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
這個詞一出,大多數人都有些懵逼。
這場怪談遊戲進行到現在,並沒有出現“毒殺”元素啊,就連王雪梅、張奇和張小洋的屍體上也沒有毒發的特征。
怎麽好端端的,這個時候滾過來一瓶……毒藥?
謝淵握著瓶頸,瓶身上貼著的標簽置於上方,鋼筆字字跡潦草,稀疏地寫著兩行字。
【隆冬,速效劇毒,可溶於水,食用者二十分鍾內斃命。】
並不具體,但簡明扼要,說明了內置物的功效。
謝淵並沒有聽說過這種毒物,更不可能了解其中的化學成分,他只是在發現這是毒藥的一瞬間,余光瞄到了溫錯一閃而過的愕然神色。
就像溫錯認識它,並且想不到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裡似的。
毒藥啊……謝淵收回看向溫錯的目光,晃了晃瓶身,借著化妝室的燈光從半透明塑料瓶裡打量了幾眼裡面的藥物。
一粒粒指甲蓋大小的白色圓珠堆砌在一起,乍一看有點像冬日裡被誰揉搓成小球的雪團。
隆冬。
和隆冬殯儀館一樣的名字。
那麽它出現在這裡就不會是巧合。
抬頭望去,化妝室周圍的架子上放著數瓶相似的瓶子,這瓶【隆冬】若是安安穩穩待在架子上,恐怕沒有人會有這個時間去挨個檢查標簽。
它滾了下來,甚至稱不上巧合,或許——這是給他們完成任務之後的獎勵?
“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林與卿把胳膊搭在矮他一頭的溫錯的肩上,意味不明的笑著,“毒藥麽?你見過啊。”
“沒有。”溫錯縮了縮脖子,神色已經在短短幾秒內恢復正常,他輕聲道,“滾過來的,我還以為是什麽人頭之類的。”
“哦?”林與卿自然不知道溫錯和謝淵兩個人離懷禦市最近發生的毒殺案這麽近,他隻覺得溫錯的舉動不夠自然,本就有所懷疑的他才會像抓住了小尾巴一樣借題發揮。
“恐怖片裡都這麽演。”溫錯推了推眼鏡,還深深得呼吸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氣,“人頭滾過來,盯著主角這樣的片段,很嚇人。”
“還好……不是。”
謝淵對於毒殺案嫌疑人之一的解釋沒有任何表示,而是將小藥瓶隨手塞進潮濕的褲子口袋裡。
他剛剛的第一反應就是將毒藥和溫錯聯系在一起,這樣幾乎可以直接得出溫錯有毒殺現實裡那幾個死者的可能。
但只要多想一步,就會發現這其中的邏輯漏洞。
毒藥名為隆冬,想來和隆冬殯儀館頗有淵源,或者說這瓶毒藥應該和這場怪談遊戲的真實流程有著某種因果關系。
既然毒藥是幽靈公車怪談裡固有的物品,又怎麽會這麽巧,剛好是現實中連環殺人案凶手使用的藥物?
除非溫錯會被卷入到怪談裡,本身就是一件必然發生的事情——可他沒有證據。
加上這裡還有兩個無關人員,021跟049可不是什麽感官遲鈍的路人,若是在這裡向溫錯確認,很可能會平白被這兩個數字人記住了他和毒殺案的關系,增加了他在現實中被找出來的風險。
不劃算。
“司機。”謝淵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偏頭喚了聲。
“……我,我在這裡呢!”司機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對謝淵這個人的存在很是惶恐。
“到現在都還沒問過你關於你的事,這麽久的緩衝期,夠了嗎?”謝淵聲音冷淡,
聽起來雖然是在征求司機的意思,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司機只要說一個不字,他就能馬上把司機大卸八塊似的。 司機沒說話。
謝淵討論劇情的時候,話量總比平時多,他黑黑沉沉的目光放在誰身上都是種宛如實質的壓力:“你在404路公車上工作,經常會在這個輪回裡接送剛剛躺在這兒的那幾隻鬼,不是麽?告訴我,你和這幾個人,是什麽關系。”
大家都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司機不僅是一個工具人,還是這個怪談裡不可忽略的NPC。
司機定在原地,像是對這個問題反應了好一會兒,然後搖著頭:“我聽不明白,我只是個倒霉蛋——”
“還剩四十四分鍾。”謝淵面無表情,“不願意說,就在四十四分鍾之後永遠留在這裡。”
“不!別這麽對我,我真的記不起來了!”司機麻木的面色中又一次出現了驚恐。
“這四十四分鍾裡,哪怕沒有你知道的那些情報,我也會找到出去的方法,活著離開。”謝淵嘲諷地嗤笑一聲,很是懂得殺人誅心,“但別指望我會帶著你出去,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沒人會陪你。”
出不去的絕望,和大家都走了了只有自己被丟下的絕望,不是一個級別。
司機被觸動到了執念的那根弦,面色慘白,突然往謝淵這邊衝過來。
林與卿眉頭微挑,斜跨一步,單手擋在謝淵前面。
但司機並沒有攻擊謝淵的打算,他離謝淵足夠近之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讓林與卿準備攔截的手撲了個空。
司機張開嘴哀嚎,雙臂隔著他的衝鋒衣死死抱住謝淵一條小腿:“我不記得了啊……聽我說……真的,時間太久了,時間真的太久了!我已經不知道我在這裡停留了多少年,以前的事情,外面的事情,我,我早就記不清了,別丟下我一個人——!”
