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父子在奉天也就盤桓了兩天,返回冰城時,出乎朱傳文意料,宮寶森與他們同行,想著自己家裡那個瘋丫頭總算是有人治了,心情一陣舒爽。
當然還有心情更舒爽的事情,奉天製造局設備搬遷在徐世昌的協調之下,利用火車、馬車等運輸工具,螞蟻搬家似的朝著冰城運輸。
聶士則的人際關系的確出色,楚可求的工作能力也很強,所以這統計工作做的很快,奉天製造局的設備很多,諸如水壓機,龍門吊之類大型設備,算是大大的補充漢耀的製造能力,總的來看10萬銀元的農具那是絕對值物超所值。
根據聶士則的預計,這些設備運抵冰城之後,馬克沁與克虜伯山炮的製造馬上就能投入生產,而楚可求的漢耀鐵器二廠,往後則是改良這些設備,比原先製造輕松了許多。
至於奉天製造局的1200名工人,在秘書吳童堅持不懈的宣貫,廣廈計劃,寒士計劃兩大殺器齊出,在加上漢耀的如今對於工人的待遇,一個個心甘情願的領著漢耀的入職牌子。這些人或是隨設備乘坐火車,或是自己趕著牛車,拖家帶口向著冰城方向前進。
徐世昌也是得知了漢耀的動作,聽聞這連人帶設備一鍋端笑罵道:“這個朱傳文,還真是好手段。”這些工匠在他的預想中,留一半的可能性極大,還想著往奉天鑄幣廠增派人手,不過人已經走了,那就如此吧,如今奉天省最不缺的,就是人,而且匠人而已。
1200多名工匠之中,按照漢耀的評級,有著近千人都是中級工匠,畢竟沉浸此道已然多年,還有著200多的高級工匠,當朱傳文看到統計名單時,驚訝之情溢於言表。這可以算是晚清洋務運動留給這片土地上最大的財富,也是自曾剃頭以來這些清廷重臣孜孜不倦求索種出的果實。不過很可惜,為了維護清廷的統治,多是官辦和軍用,卻是沒有促進得了社會的進步。
在與楚可求、聶士則的聊天中得知,這漢耀的做法的確也不算是驚世駭俗,也怪不得徐世昌如此放心。拿他倆最熟悉的漢口兵工廠來說,煉鋼、製造、工廠學校、電力照明可謂是一應俱全。而且各處的製造局都是如此的模式。
在倆人口中,朱傳文還了解到天津製造局的能力,在大約28年前,也就1880年,天津製造局已經有能力製造潛水艇和舟橋,不過這些人已經被袁世凱收攏,分散在北洋各處的軍工廠,倒是讓朱傳文對袁世凱此人刮目相看,從齊魯大學堂的創立到北洋各處講武堂的建立,再到收攏天津製造局,此人的成功實屬必然。
依照朱家如今在關東的地位實力,這火車自然是直接包了一個車廂。
要是有火鍋那就更好了!朱傳文聽著耳邊的聒噪,放空自己想著。
朱開山、宮寶森在一側閑談,而另一邊楚可求正在喋喋不休。
“東家,這人你可得給我分點。”楚可求如同一塊狗皮膏藥,做完統計工作,聶士則被安排駐奉天操辦器械搬運,但是老楚這廝可是跟著朱傳文,這樣做自然是有著自己的目的。
“老楚,我不是說了嗎,等這些人安頓到冰城,槍炮廠用不上的工匠就直接劃歸你管。”朱傳文從火鍋拉回自己的思想說道。
“東家,你可得給我做主啊,聶士則就是個屬貔貅的,到了他槍炮廠裡的人,哪裡有出來的,如今槍炮廠前後有著2000人了,再加上這1200人,可是我機器製造廠的3倍了,往後我廠子的發展,還得看他的臉色。”楚可求可憐巴巴的看著朱傳文。
“那你說,要多少人?”
“起碼這個數。”楚可求伸出了一個巴掌。
“好給你5個,一路上別再可憐巴巴的了,一個大男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你看我爹的眼神都不對了。”朱傳文開著略有些膈應的玩笑。
老楚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緊忙把朱傳文拉開的距離再續上:“東家,這是5成,5成!我要5個人有什麽用!”
