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徐北枳不可置否。
北涼的水有多深,他們這些人喜歡躲在陰暗裡算計的人,最清楚不過。
特別是,在龍出北涼這一消息,迅速傳遍天下後,無數暗探活躍異常。
最終卻一無所獲。
北涼這堵密不透風的牆, 終於再次讓天下驚悚。
北涼起兵之日,不遠矣。
這已是天下默認的。
既如此,這位鐵血手腕上位的北涼新王,自然不簡單。
徐北涼神遊萬裡,沒來由說了一句:
“我感覺,蜀王會再進一步。
雖說,西蜀自古是偏居一隅,為守成之地。
但趙楷此人, 本就遙領西域勢力。
若真能一箭雙雕, 便能同時掐斷北涼與蜀詔的牽連。
趙家這一斷,斷得心狠手辣啊。
一直在朝野上下,名不正,言不順的趙楷,若真能在蜀王位置上站穩腳跟。
屆時,若太子之位一旦空懸,我想,這對北涼而言,可不是什麽好局面。”
徐千秋笑道:“趙楷遠赴西域,生死成敗,尚且兩說。”
徐北枳皺眉道:“你出得了北莽,他就出不了西域?
若真有真命天子一說,那也是皇子身份的趙楷,比你符合許多。”
徐千秋笑道:“我能走出北莽, 他卻注定葬身川蜀之地。
因為,我會親自前往劫殺。
這類身負大氣運之人, 總會有太多變數。
我去截殺, 也算一報還一報。”
徐北枳訝異道:
“當真?若真如此, 除非王仙芝拚死相護,否則,趙楷必輸無疑。”
徐千秋瞥了一眼窗外,平靜道:
“我會親自帶人去。”
並非孤身一人,而是帶人去。
這得如何謹慎。
心裡蔑視對手,行動上,卻重視任何一個對手。
方能萬無一失。
徐北枳開始在心中打算盤。
徐千秋已發現一個細節,徐北枳用心思索,推演時,手指會下意識懸空,橫豎,勾畫。
徐千秋想到四個字。
慧極必傷!
過慧易夭!
這讀書人,注定活不過40歲。
救與不救,值與不值,徐千秋決定,先看看再說。
徐千秋讓青鳥停馬,去買一籠肉包, 犒勞犒勞徐橘子。
這兒的包子, 他親口嘗過。
物美價廉。
.
.
與此同時。
浩浩蕩蕩,趙楷持銀瓶,過西域。
趙楷走著一條,與當年白衣僧人李當心西行萬裡,一模一樣的路。
趙楷一行人,除了兩百騎驍勇羽林衛外,還有十幾名腰系黃帶,佩金刀的大內侍衛。
青壯與老人,各佔一半。
可見對其之重視程度。
這其中,隨便一位上了年歲的老人,都是十幾二十年前,名震一方的武林高手。
除此之外,還有那位,在宮中深受陛下和一位娘娘十分敬重的密教女法王。
此人,便是曾言,可與徐千秋雙修之人。
女法王!
此人之強,李淳罡也未必是其對手。
剃去三千煩惱絲,姿容氣度,未有絲毫減弱,反而讓她的那張,說不清是柔媚,還是端莊的臉龐,愈發蠱惑人心。
這,便是身具六相的六珠菩薩!
世間,一相難尋。
更何況,身兼六相!
趙楷走過被稱作黃鶴飛不過的天下第一險,揉了揉屁股,回首望去,對那尊的確不食人間煙火的女菩薩問道:
“龍虎山天師府,《化胡經》有說,道教祖師爺由這兒去的西域?
還說,老君留下三千字後,化身佛祖,西渡流沙。
可是,我怎沒感覺到什麽仙氣,也沒啥佛氣?”
曾在北涼世子,及老劍神李淳罡面前,引渡萬鬼出襄樊的女子,並未騎馬,一直如同苦行僧般,堅持步行,平淡道:
“有紫氣東來,自然有西去,只是,你身在山中,卻不知山。”
趙楷嘿了一聲,指著自己鼻子道:
“說我身懷紫氣?
你還真別說,在襄樊城時,遇到你之前,蘆葦蕩裡有個很神仙的老邋遢,就誇我氣運,僅次於西楚一個亡國公主。
你們可真是慧眼如炬啊!”
她不理睬這名皇子的沾沾自喜。
一襲素潔袈裟,飄搖前去。
趙楷下意識望向北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臉色陰沉。
依二師父所言,當初,北涼之所以交由徐驍鎮守,實乃無奈之舉。
涼甘走廊,為西北咽喉。
一旦這個口子打開,北莽百萬鐵騎,便可輕易從湟水谷地,以獅子搏兔之勢,俯衝中原!
北涼設防,其實不易。
大多邊境線上,無障可依。
如倒馬關之地,為一片荒原。
若無北涼鐵騎駐扎,換了離陽任何一支軍隊,恐怕早就給北莽的鐵騎,碾壓成一隻破竹籃。
處處漏水。
而且,涼莽優劣在於,北莽疆域廣袤,擁有幾乎等同於整個中原的巨大縱深地形地貌。
如此,便形成了圍棋上的厚壁之勢。
北涼完全不能與之媲美的。
因此,北莽輸得起,而且,可以輸很多次。
北涼,則一次也輸不起。
趙楷自言自語道:“徐驍不做土皇帝,誰能做?
顧劍棠?五年也支撐不下來的無能匹夫!”
雖與北涼為敵,但這不影響他對徐驍人屠的認可。
趙楷撇了撇嘴,騎馬靠近一輛馬車,掀開簾子瞧了眼。
是僅剩的一尊符將金甲人。
趙楷笑道:“大師父可比二師父大方多了。”
放下簾子後,心頭浮起一陣揮之不去的陰霾。
從譏佛,謗佛,再到滅佛。
本有望成為天下佛頭的二師父,卻一直不聞不問,選擇袖手旁觀。
最近幾年,乾脆瞧不見他蹤影了。
近些日子,大師父在宮裡,好像也有了危機。
陛下似乎不再如以前那般信任了。
都是天下第一樓的嫁禍之舉。
陛下或許明白,但終究是根刺。
他這趟西行,實在迫不得已。
樹挪死,人挪活。
不跑不行啊。
那個小舅子,最近殺人太多。
從北莽歸來後,說不定就得找自己麻煩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天干物燥, 喉嚨快冒煙的趙楷,艱難咽了口口水。
想起襄樊蘆葦蕩一戰,嘴角苦澀,低語道:
“被這樣的人盯上,真的很不幸啊。”
說罷,望向前方,他又回頭看了眼,應該是最易設伏的劍門關,輕聲道:
“徐千秋,想殺我,好像你沒有機會了。”
趙楷扭了扭脖子,譏笑道:
“我呸!
天下第十又如何,如今想殺我,難如登天!
這蜀道,可不是誰都能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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