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一腳劈斬在楊止厄的龍骨大椎上,曹瑋也如願的聽到了劈啪作響的骨節錯斷聲。但他卻沒有露出任何欣喜的模樣,只因為他看到了楊止厄臉上的笑意。
這不像是獵物中箭後的眼神,而更像是獵人看到獵物鑽進了陷阱的模樣。一看到這,曹瑋就忍不住心裡叫糟,但很顯然,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多少是有些遲了。
楊止厄將手臂探伸到了一個常人幾乎無法彎折到的地步,並且指爪一個用勁的,就深深的嵌入到了曹瑋小腿的皮肉裡。
他雖然被踢斷了龍骨大椎,短時間內都借用不上腰腹處的肌肉力量。但他本身的力量就已經足夠的強大,所以哪怕只有這一隻手,也足以重創此刻的曹瑋。
用力一挖,整個小腿肌腱頓時被整個撕裂開來。而劇痛鑽心之下,縱然曹瑋能強忍著不叫聲,他的身體也因為這痛苦而不自覺的蜷縮了起來。
楊止厄借此用力一拽,就要把他給壓到自己的身下。介時一切塵埃落定,他必是有死無生。
而曹瑋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拔拳就刺。
一拳又一拳,雖是近身短打的招數。但有著降龍勁的加成,依舊可以稱一句沛然莫當。
楊止厄吃了兩拳就是忍不住的色變,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骨頭都已經被曹瑋的拳頭給硬生生的敲碎砸斷。
這讓他極為不耐的,五指直接就向著曹瑋的胸腹下壓。想要借此逼得曹瑋回手自衛。卻不想曹瑋此刻居然跟瘋魔了一樣,全不在意自己得失的只是一個勁的對他出手。
這卻也是合了他的意。畢竟你一個肉體凡胎的,拿什麽和我的不死之身比?
他也不管曹瑋的拳頭了,只是抻著五指向著曹瑋的胸腹戳去。這要是能給他當場來個開膛破肚,把他的心肺都給掏出來的話,倒也是省了他的一番功夫。
曹瑋倒是沒有讓他得逞,因為他的拳頭已經是落在了楊止厄的胸膛上。
一連十幾次的施展降龍勁,這其中反饋過來的力道已經足夠的巨大。
這讓他隻感覺自己的胸口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鍋爐,裡面滿是快要爆炸出來的蒸汽。
一次次的震蕩讓鍋爐本身一次次的受到衝擊,而這帶來的最直接的反應就是,他的口鼻裡都已經是止不住的冒出了鮮血。
降龍掌講一句亢龍有悔,就是要留有余力應對這種情況。而一旦逾越了這條界線,那就是亢龍之勢,是馬上就要盛極而衰的敗亡之相。
曹瑋知道這一點,但他沒得選擇。因為他不這麽做就不用等什麽亢龍有悔了,楊止厄當場就能剝奪他最後那點後悔的時間。
他只能死中求活。而這,到底也是產生了作用。
降龍掌遇強則強,越挫越勇,越戰越強。
這體現在眼下就是曹瑋這死裡求活的十幾拳之下固然是胸腹裡沸反盈天,反震的力道大到他自己都已經有些吃不消的,要出現亢龍之勢。但同樣的,他的拳風卻是越發的犀利,以至於每一拳都有了仿佛能夠震山撼嶽,降龍伏虎的莫大威能。
楊止厄起初還能坦然受之,畢竟以他的不死之身就算是被砸斷了幾根骨頭也只是小事一樁,稍微花費點力氣的就能重新恢復過來。
但伴隨著曹瑋的力道更甚,尤其是剛剛砸在他胸膛上的這兩拳,不僅是一瞬間把他的整個胸骨錘得粉碎,就連內裡的心肺都仿佛是要被錘炸了一樣。
這樣的拳頭,他已經是不敢再硬吃下去。
所以一看曹瑋又是一拳直指自己的腦袋。他只能放棄那個誘人的掏出他心臟的想法。五指微屈的用力一按,在把曹瑋心口位置剜出一個大洞的同時,卻也是仗著手上的力量,一把把他給推飛了出去。
這個時候,兩人才剛剛落地。可以說一切都只是電光火石,兔起鶻落的事情。
但就這麽一小會兒,兩人之間就已經是各自顯出了莫大風險,以至於說連勝負都已經是分曉了出來。
楊止厄全身骨頭最少被砸碎了一大半,上半身的皮肉以及更裡面的內髒更是糜爛了不知道多少。但毫無疑問的,他才是勝利者。因為他的不死身...只要是殺不死他的,他到底能夠從這樣的重傷中恢復過來。
而相比較之下,曹瑋的傷勢雖然沒有他的那麽嚴重,但因為肉體凡胎的緣故,他反倒是輸的一塌糊塗。
一條後腿的肌腱整個的被挖出,使得他不僅出血量大的可怕,同時更是失去了基本的行動能力。以至於說即便是擺脫掉了楊止厄的糾纏,他也只能是半跪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此外,更嚴重的是胸口。
雖然沒有被一爪子連心臟都給掏出來,但胸口的大洞到底還是會血流不止。這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曹瑋的身體都已經是被鮮血浸透,身下也是積起了一片血窪。
這讓他止不住的臉色慘白,鮮活的生命幾乎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
但,並不是沒有轉機。只要還能喝上一口藥水。
曹瑋將顫抖的手向著懷中摸索,卻不想直接就是摸了一個空。而就在他詫異之下低頭張望的時候,另一邊的楊止厄卻是直接衝他獰笑了起來。
“你是在找這個?你以為在見識過了這東西的神奇之後,我還會放任它在你的手上?”
