤,還得去朝財政相對比較寬松的縣醫院那邊借錢。
所以,縣委的家屬院也還是幾十年前蓋的那種6層沒有電梯的老房子。
侯永豐家住3號樓1單元3樓。
樓上4樓就是縣公安局局長安鎮海家。
兩家上下樓住了幾十年,又都是在體制內就職, 侯永豐和安鎮海的關系隻比親兄弟差了那麽一點兒。
“老侯?快進來,快進來,我正愁沒人跟我下兩盤呢,快來,咱倆先殺上兩盤。”
安鎮海一開門,看到門外的侯永豐後一臉熱情地邀他進門。
侯永豐進門後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個象棋棋盤,上面擺著紅綠兩種棋子。
“老安, 你又在這兒琢磨棋譜呢?我什麽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侯永豐坐到茶幾外側的凳子上, 笑著說:“只要你不怕跟我這個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我就陪你下兩盤。”
“嗨!一個人擺著忒沒意思,還費腦筋,少廢話,跟我殺兩盤再說。”
安鎮海坐到茶幾內側的沙發上,開始往自己那邊擺放紅子。
“那行,我先陪你玩兩盤讓你過過癮。”侯永豐說罷,開始往自己那側擺放綠字。
安鎮海說:“為了公平起見,我讓你一馬一炮。”
“再加一個兵。”侯永豐也不和安鎮海客氣,隨手又拿掉對方一個紅色的“兵”。
楚河漢界,棋子擺好,兩人開始對殺。
第一盤,在安鎮海讓了侯永豐三個子的情況下,不到30手就把侯永豐給將死了。
第二盤,安鎮海直接讓了侯永豐“車馬炮”三件套的情況下,還是在30手之內將對方將死。
第三盤,安鎮海在“車馬炮”的基礎上,又讓了一隻“相”和一隻“兵”, 結果還是完勝。
“咳咳,老侯啊,要不今天就先這麽滴吧!”
三局三勝,安鎮海提出了鳴金收兵。
這種完全虐菜的局,安鎮海下著也沒意思,雖說是贏了,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侯永豐一臉釋然:“行,今天就先這樣吧,改天我再找你報仇。”
“……”安鎮海聽到侯永豐的豪言壯語後,嘴角抽了抽,表情好像是在說,救你這水平,想找我報仇,再練個百八十年吧。
一邊收拾著殘局,安鎮海主動說道:“老侯,你今天來我這兒,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是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個忙。”侯永豐一輩子沒求過安鎮海辦事兒,這次為了羅竸寧,也算是豁出去了。
安鎮海同樣驚訝道:“哦?什麽事兒, 說來聽聽,咱兩家這麽多年的鄰居了,你可是頭一回來找我幫忙。”
侯永豐也不跟安鎮海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昨晚你們交警隊查酒駕的時候,是不是查了一個無證駕駛的女孩兒?”
“你今天上來是為了那個女孩兒?你家親戚?”安鎮海一臉好奇地看著侯永豐。
兩家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彼此都了解彼此的性格。
兩人都是那種奉公守法,兩袖清風的清廉作風,從不拿人好處替人辦事兒。
所以,當安鎮海聽到侯永豐提到的女孩兒後,下意識地就以為是他家親戚,
“倒也不是。”
侯永豐有一說一,也不扯謊,說道:“是黑龍山景區那邊一位主任家的孩子,景區的羅總托我給找找關系,把這事兒給辦辦。”
安鎮海聽到侯永豐提到羅竸寧後,一臉驚訝問道:“黑龍山景區的羅總?是前幾天傳得熱火朝天的那個泥人張的弟子?”
“對對對,你也看見那個視頻了?”侯永豐沒想到安鎮海對羅竸寧也有關注,很是意外。
安鎮海笑了笑,指著侯永豐身後的電視櫃說:“你瞧那是什麽?”
