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二公子徐鳳年握住腰間枯木割鹿刀,黃蠻兒與青鳥皆已靠近。
呈犄角之勢。
世子殿下泰然一笑,問道:“先生這三拜,驚天地,泣鬼神,小子愧不敢當。
只是不知,先生可敢在牯牛大崗上做出這般行徑?”
軒轅敬城平淡道:“若說有何不敢,世子殿下可能不信。”
頓了一下,轉身看向一旁的二公子徐鳳年,道:
“若說不敢,二公子是否就要當場拔刀?”
徐鳳年盯著這個軒轅家族淪為笑柄的嫡長孫,黃鼠狼給雞拜年!
好奇他此刻故弄什麽玄虛,一臉不耐煩,道:
“說吧,找我哥,到底何事?
若不是看在你女兒和我哥早已私定終身,且已生米煮成熟飯,我才懶得與你廢話!”
徐千秋:“……”
軒轅敬誠:“……”
青鳥、慕容姐妹:“……”
感覺這貨在故意搞事情!
軒轅敬城嘴角微抽,自動略過那煮飯的過程,直指要害,平心靜氣,問道:
“殿下可知,當日在吳州之時,小女軒轅青鋒要與你過不去?處處刁難與你?”
徐鳳年握緊左手割鹿刀,力求左手刀一擊斃命。
他常以右手刀對敵,卻極少有人知道,他最擅左手刀。
直覺告訴他,眼前之人,絕非傳說中的那般廢物,書呆子……
果真不可小覷了天下人,踏入江湖方知,全都是些老陰逼。
便是他卻那天下第一紈絝的名頭,非自己所為,而是被兄長借代,便是如此,也都要真實些。
這軒轅敬誠,隱藏得可真深!
徐千秋知曉其來意,輕輕呵氣,嘴上微笑,道:
“先生請說!”
軒轅敬城語調平緩,道:“你長得與一人很像,形似七八,神似八九……”
此言一出,世子殿下還未開口,二公子徐鳳年左手刀,已瞬間出鞘。
刀鳴炸出,一瞬,便已到了軒轅敬城身前。
拔刀術!
嗯?
徐千秋微微凝眉,這一刀,竟融入了幾分他那招【槍出如龍】的意境。
果然,以戰破境,以戰養戰,越戰越強,如此修煉之人,皆是偷師高手。
王仙芝如此,自己弟弟徐鳳年,亦如此。
雖無法領悟他的天道法則,卻可借其意,悟其形,並融入己身武道之中。
青色刀罡,從軒轅敬城脖頸入,從腰間出,一刀得逞,就要斜向攔腰斬斷。
此刀,以拔刀術為神,兩袖青蛇為魂,槍出如龍為意,枯木割鹿刀為媒。
刀出鞘,一步入宗師。
二品巔峰,終於破境,入一品,為金剛境。
軒轅敬城皺了皺眉頭,左腳不動,右腳腳尖一旋,在地上畫出一個半圓。
左手捧書負於背後,右手伸出慘白雙指捏住割鹿刀。
順著徐鳳年凌冽刀勢,向下卸去勁道。
這名中年書生咦了一聲,略有訝異。
書生握刀的那支袖口,無風卻飄蕩。
一聲刺啦聲響,半條衣袖,齊齊削去。
手腕所在,有一血痕。
徐鳳年轉動刀鋒,軒轅敬城松手向後退去,腳尖交錯輕點,身形說不出的輕靈飄逸。
兩人交鋒,淺嘗輒止。
軒轅敬誠低頭,瞥了眼自己衣袖,及手腕血痕,心中震驚,久久無以複加。
這個隱藏了幾十年的溫柔書生,此刻,終於信了天下那句傳言:
北涼當興!
天下第一紈絝,竟有此實力,北涼,果真是個臥虎藏龍之地。
對那斷袖視而不見,亦不惱,微微抱拳,笑道:
“恭喜二公子入一品高手之列!”
徐鳳年收刀入鞘,還之一禮,道:“晚輩方才多有失禮,還望前輩勿怪。”
得了好處,自然要給人面子。
如今既已得知,娘親未死,方才怒容,自然是裝的,不過是借人練刀罷了。
知曉來人並無惡意,徐鳳年便帶著弟弟徐龍象,到一旁繼續摘山楂去了。
便是有惡意,有兄長徐千秋在此,也翻不了什麽太大風浪。
慕容姐弟早已退到一邊,小心謹慎,偷看這邊。
徐千秋客氣伸手,示意軒轅敬誠借一步說話。
二人來至不遠處的清溪山亭,入亭而作,青鳥備茶。
“上次知章城外上墳,看到有幾隻酒杯,都是先生你的?”
軒轅敬城落寞點頭。
看了眼不遠處蹲在地上的徐龍象,軒轅敬城百感交集,道:“生而金剛境!”
軒轅敬誠自知,時間有限,故而,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於袖中摸出一封密信。
只有信封,並無內容。
信封之上,印有一血手掌印。
那是天下第一樓獨有的標志。
軒轅敬誠遞過信封,道:“一切,就拜托世子殿下了!”
前些時日,天下第一樓樓主親自回信,信中所言,徽山之事,已交由北涼世子全權裁決。
於是,得知北涼世子抵達龍虎山,這位擔憂女兒安危的老父親,便火急寥寥趕來。
待徐千秋問及徽山之事,軒轅敬誠未有絲毫隱瞞,一一道出實情。
“青鋒她娘親與軒轅大磐雙修,以此來報復我。
如今,這位老祖宗要再讓青鋒入牯牛大崗,與其雙修。”
軒轅敬城嗓音平穩,並未刻意遮醜而小聲。
聞言,慕容桐皇及慕容梧竹,姐弟二人,面面相覷。
目瞪口呆,被震撼得無以複加。
軒轅敬城淡然道:“二十年間,我學盡徽山問鼎閣秘笈功法。
走了一條沒有回頭路的岔路。
不懼一死。
但求母女平安。”
軒轅敬城緩緩說來,咳嗽了幾聲,捂住嘴,血跡猩紅,觸目驚心。
徐千秋瞥了一眼他那蒼白臉色,道:“你或許能與軒轅大磐死戰一場,卻不一定能活下來。”
軒轅敬城手中道教典籍早已染紅,放於背後,淡笑看著徐千秋,說道:
“他要證大長生, 我便讓他見識一番。
只是,我得來的長生真人境界,並非真長生,因此,勝負在五五之間。
我死後,母女二人,便拜托殿下了。”
一旁,慕容姐弟二人,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二人,竟在三言兩語間,似已定下了軒轅大磐的必死之局。
商議持續了約莫三盞茶時間。
軒轅敬城自顧自說道:“軒轅大磐一死,徽山也就我父親軒轅國器,與我弟弟軒轅敬宣,稱得上麻煩。
這兩人再死,殿下只要保得住青鋒性命,大可將她當作牽線傀儡,掌控牯牛大崗。”
徐千秋轉動手中茶杯,面容似笑非笑,冷靜淡然,道:“好!”
軒轅敬城遙望那座藏青色的牯牛大崗,喃喃道: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