“這樣,我也不逗你了,這批工匠,除了鑄鐵車間的人要移交給曲正乾,你再從剩下的900人中留下100人,但是得聶士則先選,畢竟往後這馬克沁和克虜伯的製造是大事兒。”朱傳文又朝著窗戶邊坐了點兒,眼神暗示著楚可求,你可別過來了,我可沒地方去了。
“東家,我知道,我也不為難你,不過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可以提高製造的效率。”楚可求神秘兮兮的又湊到了朱傳文的身邊。
“說說。”好吧,我去坐對面,朱傳文起身坐到了楚可求的對面,倆人間隔著一張桌子。
“這事兒啊,是我從老曲從美國弄回來的生產線得到的一些想法,首先我們可以把製槍和造炮分開來看。”楚可求從隨身帶著的包裡拿出圖紙,開始分門別類。
“怎麽分開?”朱傳文看著桌子上不同的零件製造圖。
“就拿這馬克沁的製造來說,除了槍身之外,我們鐵器二廠還能承擔三角支架的製作,等製造完成可以直接由槍炮廠組裝。”楚可求將這馬克沁的零件先是分開,最後整合到了一起。
朱傳文示意借著說……
“再說這克虜伯炮,我們也能承擔一部分防禦裝甲的製作,當然周家兄弟的鐵器一廠也是可以。”最後則是拿出了聶士則設計的莫辛納甘,“還有這槍,除了槍機和槍管的製造,這槍身的木質,可以直接劃歸給我,這些木工可個頂個都是好手……”
聽到這兒,朱傳文才是了解了楚可求的盤算,原來是盯上了這些人。
“東家,我覺得完全可以把木工剝離到鐵器二廠,到時候老聶需要多少槍身的訂單,我們完全可以滿足他,再說了,除了槍身的製作,這些木工還能在往後的漢耀電氣化上發揮很大的作用,木頭可是很好的絕緣材料。而且我們二廠可是很想扭虧為盈……”楚可求算是拿出了自己的籌碼。
不過這話倒是點醒了朱傳文,三個鐵器製造廠雖然分工不同,但是可以合作啊。
漢耀如今的三個鐵器廠加上一個煉鋼廠,都是屬於一個建設的階段,此時也就周家兄弟的鐵器一廠屬於一個盈利的狀態,承接著農具製造的工作,而二、三廠如今還在一個投入階段。
往後,漢耀二廠的產品製造已然明確,就是那款楚可求的蒸汽機,谷庵升在滬上也開始與興辦麵粉廠的清廷商人開始接觸,等著賣出去幾台;而槍炮廠,在未來滿足自身的條件下,才會買賣,暫且不談。這一批木工,在楚可求的心裡可是香餑餑,類似於一些不重要的零件,都可以優化成為木質。
朱傳文仔細思索著,這生產力向著經濟效益進行轉化。
“老楚,你帶筆沒?”
楚可求拿出紙筆交給朱傳文,一通刷刷刷的繪製,一副簡易的自行車繪畫,而原型自然是這後期經過無數次改良之後的二八大杠。
“東家這是?”
“老楚,你不是想扭虧為盈嗎?我想這個東西有著很大的作用。”朱傳文將紙遞給了楚可求。
“拜塞扣?”老楚吐出個英文單詞,如今對於有著各處辦事處的漢耀來說,這歐洲、美國的報紙可以說已經在漢耀的內部開始流轉,這東西自然是認識,剛才納悶也是因為朱傳文畫的這輛自行車和英國亨伯公司生產出用鏈條傳動的、車為菱型的自行車有些不一樣。
“對,按照我們的理解我們可以叫自行車。”
“自行車,倒也是貼切。”
“等回去,你和周家兄弟商量,你們二廠負責鏈條和傳動裝置的製造,周家兄弟負責自行車主體的製造,對了這個橡膠的輪胎你們試著攻克一下,最好能拿出生產線,谷庵升已經在滬上購買了大量的橡膠公司的股票,這部分的供貨倒也是不難。”
“東家,那人?”
