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客廳，泉頓時看到盤腿坐在地板上閉目養神的玄羽，他似乎在感悟著什麽，面上滿是莊重之色，莫名讓泉感受到一股超然的氣息。

　如夢似幻。

　看著這樣的玄羽，泉心底莫名有一股危機感。

　明明玄羽就那麽切切實實地存在於那裡，但卻有種他不屬於這個世界，隨時都會消失，去往一個她再也尋覓不到的地方的預感。

　存在，卻無法觸及，宛如超然於世間之外的神祇。

　這種感覺泉並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或者說，從第一班成立，她剛開始了解玄羽不久開始，她就隱隱感覺到了他的與眾不同，而他身上和其他人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對人對事的態度。

　在泉豆蔻年華之時，天真爛漫的她或許不會特別在意玄羽跟別人的不同，但是現在，在經歷了諸多事件，早已擁有了萬花筒寫輪眼這雙能看破無數迷霧的眼眸的現在，她卻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玄羽。”

　她輕喚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玄羽緩緩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少女，眼角閃過一抹無奈。

　“完事了啊。”

　“嗯。”

　泉有些步履蹣跚地走到玄羽面前，緩緩跪坐下來，而後一臉認真地跟玄羽正面相對，黑色的眼眸跟玄羽的眼睛對視著。

　“玄羽，現在，能稍微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事了麽?”

　聞言，玄羽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

　“謔?你指的是什麽?”

　“異變的事，那種跟你針鋒相對的存在的事。”泉緩緩說道:“還有，所謂的【上杉一族的使命】，我想了解你的一切。”

　玄羽沉默了一下。

　“你...察覺到了啊。”

　聽到這話，泉不由得心中一顫。

　她咬了咬嘴唇，沒有繼續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玄羽，似乎是想把他完全銘刻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氣氛一時間凝固了起來，空氣變得有些沉重，壓抑得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玄羽才緩緩開口。

　“知道這些對你可沒什麽好處哦。”

　“我知道。”泉毫不遲疑地說道:“玄羽你的判斷一直都很準確，也不會做對我不利的事，因為你一直都把我看做是重要的同伴，所以，只要是有危險的事，你都不會讓我去做，你一直都是這樣，如果不是我總是自作主張，恐怕我從認識你到現在都不會遇到任何危險吧。”

　“無論我變得多強，你都是把我當成幾年前那個什麽都做不到的小女孩，用你那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把我保護起來，把所有危險都阻隔在外，僅僅是因為我以前救過你的命，因為我是你重視的同伴。”

　說到這裡，她的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所以，對即便是你這樣的強大存在都很危險的事，你肯定不會讓我跟你一起承擔，自然也不會對告訴我太多，不是麽?”

　玄羽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扯了扯嘴角。

　“太過聰明的女孩子可不招人喜歡哦。”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哪怕變得不招人喜歡，也無所謂，我也不需要別人的喜歡。”

　泉理所當然地說著。

　她並非對自己的容貌沒有自覺，正相反，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外在很出眾，平時只要不穿著那件經典的綠色馬甲，僅僅是穿著宇智波風格的高領上衣在街上晃蕩，都會讓附近的異性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被搭訕過很多次，也受到過很多表白，比佐助受女孩子歡迎還要誇張，曾經她甚至因此而在玄羽面前有意無意地表達過類似“玄羽你看，我這麽受歡迎哦，你可要多在意我一點”這樣的小心思，結果在她的寫輪眼下，玄羽卻沒有絲毫為此感到驕傲或者擔憂，連一丁點虛榮都沒有。

　他一直都是“哦，這樣啊。”，或者“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呢。”之類的反應，平平淡淡，毫無波瀾。

　自那以後她對這種事就完全不在意了。

　當喜歡的人對容貌沒有執念的時候，就算她美若天仙也毫無意義，既然毫無意義，那就無須在意，畢竟她並不需要連勾起玄羽虛榮都做不到的別人的喜歡。

　“而且，我已經不是女孩了。”泉突然伸出手，搭在玄羽的大手上，輕輕握住，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輕聲道:“現在的我，是無論什麽時候都能一直陪伴你的女人。”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泉這句話沒有任何問題。

　她左眼的能力高天原，能讓她擁有等同於永恆的生命，只要她願意，她就可以永生不老，就算玄羽是神，她也能一直陪著他。

　“所以，把你現在承受的一切告訴我吧，讓我和你一起分擔。”

　玄羽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隨隨便便就扯幾句神秘的上杉一族的事就能應付過去的了。

　他沉吟著，習慣性地用一隻手捏著下巴，思索了起來。

　好一會，他才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吧，那就，稍微聊一聊吧。”

　聽到這話，泉頓時神色一松，然後又一臉緊張地看著玄羽，動人的眼眸中流露出明顯的喜悅之色。

　不管怎麽樣，玄羽現在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個讓她興奮不已的態度——

　他認可了。

　“我之前所說的，上杉一族的使命，其實並不完全是謊言。”玄羽緩緩說道:“至少，我的義務和責任，背負的東西，確實是這個，只不過我沒有把所有的事告訴你，而是隱瞞了一部分，因為我覺得你並沒有義務幫我做跟這個世界無關的事。”

　“這個世界?”

　泉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是像之前綱手大人的經歷那樣，你需要處理的事件，也包括其他時間節點發生的異常嗎?”

　她跟玄羽處理過不少異變，對諸如法則、時間線之類的概念也有了大概的認知，自然不會覺得這時天方夜譚，反而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

　然而玄羽卻搖了搖頭。

　“不，我指的是其他次元，跟忍者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誒?”

