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隨著一陣落地無聲的輕快腳步逐漸接近,圍觀的長河蘇氏弟子十分有眼色地,依次朝兩側分開,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身著淺碧長裙的蘇浣清緩步走到了許守靖的身邊,目光平靜,清澈的美眸宛如一面鏡子,亦或者冬日結冰的湖泊,不帶有一絲漣漪。
她的視線流轉萬千,掃視了一眼大廳中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在薑容月始終挽著許守靖的那隻手上停留了片刻,偏頭瞥了眼紀鹽,淡聲道:
“牌子等我們出來再借給你。”
紀鹽悻悻然地想了下,識相地讓開了道路,心中倒也沒有什麽不滿。
煉氣塔的規則大夥都知道,頂層除了蘇府以外,任誰都沒資格進去,本來他就是成績再好也沒機會一探頂層的真容,現在已經是天大的機緣,不急於這一時。
蘇浣清也不再多說,轉身便朝著旁邊的暗道石梯走去。
看著蘇浣清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許守靖跟薑容月對視了一眼,正打算跟上蘇浣清的腳步。
可許守靖的前腳才剛剛踏出,那個方才還窩藏在櫃台後的甜美女修,突然竄了出來,鼓著嘴擋在了他的面前。
秦萱冰瞪著一雙剪水雙瞳,視線死死地鎖在許守靖的身上,粉腮鼓起像是一隻小松鼠,煞是可愛。
大概是她對自己的形象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樣沒什麽威懾力。為了彰顯氣勢,她只能不停地前挺小胸脯,扮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你……你不能進去,你不是長河蘇氏的人。”
話音落下,秦萱冰冷哼了一聲,偏過頭不再看他,但‘送客’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許守靖在原地愣了片刻,恍然回神,不明所以地道:
“為什麽啊?我跟清清……”
“不要叫浣清師姐,叫得那麽親近!”秦萱冰瞪了瞪眼,有意無意的用身子擋住了蘇浣清的視線。
“……”叫習慣了,不好意思。
許守靖長歎了口氣,心中有些無語,他看著寸步不讓的秦萱冰,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跟浣清是一路的,我是她朋友,真的不騙你。”
語氣柔和,像是在哄小孩子。
秦萱冰聽後頓時更氣憤了,但這麽多人看著又不好發作,只能佯裝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
“我知道了。”
見狀,許守靖還以為這是允許自己通過了,便想要拉著容月姐的手過去。
“她可以走,你還是不能走。”秦萱冰在原地微頓了下,連忙橫著移動步子攔在前面。
薑容月有些看不下去了,明眼人都明白秦萱冰這是在故意針對許守靖。
不過,以她的性子,就算心中惱怒,也不會做出什麽太過衝動的行為來。
她悄悄松開了許守靖的手,走近了幾步,蹙眉道:
“小靖哪裡招惹到你了嗎?”
秦萱冰本想冷著臉回一句“沒招惹,但是我樂意”,但在看到是薑容月這般標致非凡的大美人後,臉蛋兒微微一紅,說話支支吾吾了起來:
“倒……倒也沒有。”
薑容月蛾眉緊皺,語氣更加不解:“那為何要這般刁難他?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對吧?”
說話間,薑容月又往前了一步,沁人心脾的幽蘭吐息幾乎打在了秦萱冰的臉蛋兒上,她下意識的呼吸粗重了些,腦袋上冒出了絲絲白氣。
“——”許守靖瞪大了眼睛。
這個反應,她該不會是那個吧……
許守靖略微思索了下,走上前把薑容月給拉了回來。
他雖然對XP的多樣性一直表示支持,但不代表會願意看著一個修仙姛對自家情姐姐圖謀不軌。
恰逢此時,許是等了半天沒見到許守靖跟上,蘇浣清悄聲無息的趕了回來。
看著秦萱冰擋在許守靖的面前,臉頰羞紅,低頭看著自己鞋尖,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團疑惑:
許守靖對她做了什麽?難道看上了秦師妹了?所以跑過去撩撥?
念及此處,蘇浣清心中有些不悅——我是找你來修煉的,不是找你來撩妹的。
秦萱冰注意到了身邊的腳步聲,扭頭一看,發現自己的仰慕對象,竟然距離自己這麽近,本就紅暈的臉蛋兒,此刻宛如熟透了的蘋果。
她下意識地夾了下大腿,白玉似的小手握拳在胸前,支支吾吾地道:
“師……師姐,你來了……”
蘇浣清盯著她那張如染紅墨的臉頰看了半晌,轉頭看向了許守靖,蹙眉道:
“你對她做了什麽?”
“???”
