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身份敏感,可不能死在自己的地盤上。
而且,這段時日,兩人已成忘年之交,赫連武威可舍不得他死在黃河裡頭。
退一萬步說,徐千秋若死在他眼前,徐瘸子定會失心瘋發作。
那時, 三十五萬北涼鐵騎得發瘋!
一路踩踏來到西河州,可就是他的滅頂之災。
雖說,將軍馬上得軍功,卻也要有覺悟:
將軍馬上死!
赫連武威不怕打仗,甚至,也不關心什麽生靈塗炭。
可, 老人這一生, 隻想有朝一日,能與顧劍棠兵鋒相向。
卻在有生之年, 打死也不希望,再與人屠沙場相逢。
遠處,十幾位持節令親衛,銳騎遊曳待命。
待陰物出現,便驟然出手。
老人沉聲發號施令,去截江台,調一千精銳控碧軍,前來助陣。
赫連武威,本就是大念頭的公主墳客卿,自然不怕與小念頭一脈撕破臉皮。
敢在老子眼前行凶,真當控碧軍形同虛設?
局外人,種檀,卻最為輕松。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還能看一場好戲。
奔跑時,還不忘與女婢打情罵俏。
“這家夥,真人不露相,看上去柔柔弱弱,只是一屆白面書生。
不曾想, 竟能與那巨大怪物硬碰硬,扛下怪物的襲殺。
換作我,只怕也輕松不了。
事先說好,你可不能對他一見鍾情。”
聞言,婢女劉稻谷,腰懸繡有女子的精致香囊,下意識摸了摸小囊,有些無奈道:
“公子說笑了。”
一旁,心狠手辣到,能在自己臉上劃四刀破相的陸歸,巋然不動。
她爹陸祠部,是位徹徹底底的書生,不願去湊這危險熱鬧。
迅速遠離是非之地。
種神通,他惹不起。
赫連威武,他也惹不起。
這兩人,一位是大將軍,一位是持節令。
皆是北莽第一流權貴。
便是女帝陛下, 也要權衡一二的頂尖人物。
他惹不起,但總躲得起。
陸沉正打算跟上隊伍時, 卻被父親輕聲喝住。
陸沉背對父親,肩頭顫抖。
也不轉身,只是癡癡望向黃河。
河面之上,偶有水花濺起,河面波濤不斷。
波濤滾滾。
吝嗇到,連真實姓名也不曾告訴我的你,就這樣死了嗎?
真的死了嗎?
不,不會的!
十八具如牽線玩物般的傀儡彩衣,再度站起。
從四面八方,騰空飛起。
彩衣長袖,飄渺無極,煞是好看。
再衝入河中。
水下,徐千秋在打瞌睡。
只有一柄飛刀,不斷與巨大怪物對敵。
這裡一刀,那裡一砍。
速度極快。
河流湍急,而且流沙無數,卻絲毫不影響飛刀速度。
黃河,渾濁之河,眾人不見真實情形,不明水底發生了什麽。
他大可睡上一覺再說。
怪物不知疼痛,受了上百刀,攢射穿刺,卻依舊不見頹勢。
足見其實力之強!
不多時,十八彩衣紛紛入水,如雷炸下。
彩衣女子亦是不知疼痛的死物,並沒有致命傷。
每一縷長袖,便是一柄長劍。
徐千秋也開始陰鷙起來,滿腔戾氣。
伸手一抓,手中出現一柄,由黃沙所凝結的長劍。
一劍揮出。
其中一名彩衣,瞬間化為粉碎。
失去憑仗之力,彩衣上浮水面,在河面稍縱即逝。
消失於滾滾黃河東流水。
那巨大怪物耐心很好,四隻手可不是白長的。
牽引剩余彩衣入水,一擊不中,便出水,然後伺機而動。
突然,傳來一陣顫耳膜的轟鳴聲。
徐千秋心中道,糟糕。
是跌水!
天下第一樓資料有記載,於黃河之中,有一處壯麗觀景點。
兩岸巨石,極為陡峭。
河口收縮束起,如女子纖細腰肢。
萬鈞河水,聚攏一股,墜入馬蹄狀的峽谷河槽。
飛流直下三千尺。
如此世間奇,震撼賞景遊人。
而此刻,徐千秋便隨河水,墜入三千尺。
朱紅雙面的巨大怪物,抓住算計,爆殺而至。
水跌巨壺口。
徐千秋雙手化掌,借助慣性,衝出大水柱。
一瞬懸空凝滯。
水霧升騰。
徐千秋腳下,大壺河水喧沸。
而那巨大怪物,一張歡喜相臉孔,對徐千秋咬牙切齒。
十七彩衣,同時出袖。
已飛出水面的徐千秋,隻得再次隱藏實力,隻蕩開小半長袖之劍。
被十余長袖,繞住頭顱,四肢。
這等手法,比五馬分屍,還要酷烈百倍。
岸邊,陸沉臉色瞬間蒼白,毫無學生血色。
稍縱即逝。
被她隱藏得極好。
好在,四周並無人瞧見。
身陷死地。
徐千秋身體不墜落,反而拔高。
體內氣機,流轉如江河入海。
一竅衝一竅,一脈貫一脈。
右手,四指並攏,一掌轟出。
隨著這一掌。
一整條千丈瀑布,竟隨之一頓。
千百年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的黃河之水,在這一日,這一時,逆流而上。
河水,竟出現了百年不遇的斷層。
天現異相!
一巨大掌印,從天而降。
直逼巨大怪物。
岸邊,無數人驚愕抬頭,愣愣望向天空:
“天象!”
“頓悟天象境!”
徐千秋的不夠扎實的天象境,今日,終於圓滿。
悟得天象之力,引天地共鳴。
赫連威武讚歎道:“一朝入天象,大河天象,從天而降的掌法,一道天驕啊!”
說罷,又忍不住的嘀咕道:
“武榜果然不靠譜,說好的陸地神仙,就這?”
這世上,哪有人入了陸地神仙,再入天象的?
前無古人!
徐千秋身後,峭壁露出真面目,驚世駭俗。
一整面九龍壁。
九龍猙獰,爭奪一顆碩大珠子,栩栩如生。
滔滔河水,衝刷近千年。
龍壁卻不見絲毫模糊。
這雕工,深刻玄妙,簡直匪夷所思。
這岩石硬度,更玄妙。
巨大怪物,四手同時迎上從天而降的掌法,。
卻天地異相掌法,打入黃河之中。
其余彩衣,紛紛墜毀在雲霧彌漫的河槽之中。
打了一個旋, 便再也不見蹤跡。
消失於茫茫黃河之中。
停頓,倒流而上的河水,恢復正常,傾瀉而下。
這時,一道白衣飄來。
巨大怪物剛冒出頭,便被白衣砸向九龍石壁。
徐千秋與之對了一個眼神,兩人同時出手,將巨大怪物狠狠砸向龍壁。
徐千秋一掌摁住那顆雕刻作驪珠模樣的珠子。
瞬間將其陷入龍壁幾寸。
一扇大山壁,嘩啦一下迅猛倒轉。
機關打開。
三人被旋轉牆壁,砸入壁內。
壁外,江河依舊奔流不息。
壁內,卻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