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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關東,我成了朱傳文》第6章1份遺書
鬥志昂揚的事兒說完了,待心情平複,朱傳文輕聲說道:“我這裡有著一份我們漢耀醫學生寫的遺書。”他拿出了口袋裡一封皺皺巴巴的紙,開始念了起來。

“爹、娘:

我走了,總理事讓我們跟著伍連德總醫師的隊伍以冰城為起點,沿著東方鐵路公司的沿線,開始設立鼠疫防范站,您二老可得保重身體!

此時,我尚且還是世上一人;但是您二老看此書的時候,我已經成了陰間一鬼耳!作此書時,淚珠與筆墨齊下,幾番停筆,又幾番重拾。

總理事說了,讓我們保護好自己再去保護別人,但是,我也已經學了一年的醫學基礎知識了。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這可是鼠疫啊,又有誰,有著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預防呢?

而且,我覺得總理事說錯了,太上尚且不能忘情?況乎我一人乎?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我得去救他們!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以對自家老人的態度對待他們,以對待自家孩子的態度對待他們,這樣,這些人就能這樣對待我可能就不會有的孩子,就能對待您二老啊!最後還有托底的,我相信,總理事不會不管你們的。

我就是個普通人,是從雙城中學轉至漢耀中學的,成績不好,沒能達到漢耀的留學條件,本以為會和你們一樣去漢耀的工廠上工。正好,恰逢漢耀西洋醫科開辦,走了上一條我從未想過的道路。

回首幾年來,我們在冰城的日子可是好過多了,至少能吃上肉,能吃上牛奶、麵包!

還記得我第一吃牛角麵包的時候嗎?我從未想到這世界上還有如此好吃的食物,好似吃了一口天上烤焦的雲朵,後來有了大學堂補助,我也能隔三差五從食堂解解饞。

對了,我為什麽寫這封信?

我是想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麽意外,您二老也好有個念想,可以讓大哥讀給你們聽,我是個笨人,就像是《射凋》中的郭靖一般,什麽都學的慢,但是我記得李維仁校長在醫科開辦之時說:醫者仁心!

我已經想好了,我要衝到關東鼠疫防范的第一線,即使我不會什麽醫治人的本事,我也要用自己的熱血,用我淺薄的知識去發現,去尋覓那些感染了鼠疫還不自知的人,鼠疫何其凶也,但是他們卻何其愚昧,居然還想著隱藏。

我知道,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但是最近有件事兒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記得去年,總理事開赴朱家糧鋪搶築堤壩,曾經說過:吾在此,大壩敢塌否!此時我在春城,我也想說:吾在此,鼠疫還敢害人呼?

固請讓我先死!固請讓我身先士卒!

但是,我真真放心不下你們,回憶起我們家因為大哥在冰城找到工作,成為漢耀的工人搬入漢耀家屬院的時候,我有著自己的房間了,西廂房。幾番風雨幾番春秋,小巧的院落卻是有著我很多的回憶。

今年,家裡的葡萄藤熬過寒冬了嗎?長大了嗎?今年的葡萄或許沒有去年酸澀吧?

您二老務農一輩子,總算是過上好日子了,我不能讓這好日子讓這天災給毀了!你們總說我有出息,但是我的有出息是以大哥放棄上學的機會得來的。但人固有一死,二舅家因強盜而死,三叔家因奸官汙吏虐民而死,但是在漢耀,在朱家來到冰城之後,可曾聽聞再有親戚因此而死?

原先我不懂,隻覺得總理事之漢耀,是因此斂財而已,僅僅是個商人,不,有槍的商人!

但是現在,再看黑省之外,自豪之心分外,感恩之心分外,

敬佩總理事之心分外!但是即便如此,我依舊還是要說,總理事這次,錯了!如何保全自己再保全他人?總理事上堤壩之前可曾考慮過自己安危?

我覺得沒有,總理事說過我輩當自強!我輩既然享受著冰城的先進,就該給自己的同胞做出貢獻!我們其實都在私下商議了,以愛已之心愛人,以愛人之心愛冰城,以愛冰城之心愛關東。

這裡是我們的關東!

獨善其身不難,但是敢死之心卻難如登天!我也曾經想,是總理事愛護我們的,但是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給漢耀醫院丟人,給漢耀丟人!有此心,我覺的此次離開冰城出意外的幾率又加三成,讓兒子自私一回吧!

若我輩皆有此心,漢耀發展指日可待!冰城發展指日可待!沙俄、日本還敢再欺負我們?

我未來就是個醫生,手術刀就是我的武器,手術室就是我的戰場,這就當我一意孤行為關東人犧牲一次吧!

但是,這絕不是我一人之想法,這是我在漢耀中學學到的想法。果敢,堅毅,為漢耀之發展奮起,為漢耀之發展犧牲,固所願,敢請耳!

萬望父母原諒,今日之關東已經不是清廷一家之關東,是我們所有人的關東,我不能獨善其身了!

雅文庫

紙短情長,所思所說尚有萬千,如兒子出了意外,父母可與我在夢中相見,再敘……

1910年11月27日,苗大勳,於春城外鼠疫防范站手書。

朱傳文念完此信,主席台下鴉雀無聲,似乎是回憶起去年鼠疫大作時的艱難,也似乎是想此人敢在信件之中批判朱傳文,有些惶恐。

轉念一想,說是遺書,可能此人早就因為鼠疫而身亡,總理事不會追究罷了。

但是沒想到,朱傳文卻是說道:“來,大勳,第一個鼠疫防范鬥士獎我就頒發給你!”