他手中此刻正捏著一個不鏽鋼的酒壺。
而就在他手上一個用力之下,酒壺當場變形,清香的紅色液體順著他的指縫嘩啦啦的流淌下來,很快就滲到了砂石遍布的地面裡。
這個模樣讓曹瑋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爾後,他嘴角直接一扯,就露出了一個慘然的笑容。
“好算計...你早就算計好了是嗎?”
“當然。”
骨骼的修複需要時間,反正他們兩個一時半會都沒法動彈,楊止厄索性就給他解釋了起來。
“論拳腳,當年我就不是魯全真的對手,更何況如今。你的本事可是不在當年的魯全真之下啊!”
“鼠輩就是鼠輩,有著不死之身的你居然還會怕我的拳腳犀利,這可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大的笑話。”
曹瑋呵呵一笑,盡顯譏諷之余卻也是直接從嘴裡咳出了一大口血來。而這幅模樣落在楊止厄的眼裡,卻是讓他連生氣的想法都沒了。一個將死之人的狺狺狂吠,何足掛齒?
他只是冷哼了一聲,就繼續說道。
“不死之身又如何,當年我不就是被魯全真那個狗賊一槍破掉了羅刹不死身?你們這些北辰觀的牛鼻子,仗著本事高超敢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當年的魯全真就是這樣,我豈能再上一次當?”
“你要成心想跑,我就算是有不死身,難道還能攔得住你嗎?”
“所以你就設局專門等我上套?”
曹瑋一臉的苦笑,臉色也是越發的頹喪。而這看在楊止厄眼裡,卻也是讓他得意的直接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本事不小。能在你這般年齡有這種身手的,天底下怕是都找不出來幾個。但,你到底是太年輕了一些。殊不知,人心險惡。和刀槍拳腳相比,人心的算計才是這天下第一等一的利器。所以,你死的一點都不虧...”
“是啊,人心險惡,我居然忘記了這個。的確是該死了...”
眼神開始渙散,榮光也開始變得黯淡。這個時候的曹瑋看起來幾乎已經是離死不遠,但他在咽下了一口血沫之後,還是露出了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你技高一籌,我認了。但有件事我如果不弄明白,我死也不能瞑目。你的不死身...為什麽當年祖師能破得了你的不死身,我卻不行?明明你周身的要害就該只有這麽幾個的才對!這所謂的羅刹不死身,到底是什麽來頭!”
“哈哈哈...好,難得爺爺我今天高興。我就叫你死個瞑目!”
曹瑋的這番話在楊止厄看來不僅僅是有著認輸的意思,同時更意味著他幾百年來耿耿於懷的仇怨到底是有了個結果。
這讓他油然而生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好像心裡壓抑的鬱氣終於是一吐而盡了一樣。
至此,他也是難得的發了善心。索性便給了曹瑋他此刻最想知道的答案。
“我這羅刹不死身,全名是天魔九子阿羅刹娑護法神功。乃是當年藏地的蓮花生大士創出來的護教正法。要練此功,需要取人心人血,佐以屍骨、藥石每日祭煉修行,人心人血是關鍵,而其中尤其以童男女之心血為最佳。”
“待修煉日久, 不僅可以成就刀槍不入的羅刹之身。更是能借由那些童男女的屍骨,煉出諸多羅刹鬼子作為臂膀倚仗。”
“那羅刹鬼子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其能飛天遁地,生撕虎豹。常人碰上了怕是只有死路一條,也只有你這樣的高手,或許才能和它鬥上一鬥。但你怕是想不到吧,我不死身的秘密也就在這裡面。”
“這羅刹不死身,敬奉的是傳說中的鬼子母神——訶梨帝母。一旦練就不死身,就能吞噬九對童男女的血肉元炁為己用,等同於平白多了九條性命。除非能像是當年魯全真那樣,仗著長槍烈馬一口氣殺我九次,否則就休想破掉我這不死之身。”
“而且當年僥幸逃生,我痛定思痛之下還喝下了僵屍血。所以,小子。你輸得可是一點也不冤枉啊!”
楊止厄是斷定了曹瑋命不久矣,這才肆無忌憚的說出了自己的秘密。在他看來,就曹瑋的這個傷勢,怕是自己這話剛說完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要下去跟他北辰觀的先人報到了。所以他自然不擔心什麽。
可不想,此刻的曹瑋卻是呵呵一笑,然後直接念念有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