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之前的接觸中,謝淵知道參與者每個人都各有擅長,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看見鬼城!
唐大師這波直球實在是出乎意料,也確確實實讓謝淵的心理產生了變化。
鬼城是他最深的秘密,他所好奇的、尋找的,又或是依賴的一切,都以鬼城為源頭,被別人窺探到鬼城的存在,比他自己被脫光衣服綁起來還要令人恐慌。
短暫的僵硬之後,謝淵冷漠地回了兩個字:“不用。”
見他是這個態度,唐大師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那個城市虛影是你的特殊能力麽?”
“哈哈,不小心窺探到別人的能力是件很不禮貌的事兒,你就當我什麽也沒看見,我不會說出去的。”
疑惑被解決,確定這個沒見過的青年沒有被鬼附身,唐大師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但是謝淵不得勁兒。
秘密被看見,要是不做點什麽,他總覺得不高興。
目光再一次被唐大師的三陽火吸引,謝淵產生了一個略有一點荒謬的猜測,本著試探一下不吃虧的原則,他在唐大師空出手來用一根皮筋綁頭髮的時候,幽幽道:“你右肩上的火沒有其他兩團旺盛。”
剛把一頭長發梳成狼毫模樣垂在腦後的唐大師一愣:“……?”
“什麽?”
“我說你的無名火,被鬼侵蝕過。”謝淵推了推眼鏡,將目光隱藏在鏡片之後,語氣冷漠,“最近都不要向右轉頭了。”
“噫!”
唐大師發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感歎詞。
他雖說算是個中年人,但也不過三十出頭吧,比起林與卿大不了多少歲,胡子刮得乾乾淨淨,膚色很白,十分俊俏,粗略一看,還有點仙氣。
這個“噫”一出來,頓時就回歸了人間。
“你居然能看到人的三陽火?”比起謝淵的波瀾不驚,唐大師這個別人口中的大佬倒更加活躍一點,“不得了啊,你到底什麽等級?”
謝淵閉口不言。
真是神奇。
唐大師的具體實力應該不如楚槍鳴,因為對方感知不到他其實是一個一階段新人。
但對方那雙眼睛卻能看到楚槍鳴和林與卿都不曾看到的東西,這就是瘋狂之後保留下來的特質嗎?
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謝淵有些迷惑,他自己的特質又會是什麽樣的?
“等等,小友,能否多跟我說說,我的火長什麽樣?”唐大師有點自來熟,不像林與卿那種見第一面就能一直衝人笑,但實際上一舉一動都透著疏離的人,唐大師是真的很外向。
顯然,在謝淵告訴他之前,唐大師也沒見過自己身上這三團火。
謝淵想要驗證的東西有了結論。
他剛剛就在想,為什麽他看不見別人的火,只能看見唐大師的,這究竟是唐大師固定在身上像裝飾品一樣的玩意兒,還是連對方自己都不清楚。
現在看來是後者。
那就不能算是他看到了唐大師的火,而是……鬼城看到了。
在靈異現象之中,有種說法是不要直視未知,人類了解的越多,越容易被“注視”。
從鬼身旁經過的人,如果看不見這隻鬼,很有可能毫發無傷,而如果這人能看見鬼,多半會栽在這隻鬼手裡。
放到現在也一樣,鬼城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怪談。
嚴格來講,駐扎在謝淵夢境中騷擾這麽多年,鬼城的本質是恐怖和折磨,它不是什麽好東西,對人類也帶著惡意,就和基站的怪談遊戲中這麽多怪談一樣。