待朱傳文說完,底下頓時炸鍋,一個略顯緊張的年輕人穿著白色的大褂,磨磨蹭蹭的從台下向著主席台上緩緩走去。

“怎麽,大勳,現在不好意思?”朱傳文眉眼間都含著笑意,本以為此人長得應該甚是英武,卻沒想到此人還有點憨肥,肥都都的臉上此時滿臉通紅,不敢望著朱傳文和台下的眾人。

苗大勳沒想到,這封信當時只是遞給了李維仁,想著如果出事兒了交給家人,沒想到卻最後出現在了朱傳文手上,還大庭廣眾的念了出來。

“我,我,沒不好意思。”苗大勳支支吾吾的總算蹦出了一句話。

“來,說說,當時怎麽想的?”

看著朱傳文鼓勵的眼神,似乎對自己說他錯了毫不在意,苗大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當時我就是這麽想的,我不死誰死,要是我們去了冰城外還是一副貪生怕死的樣子,多給漢耀丟人啊!”

頓時,整個禮堂哄堂大笑,大家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

“說的對,是我考慮的少了!”朱傳文卻是有些自責的說道,漢耀中學的教育一貫是有著愛關東的思想,這關東可不止是關東,更是腳下的這片土地。

光想著如何保全自己,這樣的人出去了,又能有著什麽成績呢!既然自己錯了,朱傳文就當面的把自己的錯承認了,他不可能細枝末節的給別人定下框架,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都有著自己發展的方向,都有著自己的想法,既然都是些積極向上的,那就提倡出來。

還有,他不是冰城漢耀家屬院那些長生位上,朱家糧鋪長生位上供著的神,也是人。自己可能會犯錯,也肯定會犯錯,但是能指出,冰城,乃至漢耀需要有著不同的聲音,這才是這次念這封信的目的所在。

“來,大勳,這是你的防鼠疫勳章,我給你別上!”

朱傳文拿出了一枚大拇指大小的純金勳章,別在了苗大勳胸前,很大成分上,不是因為這份遺書,而是苗大勳卻是真的踐行了這封遺書所寫,身前士卒。漢耀的一眾醫學生也是如此,但是好在漢耀商會的保障足夠,沒有讓這群鬥士真的赤手空拳的去搏鬥。

在開始頒發勳章的時候,後排座的一眾漢耀理事也是紛紛起身,收斂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開始一個個親自別起了勳章。

在康慨的奏樂之下……

這次,所有出冰城的漢耀醫學生都是收獲了一枚金質的防范鼠疫鬥士勳章,李維仁和伍連德也是有的,總計27枚。

後面,漢耀冰城各行各業也是湧現了30多人,被授予了金製勳章。

而次一級的,還有銀製造漢耀勳章,總計頒發了200多人,口罩縫製廠等一些工廠,也是被授予了防范鼠疫示范工廠的集體榮譽。

漢耀,正在一步步朝著以榮譽為主,工錢為輔的抓手,來提升工廠管理水平的道路。

對了,還有最次的一級,等朱傳文結束防范鼠疫表彰大會之後,胸前別著一個鐵質的防范鼠疫勳章。

漢耀大學堂

朱傳文,李維仁和伍連德正在漫步在裡面,和漢耀中學一牆之隔。

“總理事,你也別上了?”李維仁看著朱傳文胸前的黑色鐵質勳章,有些自得的問道,他的,可是金的!

“怎麽?瞧不起我這個鐵質的?我可是按照防范鼠疫委員會的要求,在辦公地點嚴格遵守了這次的鼠疫防范條例。”朱傳文笑著說道,陽光下,李維仁胸前的金製徽章閃著金光,是比鐵質的好看多了。

“哪裡敢啊!總理事還真是以身作則,照我看,您的功勞也是很大,拿個金的不過分吧?”李維仁問道。

“沒你們冒著生命危險辛苦,鐵質的已經很不錯了。”朱傳文倒是擺擺手,顯然對自己拿到鐵質勳章一副很滿意的態度,看的伍連德有些敬佩,心裡隻想這真是個人物啊。

“我想,過兩天,冰城街面上又會出現別著這個勳章的人了吧?工人聯合會的勳章少,但是這次,可是全冰城的派發啊。”李維仁感慨著,也就是漢耀自己有著機器,有喬洪國管轄,聽說這次加班加點了不少時間。

“是啊,讓那些沒有勳章的人羞去吧!”朱傳文點點頭。

兩個目的,一是表彰,冰城人這次真的很遵守冰城的鼠疫防范條例,導致冰城的鼠疫即使在後期大量出現,也是一直處於一個可控的狀態。二就是形成一種參與感,大家都遵守條例了,最後再辦法個勳章,倒也是無可厚非,算是個小小的紀念品吧。

冰城的風氣,正在不斷朝著朱傳文預想的方向逐步前進著……

朱傳文看著左邊不說話的伍連德,主動挑起了話頭:“伍醫師,聽維仁說,後續還有著很多工人會被送來冰城?”

“是啊,總理事,這事兒後續是毛光廷理事在對接,不過奉天那邊的少一些,錫良大人說是要在今年開辦什麽工廠,已經和當地的商會在協商,不過大多的府、縣還是願意把工人再給送回冰城,還願意掏一半來冰城的火車票。”伍連德不知不覺的改變了稱呼,看來這次鼠疫可是把各地的官僚給弄害怕了。

當然,也和錫良這次也是發了狠有關系,如果鼠疫再次複發,這些官僚的烏紗帽可是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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