“這事兒就看你和周家兄弟這次配合的如何了,如果這自行車的生產能拉上正規,那麽木工這些人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槍炮廠的訂單一定得保質保量按時完成。”朱傳文笑著說道。
“行,東家,這東西看著不難。”楚可求將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仔細端詳起這張設計圖,正想再提提問題,但看著閉目養神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的東家,張了張嘴,倒是沒發出聲音,心裡卻是美滋滋的想了起來:得咧,耳邊風算是吹進去了。老聶啊老聶,你小子喜歡吃獨食,看我給你來個釜底抽薪。
顯然,這是楚可求在聶士則面前要人被拒,想了這樣一招,也是好事兒,至少這樣初具了流水線製造的雛形,而且也因為他迫切想扭轉漢耀鐵器二廠如今靠著撥款生存的情況,促進了一個劃時代產品的出現。
二八大杠自行車,在後世可是三轉一響的重要組成部分,如今的冰城在漢耀的帶領下,工人們的吃住倒是解決了,那麽隨即而來的,便是更好的生活,原本這事兒是往後放的,但是如今,既然楚可求有著這個想法,那麽提前一下也是未嘗不可。
火車抵達冰城之後,楚可求就告辭離開,找周家兄弟和曲正乾去了,自行車的事兒得商量,而這奉天製造局的設備也得分一杯羹……
瓷房子
宮寶森剛進門就聽見自己閨女的聲音。
“鮮兒姐姐,小滿的眼睛好大啊,和你的一模一樣。”
“想抱抱小滿嗎?”鮮兒問道。
“可以嗎?”宮若梅的小臉上很是期待,但是剛剛抱上3個月大的小不點,就聽見身後的響動。一個僵硬的轉身,看到自己的爹,表情呆萌,大致意思是,這是哪家的老頭兒?
鮮兒也是看到了回來的眾人,麻利的從宮若梅懷中接過孩子,朝著朱傳文身邊走了過來。
“爹!”宮若梅懷抱裡沒了孩子,整個人頓時又靈動了起來,跑過來環抱著宮寶森的肩膀。
“還知道有我這個爹,忘了馬上到什麽日子了?”宮寶森欣喜之余也是感受到了宮若梅的變化,以往,這長在武人院子裡的大小姐只會冷清清的說一聲:爹,你來了。現在倒有了小時候的樣子,讓宮寶森深感欣慰,作為一個粗人,他知道如何調教弟子,但是卻不知道怎麽扭轉自己閨女的性格。
好在,這在冰城小半年時間有了好的變化,以往冷冷清清、波瀾不驚哪裡還像個小孩兒。
宮若梅吐了吐舌頭,“不是還早呢嗎?”再過一個月就是她16歲的生日了,尋常人家的16歲正是出閣的日子,要尋好人家了,但是對於宮家來說意義更是重大,這一天會上報祖宗,宮家正統的繼承人算是出現了。
“所以,你是打算一個月後再回來?”宮寶森問道。
“恩……一個半月吧,學校還沒放假呢,再說,運氣鮮兒姐姐也會,她教我不就行了。”
宮寶森這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意思是還想拖拖唄。 這朱家有什麽好的,連祖宗的事兒都拖。但這話沒說,這還在朱家呢,這不是端起碗叫爹,放下碗罵娘嗎?整個人臉拉的有八尺長。
“行了,寶森,剛來和孩子置什麽氣。”朱開山此時說話,拉著宮寶森就往沙發上去,也是他沒閨女,傳傑走後,瓷房子好像是沒了生氣,宮若梅的變化倒是又讓瓷房子熱鬧了起來。
“就是,爹,你和我置什麽氣?傳文哥,快去給我爹倒水。”
得,討人厭的煩人精又上線了。
鮮兒眼含著笑意看著朱傳文恨恨的去吩咐在瓷房子的仆人,以往也就傳武、傳傑能讓自己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現在又多了一位。
其實哪裡用朱傳文去說仆人早就準備著呢……
待朱傳文接過自己兒子小滿,吧唧親了一口,抬頭朝著媳婦鮮兒說了一句:“鮮兒,你看見了嗎?我的喉嚨要噴火了!”
“那感情好,晚上我們吃烤羊肉!”鮮兒見多了朱傳文搞怪的樣子,也同樣打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