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王順都覺得自己是個完全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尤其在踏上社會這條道以後,他更是做好了隨時殞命街頭的準備。
可思想歸思想,現實是現實。
真當這一天降臨的時候,他卻本能的產生了畏懼。
他還年輕!人生才剛剛啟航,既沒住過幾萬一晚的海景房,也沒享受過燕瘦環肥的漂亮姑娘,甚至於連一輛自己喜歡的車都沒擁有過。
悲哀嗎?屬實可悲,明明過手的鈔票不計其數,卻很少為自己添置任何,明明身邊兄弟無數,但總是感覺格格不入。
不論是咎由自取,還是被袍澤遺忘,這就是命!就是我王順必經的歸宿。
肆虐的暴雨仍舊在持續著,窗外黃豆粒大小的雨點子無情的砸在王順的臉上,讓想要昏厥的他怎麽都無法閉上眼。
絕望!無妄!孤獨!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將王順團團包裹,此時的他,對於求生徹底失去了丁點興趣。
“嘭!”
冷不丁間,一隻黑羽金爪的飛鳥跌跌撞撞的從窗口跌了進來,像極了動物世界裡的海東青雛鷹,應該是被外面的特大暴風雨給刮進來的。
雛鷹狼狽的滾了幾圈,才勉強站穩身子,距離王順不到兩米遠,一人一鳥互相對視,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滿了好奇。
半分鍾左右,雛鷹抖落一下濕漉漉的毛羽,蹦躂幾下,似乎在檢驗自己的身體有無大礙,隨即靈巧的跳上窗台,側頭掃視一眼王順,最後再次展開翅膀,徑直衝向黑漆漆的恐怖雨幕。
磅礴的大雨中,那隻海東青被巨風吹的左搖右擺,完全控制不住平衡,可卻像是要跟老天爺上勁兒似的瘋狂撲騰翅膀直衝雲霄,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和寧肯粉身碎骨亦與天公誓比高的孤傲,眨巴眼的功夫便化身成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頂多持續了不到一根煙的功夫,卻讓王順的心靈說不出來的震撼。
王順啊王順,爹媽給你起名順心如意,但他苟活二十多年,卻從未真正的順當過一天,做事從未順當過一回!
就這麽像根野草似的葬身荒郊野外,你真的甘心嗎?!難道你特麽活著還不如一隻小小的扁毛畜生麽!
《踏星》
“吱嘎!吱嘎!”
“咣當!”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狂風襲過,他寄生的小樓輕微顫動起來,殘破的窗戶直接被扯下,犬牙交錯的玻璃硬生生落在王順的腦袋,當即把他的臉頰劃出幾條血淋淋的大口子。
“嘶..”
如此真實的疼痛感,瞬間將王順從麻木的狀態中硬生生的扯回現實。
不行!老子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種毫無價值的地方。
即便遭天棄,被世遺!可我始終惘而不迷!
哪怕身已殘,心發寒!仍要守住我虎嘯的山花爛漫!
我不光要活著,還他媽必須活的出彩,活的讓所有人聽見我的名字就不由自主的震顫!
猛然間,一股強大的求生欲望迅速佔據王順的腦神經,他張開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竭力為自己囤積氣力,一分鍾過去,王順活動幾下手腕腳踝,兩分鍾之後他咬牙坐直身子。
“喝!”
三四分鍾左右,王順終於扶著窗台重新爬了起來,被王堂堂重創的胸口疼的欲仙欲死,但他沒有任何遲疑,用盡渾身力氣,跌跌撞撞的順樓梯挪步。
快要走到門口時候,沒注意到腳下的門檻,他直接被絆了個大跟頭,皮球似的滾出去老遠, 身上的衣服幾乎是一瞬間就被鋪天蓋地的雨水給打濕。
“真特麽疼,不過疼點也好,至少證明老子還苟活人間..”
這次王順久久沒能再起身,剛剛那幾步道花光了他積攢半天的力氣,此時他連呻吟出聲都變成了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
“嘩啦!”
不知道在雨地中躺了多久,剛剛王順藏身的那間小屋突兀轟然坍塌,巨大的響聲將他從渾渾噩噩之中驚醒。
望著滿地的殘垣斷壁,王順不自覺的吞了口唾沫。
倘若他剛剛真的破罐子破摔,自己現在恐怕已經化身廢墟中的一部分。
“哈哈哈!”
想著想著,王順像個精神病一般狂笑起來,一不小心扯動到胸口的傷骨,疼的他忍不住倒抽幾口涼氣。
“曹尼瑪的王堂堂,老子固然有罪,但也輪不上你定生死,你不想讓我找你去麽,好,等著!只要我學到本事,第一件事就是也讓你好好感受一下這天棄世遺的絕望!”
掙扎著爬起來,王順搖搖晃晃的仰天低吼。
踉蹌的走出去幾米遠,王順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事情,轉過身子撲通一下跪倒,衝著倒塌的小屋“咣咣”猛磕三記響頭,抿嘴呢喃:“你是我的再生之地,倘若我將來混的不算太差,一定會讓這龍潭水鄉重歸榮光!”
接著他又轉身朝著剛剛那隻頂風逆翔雛鷹的方向,也重重連叩三首,喘著粗氣開口:“萬鷹之神,感謝你為我點明迷途,或許這輩子我們再也沒機會見面,但我永世銘記!等我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刻,一定會把你鐫刻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