唐大師能看見與他共生的鬼城,就像低維度的生物試圖去窺探高維度,在對方注視到鬼城的一瞬間——也一定被鬼城注視了。
而鬼城生長在謝淵的精神上,謝淵的眼睛便也忽略了其他所有人,隻單單能看見唐大師的火。
嘖。
謝淵突然感覺到了鬼城另類的恐怖。
對鬼和怪談的機制如此了解的他很快就能分析出這兩件事中正確的因果聯系,但如果換個人,誰又能想到隨隨便便看到的東西會是那麽龐大,又那麽無解。
因為謝淵透過鬼城的能力看見了,所以他想動唐大師的火也不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哪怕是用手去扇那團火,說不定都能直接把火給扇滅。
三陽火一滅,不需要別人動手,周圍的鬼魂一定會像看見了最美味的食物一樣蜂擁而至,將唐大師瞬間吞噬。
墜在人身後忽悠人轉頭的鬼其實也是這個目的,不同的是,那種鬼不能直接觸碰到人,而謝淵可以。
也就是說,此時,一階段的謝淵可以輕而易舉殺掉大概是處於四階段的唐大師,就因為鬼城的存在。
他不知道這種視覺會維持多久,但只要這種交換成立,他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會是一個巨大的危險,無解的危險。
唐大師此時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或許,他隻以為謝淵擁有著和他相似的能力,他的能力是陰陽眼的變種,謝淵可以是其他變種。
謝淵卻隱隱為鬼城的存在而心情複雜。
鬼城能給他帶來的力量越多,對他來說自然是越好。
可這麽一個不知根知底的玩意兒與他共生,扎根在他的夢中,萬一哪天出了變故,鬼城越強,他就死得越快。
“小友,小友?怎麽在發呆?”彭大師的聲音由遠及近,謝淵直到被對方推了一把,才驚醒。
他後知後覺得發現從額頭到背後都浸滿了冷汗,自己不知道怎麽的,沒有沿著那條路向宿舍走,而是朝一旁的陰影走了過去。
甚至連剛剛在自己的精神狀態都極其恍惚,就……就因為他把鬼城比喻成高維生物?
像邪神一樣。
只是想想,居然都對他產生了這種影響!?
“你這狀態……”唐大師觀察了他一會兒,皺起眉頭,“是處於三階段瘋狂吧,我懂了,你即將找到自己的完整能力,擺脫瘋狂,所以能力才這麽不穩定。”
不,你沒懂。
謝淵默默在心裡給夢中鬼城的危險程度上調了一個檔次,然而面對好心拉了他一把的唐大師,他不再那麽排斥了,禮貌地點點頭:“你猜對了,謝謝你。”
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覺得他危險,這才從後面趕上來詢問他是否被鬼物附身,簡直是野獸般靈敏的嗅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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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在場所有人當中,現在的謝淵的確是那個最容易給唐大師造成傷害的人,唐大師在他身上感覺到的不適,並非來自鬼物,而是來自他本身。
“謝淵!”正在兩人站在原地交談時,林與卿匆匆趕了過來。
一見到謝淵和唐大師站在一起,林與卿臉上的笑容微微淡去,無視了唐大師,偏頭隱晦地對謝淵說:“怎麽和陌生人聊起天來了,過來,我有情報給你看。”
聽懂了林與卿的弦外之音,謝淵點點頭,順勢就從唐大師身邊走過,唐大師這一次也沒有再開口喊住他,而是看著兩人並肩往宿舍方向走去的背影,目光中意味不明。
……
“他找上你了?”