若是司機還有哭的能力,他現在大概已經在嚎啕大哭,可惜明明渾身都被水浸濕,唯有那雙乾澀的眼睛死活擠不出一滴眼淚來,像是淚腺已然退化。
“我不想再一睜眼就在車上醒來,每天在這條路上重複跑,每一站都要對著空氣念站名,之前有活人來過這裡,但是他們都死了——他們堅持一兩站就死掉了——”
“沒有人敢和我說話,你們是唯一還把我當成人的——救救我吧,帶我一起走,求求你們了……”
049面上浮現出一絲不忍,不知是真的被司機情真意切的哀嚎打動,還是在給自己立人設。
謝淵的表現則明晰得多,他臉上浮現出厭惡,彎下腰,把司機纏在他小腿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將司機往外一推:“很會演,可惜我不信。”
“希望你知道,我帶著你,不是因為可憐你,只是因為我暫時想,是我暫時的仁慈。”他冷漠的語氣萬分絕情,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博同情,我會讓你死得很慘。”
“為什麽他說的一定不是真的?”021不懂就問。
“呵,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在車上,張小洋就不會給他寫紙條。”謝淵望著被他推倒之後就跌落在地上的司機,冷笑,“不說,我換個問題。”
“毒藥,是不是來自於首發站醫院。”
“王雪梅上車那站,後面的酥糖廠,真的只是製作酥糖的工廠麽。”
“張小洋之所以會被父母殺掉,是不是和他發現了某個秘密有關。”
三個問題全部都是下降的語調, 聽起來如同已經被他篤定的事實。這波突然發難,不僅把司機打懵了,也讓剩下的參與者一時間跟不上謝淵的思路。
林與卿仔細品了品這三個問題,才從中找出些關聯來。
藥物最容易的流出地就是醫院了,404路公交車的首發站也正是從醫院開始,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有沒有什麽關聯的象征意義。
而張小洋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被父母殺掉,起碼從葬禮上賓客們的各方面反饋來看,王雪梅和張奇不關心張小洋是事實,但好像也沒有提到過家暴。
沒有動手習慣的父母,怎麽會在一個大雨天突然對孩子動手?
一定是因為在那天發生了什麽變故,成為了張小洋死亡的導火索。
這瓶如同線索獎勵一般送到謝淵腳邊的毒藥,既然不是三隻鬼魂的死因,那就很有可能是作為隱藏在劇情中的關鍵因素存在的。
嘖,這姓謝的拿到毒藥的這麽點時間,就想明白了這麽多?
林與卿不著痕跡地揉了揉太陽穴,眼中神色略有些古怪。
太聰明的小朋友好可怕哦,這樣的人會被所有人提防的吧?
就算溫錯真的在潛移默化影響謝淵,謝淵也不一定察覺不到吧,難不成是將計就計,任其發展?
“我、我不能、我不知道——”司機磕磕巴巴地回應著謝淵,神色由驚恐變成了病態,“我不是,我沒有利用張小洋拿藥,我沒有害人!”
“我沒有啊!!!!”
哦豁。
自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