許守靖腦袋上升起了一排問號,隻覺得莫名其妙:
“我沒幹什麽啊……她不讓我過去……”
“你沒幹什麽,她會不讓你過去?”蘇浣清一臉懷疑。
許守靖頓時語塞,這話……還挺有道理,可他真的沒乾啊,要是真幹了還攔著幹嘛,多一個人又沒什麽,一起上去不就完了。
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登徒子’的形象已經擺脫不掉,乾脆放棄了解釋,伸出大拇指向旁邊偏了偏:
“你自己問她,我真的沒乾。”
蘇浣清知道許守靖不是打死不認帳的人,見他這副無可奈何的反應,心中對那番說辭信了幾分。
正當蘇浣清打算當中詢問秦萱冰,許守靖有沒有騷擾她的時候,秦萱冰有些站不住了。
她可以一直甩許守靖臉色,但卻絕對不會對蘇浣清差的態度。
“師姐,他確實沒有招惹我,是我不讓他過去的。”秦萱冰振振有詞的說道。蘇浣清微怔了下,看著秦萱冰大義凜然的樣子,一時間腦袋沒轉過來彎,疑惑道:
“為什麽不讓他過?他是跟我一起的。”
秦萱冰笑容一僵,高昂地情緒瞬間萎縮,囁嚅了半天嘴唇,就是沒有開口回答的意思。
見到她這副模樣,蘇浣清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頓時冷了幾分:
“是不是他?”
秦萱冰渾身一顫,點頭如小雞啄米般迅速,嘴上卻生硬地喊道:
“不……不是!”
“——”許守靖都看傻了。
姑娘,你的身體跟你的嘴,居然連接的還是不同線路?
蘇浣清神色一沉,慢慢合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圍的靈氣流動忽然變得緩慢,連帶著空氣都凝固了,一抹刺入骨髓的寒意湧上脊背,一旁在看戲的眾人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秦萱冰臉色一僵,小臉頓時慌張了起來,稍作斟酌,立刻就把‘幕後黑手’給賣了:
“師姐,我也不想的……是尊者,他料定師姐你會帶小白臉……插上翅膀都追不上的許公子來修煉,所以尊者提前叮囑我,一定不讓放他過去。”
話音落下,蘇浣清還沒來得及說話,四周圍觀的人便是一片嘩然,寂靜的大廳再度開啟了熱火朝天的議論。
一名長發男修士瞥了眼許守靖的背影,惋惜地搖了搖頭,感歎道:
“看來這位劍仙,還沒被尊者認同啊。也是,就尊者那女兒奴的樣子,無論來的是誰,恐怕都別想見到好臉色。”
在長發男修士旁邊的儒袍書生聽了,露出了‘懂還是你懂’的表情,擺手道:
“那可不嗎,你沒看去年,連天淵宗聖子那等人物都來提親了,結果呢?尊者二話不說直接把天淵宗的人給轟出去了。依我看,就算這位劍仙是浣清師姐本人帶回來的,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說著,他還像是評手論足的打量了幾眼許守靖,長歎道:
“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真是不自量……嗯?”
話到途中停下,儒袍書生眯起了眼睛,繞到許守靖的側面看了看,視線從他大氣內斂的黑袍衣袖中刺探了一番,驚愕道:
“嘶……他好像不是癩蛤蟆,仔細看看,長得還挺俊!怎麽辦,我一個男人看了都動心了……”
“你……你,你居然有龍陽之好!”長發男修士瞪大了眼睛,連忙後退了幾步。
此時,位於二人前方不到兩步距離,許守靖聽他們的對話,聽得是滿頭黑線。
他沒忍住轉過身,看著身後兩名‘當面議論’的人才,嫌棄道:
“能不能別當著我面討論?注意點影響。”
二人對視了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的眼神中察覺出了同一個意思,轉頭看著許守靖,異口同聲道:
“我們一直在你背後討論啊。”
“……”許守靖。
無意冒犯,可你們長河蘇氏……怎麽盡是些思路詭異的奇葩啊?
許守靖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他們了。他輕抬步子走到了蘇浣清身邊,看見她一直陰沉著臉色,似乎是真正動怒了,猶豫了片刻,低聲道:
“要不要去跟那個尊者解釋一下?”
薑容月也走了過來,柔聲安慰道:
“是啊,好好說明一下理由,說不定有什麽誤會在裡面。”
蘇浣清睜開了雙眸,沒有回答兩人的問題,眼神冷漠:
“我知道,走吧。”
話落,她便頭也不回地朝煉氣塔的外邊走去,圍觀的弟子微愣了下,趕緊讓開了道路,生怕自己被凍成冰棍。
許守靖跟薑容月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待到三人離去,煉氣塔的大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每個人似乎都在消化剛剛展露在眼前的勁爆消息。
浣清師姐有道侶了!還是跟另一個姿色完全不輸給她的女人共侍一夫!
尊者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很可能要上演一波‘老丈人打女婿’的戲碼!
秦萱冰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幽幽地歎了口氣,經過剛才的一系列插曲,她感覺自己在浣清師姐心中的形象,很可能變得非常差。
明明是她們父女的事情,戰火居然燒到自己身上來了……不關她的事啊……
——雖然她看許守靖不順眼是真的,不就是長得俊了點嗎,呸!