離得遠一些,確保這個距離說話不會被別人聽見,林與卿才狀似無意地帶著笑問道。
“嗯。”謝淵簡短地應了一聲,確實是唐大師找上了他。
沒想到,林與卿剛剛還那麽隱晦,現在就直接道:“離他遠點。”
謝淵轉頭,在林與卿眼中看到了些許認真,他又回憶了一下剛才和唐大師交談時的所有細節,以他對人心的敏銳程度,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妥
於是他問:“為什麽。”
“呵,大師……”林與卿抬手揉了一把謝淵腦袋,如此大膽的行徑讓謝淵露出了“你有病是吧”的表情,立刻就要動手。
林與卿“唉唉唉”的往後躲了兩下:“不就是摸一下頭嗎,我以前經常摸我養的貓貓狗狗的頭呢~別這麽小氣嘛。”
謝淵看他的眼神已經開始不對勁,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送葬人看到了屍體。
“生氣了嗎?”林與卿簡直賤兮兮的。
照理說這個時候謝淵應該回答一句“沒有哦”,把這個梗接上。
但謝淵隻道:“傻逼。”
“又罵我。”林與卿嘀咕一句,然後勾起嘴角,“好,我知道你生氣了,那麽,生氣之後再去想想唐,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謝淵眨了眨眼。
半秒後,他開口:“那個人在刻意接近我,假裝猜錯我的實力,降低我的戒心。”
“不止如此,你看到的他是不是很有正義感?很容易親近?唐大師,呵,實際上他就是個完全的利己主義者。”
林與卿向後瞥,沒見到唐大師的身影:“他會主動接近你,一定是你這裡有他想要的東西。”
“而哪怕是最開始對他有防備的人,也會在和他的交談中逐漸卸掉防備,被他得逞。”
謝淵:“……”
很意外的,聽到真相,他沒有多麽憤怒。
大概是因為他現在只要揮揮手滅個火,就能把唐大師也滅了,對付很容易殺死的獵物,獵人通常都不會付出太多心血。
林與卿給他科普:“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叫他唐大師而不叫他的名字嗎?他的名字就和他這個人一樣,可以潛移默化的對別人施加影響。”
“所以知道有他這麽個人存在的參與者,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喊外號唐大師,而且有一句話在圈子裡流傳很廣。”
“哪句?”謝淵有那麽一點點好奇。
林與卿一字一頓:“遇到唐大師,別聽他廢話。”
謝淵:“……嘖。”
難怪他覺得唐大師那麽外向,很自來熟。
原來那是唐大師能力發動的依據。
“只有強烈的情緒能把人從唐大師塑造的氛圍裡拉扯出來,比如憤怒和恐懼,我一時間想不到你怕什麽,就只能惹你生氣了。”林與卿嘻嘻一笑,淺色瞳孔裡好像在閃光。
“你這麽暴躁,想讓你生氣還挺簡單的。”
“對了,他找你是為了什麽?得逞了沒有。”
這件事林與卿又是在幫他,謝淵怒氣值往下直降,平靜地說:“一開始找我的目的大概是因為我拿到的一樣東西,後來——”
後來應該是真的被他能看到三陽火的消息震驚,一直在追問。
“反正沒有得逞。”
“你拿到了什麽東西?”林與卿帶著笑意問,問完就看到謝淵一個眼刀子瞥了過來,連忙舉起雙手,“我這不叫別有所圖,我跟你可是隊友,隊友之間分享情報是很正常的吧!”
“你拿到規則單了沒有。”謝淵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直入主題。
“規則單?”林與卿歪頭,“哪裡的?”
“看來是沒有。”謝淵下定結論,從口袋裡掏出程小姐給的那張紙,遞給林與卿。
林與卿接過去,一點一點變得驚訝:“好東西,這是你從工作地點的鄰居手裡搶的?”
謝淵:“……”
根據程小姐的說法, 這張紙上的內容,所有的鄰居都知道。
但是他早就預料到,不是所有的鄰居都會給志願者提供它,因為有些鄰居對志願者的惡意根本就不加掩飾。
但為什麽在林與卿口中他要搶,他是守法的好公民。
“……是主動給我的。”
“可以啊,這東西很有用,待會兒就能用上。”林與卿笑得很滿足,默默把紙當著謝淵的面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謝淵見狀,不僅不惱火,反而道:“謝謝。”
“客氣了小孤狼,東西放我這最安全,免得唐大師再去騷擾你。”林與卿理所當然地說。
看過紙上的內容,他對唐大師會去接近謝淵就沒什麽疑惑了。
這可是規則紙,唐大師即使不知道規則紙的存在,也一定可以感應到謝淵身上有他短時間內非常需要的東西,這才會靠過來。
林與卿雖然沒聽到謝淵和唐大師聊的具體是什麽,但在他心中……
謝淵沒讓唐大師得逞是謝淵的本事,不代表他一個高謝淵三個階段的人沒有義務幫謝淵擋掉這些可以避免的麻煩。
謝淵記憶力那麽好,一定已經把內容背下來了。
紙放在自己這裡才安全,因為沒人敢正面惹他。
最後,林與卿還是沒忍住,多囑咐了一句:“我發現你很容易被這個類型的人接近,就像溫錯,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謝淵:“……”這倆明明完全是兩個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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