侯永豐一臉好奇地回頭看去,只見,電視櫃上放著一個造型很獨特很漂亮的玻璃瓶。
玻璃瓶內放著一個橡皮泥捏的活靈活現的小人兒。
這個小人兒侯永豐認識,赫然便是安鎮海的老婆蘇靜竹。
不能說一模一樣吧,相似度至少也有90%以上。
安鎮海笑呵呵地說:“我老婆前幾天去景區的時候剛好碰到那個羅總直播捏泥人,有幸被抽為幸運觀眾,就讓那個羅總給捏了一個,她現在對這玩意兒可稀罕了,天天兒帶帶單位去,今天學校歇禮拜她沒去,這才擱家裡。”
侯永豐說:“羅總這手藝可是一門絕活兒,我聽說他正在他們景區內大力培養這方面的人才,如果能把捏泥人這門傳統手藝帶到咱們萬山縣來,咱們縣裡可就又多出了一項非物質文化遺產,對咱們縣裡的貢獻那可大了去了。”
安鎮海點點頭說:“是啊,你還別說,這玩兒看上去還真的挺好看,那些明星們花幾十萬弄蠟像咱們普通人弄不起,花個百八十塊錢捏一個自己的泥像,紀念一下青春,保留一下美好的回憶,倒也舍得。這門手藝要是學好了,盈利點也很好找。”
侯永豐接話道:“是啊,如果這門手藝能在咱們縣所有景區內推廣開來,不僅能大大地增加人民的收入,還能給來咱們縣旅遊的遊客留下深刻的印象,對咱們縣的宣傳推廣也有著深遠的意義。”
安鎮海順著侯永豐的話一想,也是那麽個意思。
如果所有景區都有這個捏泥人的服務,想必能成為全國獨樹一幟的一種奇觀,想不給遊客留下深刻的印象都難。
從事這個行業的人員多了,人民的收入可不就增加了,人民收入增加了,就會想著消費,人民越是積極消費縣裡的經濟就會越活躍。
這是一種以點帶面,帶動全縣經濟發展的一種良性循環。
侯永豐最後道:“今年,我準備提名羅總當咱們萬山縣的十大傑出青年,以他為咱們縣裡做出的這麽的貢獻來說,這事兒肯定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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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鎮海點點頭,附和道:“那倒是,咱們縣好多年沒出像這位羅總優秀的青年才俊了,對了,他今年好像還不到30歲吧?”
侯永豐豎起四根手指:“今年才剛剛24歲,跟咱兩家的孩子差不多。”
“嘶……竟然這麽年輕!”安鎮海一聽羅竸寧竟然這麽年輕,頓時驚訝道,“這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啊!未來可期,未來不可限量啊!”
侯永豐笑呵呵道:“是啊,我家那口子前天晚上還跟我說,想把她侄女介紹給羅總認識認識,想讓他倆處對象呢。”
“你那個……網紅侄女?”安鎮海對侯永豐的老婆孟慶慧那個侄女也有所耳聞。
孟慶慧的侄女孟凡彤,是萬山縣當之無愧的網紅一姐,在萬山縣這種小地方,也算是一號人物。
孟凡彤不僅長相甜美可人,心地也非常善良,還很熱心,曾為縣裡的扶貧辦義務直播帶過幾次貨。
在她的幫助下,賣掉了價值上百萬的滯銷農產品。
甚至連萬山縣的縣長崔曉東都對她有著深刻的印象,對她讚不絕口。
孟慶慧肯將自己那麽優秀的侄女兒介紹給那個羅總,說明那位羅總在她看來跟自己的侄女兒很般配。
如果那兩位走到一起,強強聯合,未來的前景必定是很光明的。
一個是本地的網紅一姐,一個是年紀輕輕的景區總經理,在安鎮海看來,兩人也極其的般配。
“我愛人那個侄女兒的眼界是出了名的高,以前甭管誰給她介紹咱們縣委的高乾子弟還是咱們縣裡的優秀青年企業家,她都連見都不見,直接就拒絕,沒想到這次我愛人跟她提起羅總,她倒是沒有拒絕。”
侯永豐這句話雖然沒說羅竸寧一句好,但也是變相地在使勁誇他優秀了。
安鎮海點點頭說:“那位羅總年紀輕輕就能把一家景區經營的有聲有色,也是有本事的人,沒想到他還身懷絕技,有著這麽一手神乎其神的捏泥人手藝,在咱們萬山縣,這樣的年輕人當屬是拔尖的那種,比咱們可強多了。”
“咳咳咳……扯遠了,扯遠了。”侯永豐把羅竸寧一頓吹捧,感覺吹的差不多了,再次切入主題,“羅總拜托的那件事,老安你看……”
安鎮海笑呵呵道:“行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給那位未來之星羅總的面子,看在老侯你的面子上,這件事我也得幫你啊,這麽多年的鄰居了,難得你找我辦回事兒,我要是拒絕了,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侯永豐微微皺眉問道:“這事兒,不會太為難吧?”
