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風落,硝煙嫋嫋。
官道之上,坑窪不成樣子,蘆葦燃燒留下的殘根,遍地都是。
小雨淅淅瀝瀝,雖慢慢熄滅了火勢,卻有不少地方還在繼續燃燒。
屍體也在燃燒。
兵器插在泥土之中,宣誓著它的不屈,可惜主人已戰死。
戰旗七倒八歪,不少已被火焰點燃,字跡圖案也看不清。
一股無言的肅殺之氣,充滿天地之間。
這,便是大戰之後的戰場。
徐千秋吩咐舒羞將那三具符將紅甲小心收起來,放於馬車之上。
走到王明寅屍體旁,蹲下,看了看那眉心的一指大小血洞,冷然道:
“我與你無冤無仇,但,殺人者,人衡殺之,只能怨你技不如人了,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天下十大高手,其中一個,便在此次蘆葦蕩之戰中,就此隕落,身死道消。
論境界武功,王明寅尚在吳六鼎之上,可惜,太傲了。
未曾全力一戰,便已死於指下。
故而,兩人一戰,尚不如李淳罡與吳六鼎一戰看起來精彩。
自此,天下十大高手空缺之位,江湖之中,不知又要引起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武夫之輩,為名為利,蠢蠢欲動,哪怕拚個你死我活,也要排出一二三,比試出高低來。
那柄金黃色軟劍看著不錯,可惜,已寸寸斷裂,極難複原。
走到馬車旁,伸手輕輕摸了一下青鳥眉心,已漸漸穩定,估計要不了多久便能蘇醒,終於放心。
轉身,分別點名,舒羞、呂錢塘、楊青風。
三人上前,心中疑惑,不知世子殿下何故如此鄭重,神色之間天然帶著幾分畏懼與敬畏。
徐千秋一一看過三人,道:“從即日起,你們三人跟隨二公子徐鳳年左右,只聽從他一人號令,全力助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聞言,三人愣住,齊齊轉頭看向二公子徐鳳年。
一旁,徐鳳年心頭一震,輕聲道:
“哥,這不妥吧?
他們三位,可是徐驍特意為你挑選的侍衛,武功境界,各有所長,便是放在江湖之中,也是屈指可數的高手。
如今你把人給我,你自己怎麽辦?”
徐千秋笑笑,不以為意,道:“有能耐殺我的刺客,他們也擋不住。”
三位扈從訕訕一笑,確實如此。
“參見二公子!”
既是徐千秋命令,三人自然不敢違背,當下,齊齊對徐鳳年抱拳執禮。
若是換作從前,三人或許多少有些不情願,但今日一戰,幾人對這位天下第一紈絝的認識大為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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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還在為武林盟主這個目標而疑惑之際,地面再次顫抖起來。
幾人神色驟變!
在場之人,除那位李老劍神之外,已無戰力可言。
若再有三萬大軍衝鋒,在場之人,便是李淳罡,也難逃一死。
森寒劍戟,烏黑重甲。
是青州重騎兵!
而且數量不少。
雖不及三萬,卻勝過三萬。
在重甲擁護之下,為首之人是一位身穿大黃蟒袍的男子。
身邊,一位雄壯猛將身穿後中秋甲胄,手中握著一杆銀白色梨花槍,配以紅纓,威風凜凜。
武將與蟒袍男人說了幾句,單槍騎馬而來。
徐千秋微微皺眉,二話不說,伸手,地面一杆破敗長槍飛來握在手中,翻身上馬,提槍前衝。
相距百步,武將似感受到了殺意,壓下心中輕敵之意,沉著冷靜,全力應對。
在其看來,
一槍便可解決這白衣公子哥,將其挑下馬來。若非靖安王吩咐不可殺人,他便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北涼世子。
若非身邊有高人庇護,如此慘烈之戰場,這公子哥怎麽可能現在還活著。
五十步!
二十步!
武將見這家夥來勢更加凶猛,絲毫沒有對話的意圖,心中憤懣,不知好歹的東西!
手腕一抖,紅纓旋轉,長槍刺出。
不取其性命,但卸掉一條胳膊不影響吧!
銀白色長槍,於空中挽出一個漂亮槍花,引來身後三千重甲騎兵連連喝彩。
終於碰面。
刹那!
白衣公子手中破敗長槍幻影重重,鋪天蓋地虛影。
忽得意,虛影歸於一處,閃電一刺。
兩騎擦身而過。
破敗長槍穿透那厚重甲胄,刺透胸口,一槍擊飛,遠遠插入蘆葦蕩地面。
長槍插於地面,屍體仰天倒掛。
招手,隔空取物,再次飛來一杆長槍。
手中長槍直指那龍蟒男人,冷峻道:“靖安王叔,這麽大排場,只是為了送侄千裡,果真是好深厚的感情。”
白馬,白袍,手持長槍,於千軍萬馬之前,亦能談笑自若,如此氣魄,引得一眾青州鐵騎紛紛側目。
看看那倒掛於殘破長槍之上的屍體,心肝顫!
那位將軍可是襄樊城戰力前三甲的勇猛之士, 一個照面便被一槍斃命,震撼可想而知。
今日出行,靖安王身穿一件江牙海水五爪坐龍黃蟒袍,顏色尊貴。
較之藍白雙色蟒袍藥高出一等。
僅這蟒袍而言,便比之廣陵王要高出半級品秩。
只見他緩緩抬手,三千鐵騎重重踏步,一聲齊喝,響徹雲霄。
手勢向前一揮,殺字脫口而出。
靖安王來到此處,從始至終,都沒有要與徐千秋談話的意思。
也沒這必要。
宮裡傳來密信,於蘆葦蕩伏殺徐千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無視周圍遍地屍體兩萬余,在這個男人心中,此刻沒什麽比靖安王世襲罔替更重要。
看著徐千秋,就像在看一個死人,平靜道:
“青州龍王勾結北涼世子,率領三萬大軍,欲起兵叛亂,被我包圍於蘆葦蕩,盡數殲滅,平定叛亂,殺!”
襄樊城之中,溫情脈脈,相互試探,到了此刻,招招見血。
吃齋念佛十幾年的靖安王,此刻終於露出真面目,心中壓抑不住的戾氣盡數爆發,狠辣一如當年,絲毫未減。
殺字落下,卻頓時戛然而止。
一切似乎定格在此刻。
一柄匕首,穿胸而過。
靖安王雙目圓瞪,不可置信轉身看向身旁之人。
那是他最信任,也是唯一信任的心腹之人,這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你,你怎麽……”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
身穿黑色重甲的刀疤臉將軍,猛地拔出那匕首,又狠狠補了三刀。
鮮血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