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臂羊皮裘老頭兒站在門口,斜靠著房門,一根手指扣著鼻屎。
初時,他並未太過在意。
以毒藥控制下屬,江湖之中,歷來有之,不稀奇。
只是,毒發症狀愈演愈烈,老劍神終於動容。
停下扣鼻孔動作,皺眉,凝視著地上不斷摸爬滾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聲音無法發出的慘烈之人。
此毒……
老頭兒忽然有點明白,為何天下第一樓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崛起。
【天道丹】?
如此劇毒,若是換了他,能否堅持下來?
沉默許久,老劍神還是沒能確定答案。
看向世子殿下,李淳罡首次多了幾分凝重。
短短半盞茶的功夫,慕容桐皇已昏厥百余次,生生死死,便是如此簡單。
只有真正經歷過大死亡之人,才會理解死亡的真正可怕之處。
姐姐慕容梧竹,早已哭成了淚人,跪在地上,抱著世子殿下的腿,不斷祈求。
在得知此藥無解之後,更是泣不成聲。
地上,慕容桐皇已將自己那絕色臉龐抓得毀容。
往日裡,他雖狠歷,不止一次想過毀去這副人人覬覦的容顏,卻終是下不了手。
此刻毒發,便是給了他最大的勇氣,和無邊瘋狂。
滿臉鮮血,再無昔日半分絕色容顏。
便是無敵於江湖三甲的老劍神,見此一幕,亦動容不已。
這小子,是個狠人!
稍加磨礪,必可為禍一方。
天下第一樓,最多此類瘋子。
否則,也不會光明正大挑釁於兩大帝國,以卵擊石。
許久,藥效漸去,毒發驟止。
慕容桐皇無力癱軟於地,大口喘息,恍若新生。
抬頭,與那寒若冰霜的白衣少年對視,眼中忽地多了幾分敬畏與恐懼。
世子殿下將毫筆於慕容桐皇臉上沾染了些鮮血,在地上寫了個紅豔妖異的“殺”字,泰然道:
“此毒,半年發作一次,且疼痛程度逐漸翻倍,近乎折磨靈魂,七魂六魄,亦難逃其中,便是天象境大高手,服下此毒,也無解。”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狠,這讓我很滿意。”
說罷,從袖中又取出一個紫綠色瓷瓶,道:“這丹藥,可助你容顏恢復如初,至於用與不用,你自己決定。”
慕容桐皇並未看那丹藥一眼,死死盯著眼前之人,一字一句道:
“你究竟何人?”
一般人,絕不可能有此【天道丹】!
除非……
天下第一樓高層!
世子殿下笑笑,並未回答,將手中毫筆扔掉,起身道:
“記住這個字,它將會伴隨你一生!
過些時日,我會派人送你前去參加考核,能否入第一樓,便要看你是否有真本事了。”
頓了一下,又道:“區區天象軒轅大磐,便能將你們姐弟二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永遠活在其陰影霧霾之下。
既如此,此番,你們姐弟二人,便隨我去一趟牯牛大崗,也能見識見識天下第一樓的魄力。
也不枉你今日不顧一切,服毒,自毀容顏。
說實話,真要對你們有不軌企圖,我何至於興師動眾,殺絕了軒轅二十騎?
還得在這裡看你們臉色?”
伸手擦了擦梨花帶雨,哭成淚人慕容梧竹的眼淚,慵懶道:
“我極少一次性說這麽多話。
也懶得與人解釋什麽。
希望你慕容桐皇,值得我今日所言!”
邋遢老頭兒斜靠於門邊,語氣懶散,道:
“你們別信這小王八蛋的鬼話,那個褲襠裡帶把的還好,長得再女人,好歹是個爺們,這小子並無斷臂嗜好,自然無憂。
那個姐姐,倒是要真小心點,指不定哪天就被滾被窩了。
這小子禍害良家的本事,跟老夫當年有得一拚。”
被拆台的徐千秋也不惱火,平靜道:
“放屁,你個老不知羞!放你的屁!這一路走來,我禍禍誰了?裴南葦,還是舒羞?我都快變和尚了!”
老頭兒撇撇嘴,拍拍屁股走了,還真放了個響屁。
聲音淡淡傳來,道:“那日,道路平穩,你所坐馬車,卻一路不得安穩,真當老夫不知道?”
這下,連慕容桐皇都轉不過彎來。
對二人所言,不明所以。
恢復半晌,慕容桐皇從地上爬起來,突然說道:“你圖什麽?”
徐千秋也懶得解釋,隨口道:
“垂涎你姐美若天仙,這個理由夠吧?
警告你,再敢唆使你姐藏刀子,當心我命人對你二弟下刀,讓你徹底做個娘們兒!”
世子殿下沉著臉,與老劍神一同出城上墳,隨行的青鳥帶了知章城最富盛名的當歸酒。
李淳罡嘲諷道:“這般心軟,成得了狗屁大事。天底下可憐人何其多,你有三頭六臂還是怎的,顧得過來?”
徐千秋白眼道:“本世子對三足鼎立於武道的軒轅世家不順眼,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把柄,自然要去牯牛大崗鬧騰一下。
軒轅大磐將這對苦命姐弟視作盤中餐,嘿,本世子就偏要讓到嘴的肉劃到自個兒盤裡,最好是能夠氣得他當即出手,免得江湖人說我徐千秋不講江湖道義。”
對這小子的話,十句,老頭兒最多信一句,已是極致。
當即轉移話題問道:“你小子門路廣,與天下第一樓也有合作,說說,那軒轅老不要臉,是怎樣個人物?聽說這老變態一日無女,就兩眼赤暴,膚欲裂,筋欲抽,聽著像走火入魔?”
老劍神將合作二字,咬得極重。
顯然已是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徐千秋也並未之一,想了想,歪嘴道:
“這老匹夫,大概能算半個武道天才,比不上王仙芝。”
老劍神此生隻敗過一人,聽聞此言,直翻白眼。
回頭,想跟青鳥討要當歸酒解饞,結果被冷眼相向,歎了口氣。
當世,除薑丫頭外,也只有這個滿眼都是她那瘋子世子殿下的青衣丫頭,敢如此不給老劍神面子了。
百無聊賴,老頭兒隨口道:“你小子,光顧著在姐弟面前逞威風,不知天高地厚!
軒轅大磐雖沒能入武評,但武功比起王明寅,隻高不低,若非這家夥太聰明,什麽都想學,還想樣樣拔尖。
若肯一門心思,學刀就學刀,就沒顧劍棠什麽事情了。
聽上去,這些年他是好色不衰,為老不尊,沒這麽簡單的!
這家夥很早便精通佛道義理,加上壯年時便已是內力深厚,借陰鼎補陽爐,調伏心障,一旦真被他搗鼓成了,就是黃道赤篆小證長生,修為差不多媲美道門裡的大真人。
你小子境界古怪,要想拿下他,估計也不好辦。
上不上徽山,你自己掂量著辦。”
徐千秋揉了揉下巴,一本正經思量這件事。
老劍神忽地輕聲問道:“那對姐弟璧人,你到底喜歡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