　玄羽大概地解釋了一下，讓泉意識到多次元世界的存在。

　然後，又簡單地說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支配者，契約者，異變，幻靈，衍生世界的世界之心崩潰，他作為支配者在得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的同時，也要履行的義務，以及，為什麽要這麽重視鳴人。

　泉默默地聽完了玄羽的講述，然後，臉上的喜悅卻是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面臨極其棘手的事態時的凝重。

　“玄羽，你的意思是...在這個世界事了以後，通過鳴人得到某種能力的你，就要同時面臨不知道多少個正在逐漸崩潰的世界，對麽?”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泉的小手微微一緊。

　“很危險吧，那種事。”

　玄羽聳了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過他這個反應，就算沒有回答，泉也已經從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也就是說。”泉的眼眸微微晃動:“你原本是打算獨自承擔這一切，而我和鳴人這樣的【契約者】，只需要在特定時刻履行身為契約者的義務，平時就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對嗎?”

　玄羽打了個哈欠，依舊沒有回答泉的話。

　女人有時候太過聰明，確實不是很招人喜歡，不過是稍微告訴了她一些事情而已，居然這麽快就聯想到了這麽多。

　而且猜得還八九不離十。

　是的，玄羽確實是這麽打算的。

　他原本並不打算跟契約者那麽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只要他們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出現就行了，就當是一種報酬，回報他為契約者改變的命運吧。

　而由於支配者和契約者因果功業共享的關系，他自然不能選定那些很可能給他帶來龐大業力的人做契約者，因為他不會一直干涉契約者的人生。

　雖然因為恩惠之力特殊機制的原因，他可以很輕松地清理門戶，但卻有比較大的代價，畢竟契約是用他一部分靈魂建立的，所以他不會考慮佐助做他的契約者。

　復仇者身上存在比較大的不穩定性，存在暴走的可能，所以他只會盡量引導他成為幫助鳴人踏上未來要走的路的力量，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

　泉的眼神低垂了下來。

　“我明白了。”

　她終於知道，玄羽身上那種超然的，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質是怎麽回事了，原來那種如夢似幻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他的確很有可能會隨時消失。

　因為他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多少眷戀，他的歸處不在這裡，在得到真正的歸處之前，他只會去需要他出現的地方。

　比如那些殘破的世界。

　想清楚親因後果後，泉再次開口問道:“也就是說，當鳴人完全成長起來，實現了你期待的結果，你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對吧?”

　這次玄羽沒有再沉默，而是微微頷首。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玄羽一臉淡然的道。

　“那，你覺得，以鳴人現在的狀態，大概什麽時候，就能成長到你期待的樣子?”

　“唔...這個嘛......”

　知道劇情的他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給出了一個並不是很具體的答案:“快的話，一年內，慢的話，大概，兩三年時間，就差不多了吧。”

　聞言，泉頓時有點慶幸。

　果然，先下手為強是對的啊。

　她緊攥著拳頭，嘴角流露出一模笑意，還好勇敢地邁出了那一步，不然，要是什麽都不做，靜靜等待玄羽改變想法，怕是等著等著他人就消失不見了。

　“然後呢，你接下來會怎麽行動?”

　泉緊追不舍地問道。

　“我啊。”

　玄羽重重地仰躺在沙發上，張開雙手，用最舒服最放松的姿勢，享受著這種看似平常，卻只有經歷過黑暗才能真正感恩的生活。

　“我大概，會在支配領域中待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是永遠待在那裡吧。”

　聞言，泉頓時感覺到一絲沉重的氣息。

　“你不是說你要修複無數崩潰的世界嗎?”

　“對。”

　“那你......”

　泉下意識地就想詢問，但是話剛出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玄羽所擁有的某個極為特別的技能，下一秒，一個念頭陡然生出，而後她卻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難道說，你說的那個能力......”

　一想到腦海中的某個猜測，她的呼吸陡然一滯。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吧。”

　玄羽微微一笑。

　“所以說啊，跟我扯上太深的關系，太過於深入彼此的人生的話，會很痛苦的哦，那種，在漫長的黑暗中前行，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到希望的感覺，即便擁有永恆生命，也只是一種折磨啊。”

　玄羽的臉上明明是很溫和的笑意，泉卻本能地感到了苦澀。

　她沉默了一會，然後，垂下腦袋，原本黑色的瞳孔瞬間變成猩紅的寫輪眼。

　然後，是仿佛照映著玄羽的存在的萬花筒寫輪眼。

　黑色的羽毛狀花紋緩緩流轉間，瞳力快速湧動，獨屬於她的瞳術瞬間發動。

　而後，悄無聲息間，今天之前的時間節點，全部都被她完全刪除。

　而這，也意味著她即便擁有回溯這個逆天的瞳術，也無法再讓自己回到昨天之前的狀態，完完全全的，讓自己的人生無法再逆流到少女時代。

　“我會一直陪著你。”

　泉雙手握住玄羽的大手， 一字一頓地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不管是什麽理由，只要你還存在，我就不會放棄。”

　聽到這話，玄羽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滯，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宇智波一族深刻於血脈中的執念麽?”

　就像宇智波帶土對琳的執念那樣。

　連二勾玉寫輪眼直接進化成萬花筒寫輪眼，而且還因為“逃避現實”而覺醒出神威那種不可思議的強大瞳術，很可能是強烈的願望才會引發的這種奇跡，可想而知宇智波一族的執念是何等的強大。

　而這種執念，也是帶土走向黑暗的根源。

　泉的身上同樣流淌著宇智波的血液，似乎也有著，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會無比執著的本性。

　“不。”

　身為宇智波一族的幸存者，泉卻是搖了搖頭。

　“這只是我，上杉泉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