安鎮海說:“那個女孩兒的事兒今天早上劉隊長打電話給我說過了,還沒有正式進入程序,沒有入庫立案,不麻煩,一句話的事兒。”
“那就拜托你了老安,改天我請你吃飯。”侯永豐一聽安鎮海的意思,這事兒算是成了,自然不能叫安鎮海白幫忙。
安鎮海笑著擺擺手:“吃飯就算了,這事兒我也就是看在你老侯的面子上,別的換了誰來都不好使。”
兩人說說笑笑,談笑間幫羅竸寧把事兒給辦了,安鎮海也不磨蹭,當即便給局裡打了個電話,通知那邊放人。
……
萬山縣,公安局,交警大隊院內的一間臨時關押室內。
羅曉慧蜷縮在關押是的一個牆角,兩條胳膊抱著膝蓋,兩隻又紅又腫的眼睛無神地盯著關押室內的地板一陣一陣地發呆。
昨晚的任性行為,她嘗到了應有的苦果。
一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就要在檔案上留下一個拘押的案底,羅曉慧想死的心都有了。
先不說以後找工作受影響,有了這次的拘留記錄,能不能大學畢業都兩說了。
此時此刻,羅曉慧內心中充滿了各種負面情緒。
自責,後悔,絕望,無助……
嘎吱一聲,門開了,一道陽光照在羅曉慧的身上,給她帶去了一絲絲的暖意。
羅曉慧抬眼望去,是一位穿著交警製服的中年男人。
昨晚就是這個男人查的她,聽別人稱呼他是劉隊長。
“難道……是來提溜自己去受審了?”
羅曉慧一想到這個可能,身子下意識地往牆角縮了縮,直到現在,她仍無法坦然面對這個現實。
劉文松開門看到羅曉慧的狀態後,倒是有點兒同情她了。
他女兒跟羅曉慧年紀相仿,這會兒也正在考駕照。
“羅曉慧,你沒事兒了,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吧。”
劉文松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和藹一些,怕嚇到孩子。
“啊?我,我,我沒事兒了?我,我,我可以回家了?”
羅曉慧聽到劉文松的話後,一臉茫然地看著劉文松,她還以為自己昨晚一宿沒睡覺,出現幻覺,開始幻聽了呢。
昨晚她一宿沒睡,想到了各種惡劣的後果,唯獨沒想到,第二天一早,自己竟然被“無罪釋放了”!
劉文松很能理解羅曉慧的心情,很有耐心地重複一遍:“是的,你沒事兒了,準備回家吧。要從這件事當中汲取教訓,以後可別再無證駕駛了,下次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劉,劉隊長,您說的是真的嗎,我,我可以回家了嗎?我, 我不用拘留了嗎?”
羅曉慧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蹭地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幾步走到劉文松跟前跟他確定。
劉文松點點頭說:“對,這次念在你是初犯,而且情節也不是很惡劣,所以,局裡開會研究後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謝謝劉隊長,謝謝劉隊長!謝謝您!謝謝您!”羅曉慧對著劉文松一陣鞠躬,內心深處充滿了絕處逢生的喜悅。
劉文松說:“要謝就謝我們安局長吧,是安局長讓你走的,我可沒那麽大的權利,對了,你父母呢?怎麽沒來接你?”
劉文松還以為是羅曉慧的父母托關系托到安鎮海哪兒了,今天會來接她呢。
久等不見人,這才有些疑惑。
“我爸媽……”羅曉慧撓撓頭,她也有點兒納悶兒。
按說,得知了自己釋放的消息,老爸老媽肯定會第一時間趕來接自己的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