就在眾人打算該幹嘛幹嘛的時候,一直默默吃瓜的紀鹽忽然走到了前列,望著投來不明所以視線的眾人,他清了清嗓子:
“你們都太小看許公子了。”
散亂的人群一頓,陷入了片刻沉默。
“紀鹽,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有人高聲問道。
紀鹽擺出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視線凝視著遠方:
“你們沒有見過許公子的真實實力,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判斷,不怪你們。但要我說,這回尊者可能也要吃個不小的虧。”
眾人面面相彪,對紀鹽的話不怎麽信,又有人問道:
“你難不成跟他交過手?”
紀鹽瞥了這位‘哪兒壺不開提哪壺’的朋友一眼,搖了搖頭:
“並沒有。”
底下‘噓’聲一片,隻覺得紀鹽在信口開河,方才被挑起興趣的人頓時興致怏怏的想要離開。
紀鹽把這些的反應看在眼裡,他醞釀了一下情緒,倏地伸手指向人群,器宇軒昂地道:
“但是他交過!”
唰——
數百道視線同時順著紀鹽手指的方向看去,盡頭的人群迅速散開,獨留了一個碧袍修士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表情十分尷尬。認出這名修士的弟子瞳孔一縮,幾乎是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白莊!竟然是你……你真的輸給那位許劍仙了?”
白莊臉色悶紅,暗罵了一句紀鹽不仗義,明明買了多麽多零食封口,居然還是給說出來了。他輕咳了一聲,吞吞吐吐地說道:
“嗯……昨天守門的時候發生了點衝突,許公子的確很厲害,我不是對手。”
此言一出,就連櫃台中陷入自閉的秦萱冰都不由地抬起了頭。
白莊可是放在整個長河蘇氏都能排的上號的人物,年紀輕輕突破了龍門境不說,在沒有拜師任何人的情況下,僅憑借著藏經閣的通用功法,就能夠跟蘇府的天驕蘇凌掰手腕,這份天賦可見一斑。
這麽說來……許劍仙還真有可能通過尊者的考驗,抱得美人歸?
紀鹽很滿意眾人的反應,他盤算著差不多可以繼續說下去了,醞釀了一番情緒:
“如果是其他人,尊者或許會直接轟出去;但這回,許公子是浣清師姐親自帶回來的,尊者肯定沒辦法像往常那樣粗暴。
依在下之見,尊者應該會派出蘇府的天驕跟許公子打擂,想要狠狠挫掉許公子的銳氣,順帶著破壞許公子在浣清師姐心中的形象。”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所有人都暗暗點頭,方才‘背後議論’許守靖的長發男修士出聲道:
“這麽說來,蘇凌會出來迎戰許劍仙?”
旁邊的儒袍書生瞥了他一眼,攤了攤手:
“你沒聽白莊都輸給許劍仙了嗎?蘇凌怕是不太夠看。”
長發男修士微是一愣,蹙眉思索了片刻:
“可蘇府跟許劍仙同輩的,也就只有蘇凌一個人了呀,其他的就算打的過許劍仙,也有以大欺小的成分,這不好吧……”
儒袍書生有些無語:“你笨啊,不是還有個在外跟著他師尊歷練的嗎?”
“……”長發男修士一愣,隨後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那一位?可他人在外邊……”
“在外邊就不能召回來了?這年頭去途仙閣辦個靈子通道順暢點的通訊牌,又費不了多少靈珠。”
“……也是。”長發男修士悻悻然地點了點頭。
紀鹽見眾人都被調動了,暗道了一聲可以收尾了,便握拳在嘴邊輕咳了下,把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現在你們應該明白這場戰鬥的含金量了吧?還等什麽,走吧,這不去蘇府看戲?”
眾人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誰先發起的頭,一窩蜂地朝著煉氣塔外走去,似乎生怕到時候自己找不到好的觀戰位置。
煉氣塔一層的大廳,隻過了不到短短幾刻時間,變得前所未有的空曠了起來。
秦萱冰一臉猶豫的咬著嘴唇,她也很想去觀戰,但是擅離職守也不太好……
思索了良久, 她最終還是把‘浣清師姐的道侶’放在了工作之上,手腳麻利地把櫃台上的名冊收進櫃子裡,用術法鎖好,起身準備離去。
咚咚咚——
櫃台突然被敲響,秦萱冰微是一愣,剛站起身子,就發現紀鹽居然還站在這裡沒有走動,心中未免升起一團疑惑:
“你怎麽沒走?”
他分析了一大通,自己卻不去是什麽意思?
紀鹽輕咳了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秦師姐,我想問一下,煉氣塔上幾層是完全預約製的原因,其實是因為人太多對吧?”
秦萱冰怔了怔,雖然不明白紀鹽問這句話的意思,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辦了。”紀鹽指著人去樓空的大廳,笑道:“現在都沒人了,也不需要預約了吧。秦師姐,幫我登記一下第十二層的三號房。
就是那個……據說有千年冰蠶絲做的被子,皇極玄霧冰質地的修煉床,嘖嘖,我老早就想待在那麽豪華的靜室裡一邊吃零食,一邊修煉了。”
看到秦萱冰滿臉錯愕,紀鹽還十分善解人意地補充了一句:
“秦師姐,你要想觀戰就去吧。放心,這裡就我一個人,我不說出去,沒人會知道你擅離職守的。”
“……”秦萱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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