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最頂級密信,當由舵主親自送出。
天下第一樓,已許多年未有此等密信送出了。
此等密信,便是徐千秋,也不得不慎重。
古人有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於情報而言,這句話也適用。
徐千秋難得臉色沉重,緩緩打開密信。
青鳥靜候一旁,一言不發,不曾打擾。
雖說貼身之人,看此密信,並無不妥。
只是,往往大多數時候,青鳥都是待徐千秋將密信遞與她,她才會看。
密信內容不是很多,所言之事,卻令徐千秋臉色一變再變。
兩人青梅竹馬,相伴至今,除去王妃孤身入京那日,今天,是青鳥第二次見公子如此神色。
同枕之人,公子心中憤怒,隻她一人知曉。
瞎眼小姑娘,黑衣鬥篷,於三日前入北莽皇宮行刺,擒女帝,得手。
後,於宮牆之中,被拓拔菩薩所阻,與之一戰。
相繼受兩個天象高手偷襲,身受重傷。
右臂一刀,左肩一掌,後背一拳,吐血不止。
於奔襲撤退之時,腿部再中一箭。
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天下第一樓也失去其蹤跡。
字語行字之間,險象叢生。
徐千秋卻始終盡量壓製心中怒火,未曾有過激舉動。
愈是如此,青鳥愈知公子心中萬丈怒火。
為助其脫困,天下第一樓於北莽京城情報網,損失慘重,元氣大傷,幾近癱瘓。
舵主亦身受重傷,好在性命無憂。
萬般之險,不顧性命,如此魯莽,竟只為了這最後一句:
聽聞女帝乃人間絕色,欲擒之,於大哥哥生辰之日,繼位北涼之時,獻為女婢,為賀禮。
看到這最後一句,那心頭怒火,無端消去大半。
情報有言之,往北而行。
年夜之時,竟未趕到。
卻不曾想,竟是往北莽而去。
入京擒女帝。
真是好大膽子!
真當皇宮無人不成?
人間絕色?
那是幾十年前的傳言吧?
如今那女帝,其年紀已不輸徐驍,已近古稀,還能有幾分年輕容顏?
擒之何用!
一腔怒火,最後卻化為一聲長長歎息。
“青鳥,派人尋之,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另,於東海武帝城,調鬼手頭陀北上,任北莽京城分舵舵主一職,重建情報網。”
頓了一下,又到:“復仇之事,後續再議,當務之急,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找到幽冥!”
“是!”
青鳥轉身離去。
出門前,回頭瞥了一眼站於窗邊,負手而立,微微皺眉的徐千秋。
心中微歎息一聲,反手輕輕關上房門而去。
這傻丫頭啊!
送什麽禮物啊,她能到府上過年,陪公子一起吃頓年夜飯,便是最好的禮物。
這番闖下大禍,歸來時,定免不了要打屁股的。
至於北莽,拓跋菩薩……
性情冷淡的青鳥,眼角閃過一絲殺意,稍縱即逝。
不過……幾年不見,這小丫頭的實力越發恐怖了許多。
一個拓跋菩薩,再有兩個天象高手偷襲,於那般絕境之中,竟能逃走,估計北莽皇室要氣瘋了。
昔日,東海之局,圍殺王仙芝,小丫頭便是最後一把利刃。
臨別破空一掌,便是出於她之手。
希望小丫頭能絕處逢生吧,不然,以公子的心性,那北莽皇宮,一場腥風血雨,只怕在所難免。
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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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有上好的熟紙宣。
薑泥大開行囊,從中取出一支上好關東遼尾,及火泥古硯。
這兩件文房四寶之其二,可換兩城。
便是那官子無敵曹長卿,也是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
不曾想,卻落到了徐千秋這般字跡潦草之人手中。
若被其得知,他竟如此暴殄天物,只怕要發飆。
薑泥磨墨。
徐千秋開始作畫,畫中之人,正是青鳥雨幕之中,刺出一槍刹那。
見他所畫乃是青鳥,小泥人重重哼了一聲,然後重重磨硯,似要將其磨穿。
全然不顧那是價值連城之物。
寫字,徐千秋或許不入流,但這作畫,卻是他的強項。
一筆一劃之間,自有神韻。
君不知,市場之上,些許豔情小說所帶插畫,栩栩如生,皆是出自於世子殿下之手。
作畫,有靜心之用。
說起官子無敵曹長卿,這位可是一直暗中跟隨。
車隊離開北涼開始,便開始跟著了。
“小泥人,估摸再跟一段距離,你那位棋昭叔叔就要忍不住現身了,屆時,你如何想?”
“懶得想!”
這極其無賴的回答,便是精明如徐千秋,也是愣了一瞬,然後輕輕一笑。
點到為止,他也不再提。
靜了會兒,小泥人誠摯道:“能不能……能不能不殺他?”
筆鋒頓了一下,在畫中,衣襟一角留下汙漬,卻有點睛之效。
收筆,道:“你那位棋昭叔叔,江湖人稱官子無敵,乃是天象境大高手,於天下鮮有敵手,他不找我麻煩就不錯了,殺他?這可不容易。”
薑泥搖搖頭,又道:“能不能不殺他?”
這性子,倒是與李淳罡那無賴個性有點像。
難道只有這樣,才最適合學劍?徐千秋心中疑惑。
將手中之筆放下,道:“好!就依你,不殺她!”
小泥人終於松了一口氣。
看著那畫像,疑道:“你為何不畫眼睛?”
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傳神且生動,惟妙惟肖,躍然紙間,徐千秋笑笑,道:
“我家青鳥丫頭,百般神態皆有,可甜,可武,可賣萌,這點睛之筆,我倒真不知如何下筆了,傷腦筋!”
“沒羞沒躁,世風日下,傷風敗俗!”
罵完,小泥人轉身離去。
出門時,見青鳥守候與門外,又冷哼嗯一聲,快步而去。
青鳥心中疑惑,千秋閣之中,大部分丫鬟,皆仇視那需要世子殿下喂養才能長大的胖錦鯉(紅薯),現在怎麽卻對她哼起來了。
走入房中,看到那副畫,青鳥怔在原地。
除了滿心歡喜,再無它言。
不知不覺間,一幅畫完畢,窗外已沒了大雨拍打肥蕉葉的情調,暮色深重。
徐千秋揉揉眼睛,滿手墨汁。
青鳥輕柔走近,手中拿著熱毛巾,細細替他擦臉擦手。
畫畫這活兒,太費神了。
一筆勾勒出錯,於傳神,便相差千裡。
青鳥端來熱水與他洗腳,道:“公子,夜已深,你奔波一日,想必也累了,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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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換了個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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