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如此凶險的一幕,胖子慌了,“管特娘的苗人還是元人,他們愛怎麽鬥就怎麽鬥,咱們可不能在這等死啊!”
胡八一點頭,“胖子說的對,小哥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白宇搖頭苦笑,面對那千萬均重的瓶山口,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就在這時,雪莉楊突然道,“你們聽,上面的聲音好像變了!”
“聲音變了?”
眾人側耳聽了一會兒,那聲音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從最開始的轟隆作響,到後面變成了‘哐哐哐’,好像列車鐵輪滾動的聲音。
“可這林子裡哪來的火車輪子?”
胡八一猜測,“難道是從瓶山口墓室裡掉落出來的?”
瓶山口落在林子裡,巨大的衝擊力將墓主棺材都顛落了出來,會不會這墓室裡還有別的東西也跟著掉出來了?
雪莉楊點了點頭,極有可能。
只是這火車輪子就不合理了。
這時胖子突然眼睛一瞪,驚呼道,“難道是鐵滑車?”
眾人相視一眼,都有些迷糊。
“胖子,這鐵滑車是什麽?”
胖子焦急道,“你們怎連這都不知道,這鐵滑車是戲曲裡的一個腳本啊。”
“戲曲?”
“對啊!”胖子點頭解釋道,“這戲中演的是金宋兩國在牛頭山大戰,金兵陣中有鐵葉滑車,都是千百斤的生鐵打造而成的。”
“這鐵滑車生猛的很,據說從山坡上推下來一衝,那就是一趟血胡同啊。”
“當時嶽飛手下有一大將,名叫高崇,這人天生神力,力大無比,一人一槍連挑十一架鐵滑車,
最後因為力竭,被第十二架鐵滑車碾死在陣前。”
白宇確實沒聽過這故事,難道真讓胖子說著了。
這時只聽哐哐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頭頂。
幾人慌忙抬頭去看,
只見瓶山口已經到了洞頂,不過在滾出一半的距離時,突然停下了。
像是卡在了什麽地方。
雖然瓶山頭是停下來,但那個哐哐聲並沒有就此停止。
幾人聽得清楚,那聲音就是從瓶山口裡傳出來的,
接著,當那聲音到了頭頂,眾人只聽轟然一聲,
瓶山口被撞破了一面牆壁,裡面豁然飛出一個龐然大物。
那東西好像一輛古代戰車,車前插滿利刃,
車身上築著數隻鐵虎頭,虎口銜著鐵環,
車身一動就跟著鐺鐺亂響,
整輛車,都是用生鐵打造,車底有八道滑輪,宛如一輛小型坦克。
沒錯了,盡管幾人都沒見過鐵滑車
但這一刻都認定了,那就是胖子嘴裡的大家夥。
實際上,除了金代的鐵滑車,
元朝時,也發明了一種‘虎車’!
用法一樣,都是從高處推下,用來撞破敵軍陣勢,造成大面積殺傷。
其實在不多見的元墓裡,虎車是最常被王公貴族使用的。
他們常會在墓室裡,挖出幾條傾斜狹窄的墓道,然後在高處隱藏虎車,
只要盜墓賊觸發機關,就會引動虎車撞出,將墓道裡的闖入者全部碾成血泥。
此刻這虎車,便是在墓室翻滾中被觸發了機關,然後直接撞出了山體。
好死不死,這個角度正對幾人頭頂壓下。
此刻就算幾人縱身往洞底跳,以虎車的重量也能很快追上,
不等他們落地,就會在空中被撞個粉身碎骨。
“怎麽辦?”
胖子幾人都慌了。
就在這時,
白宇突然瞥見附近一顆石樹,那樹冠上似乎掛著一張懸梯。
那是…
蜈蚣掛山梯!
不知這苗人祖洞裡怎麽會有蜈蚣掛山梯,但此刻已經來不及細想了。
白宇縱身一躍,穩穩的跳上了懸梯,
此刻進退維谷,唯有拚死一試了!
三兩下跳上了那邊的石樹,然後雙臂猛地發力,十多丈長的蜈蚣掛山梯直接被他掄了起來。
胖子連忙喊道,“小哥,你想幹啥?”
白宇回頭一笑,“今天我也效仿一下古人。”
笑聲中,白宇猛地發力舉起掛山梯,對準下落的虎車就是一挑。
轟~
虎車之勢頭,猛如下山虎。
白宇腳下一沉,感覺到了無比的巨力壓迫。
“給我起!”
白宇扎穩馬步,咬牙怒喝。
但他並不是真的就和虎車硬鋼,
過程中,他迅速將蜈蚣掛山梯的另一頭卡在對面山縫中,用梯身駕起龐大的虎車。
老胡等人捂著雙耳,隻覺得鐵輪摩擦牆壁的聲音異常刺耳。
同時鐵車勁風帶動,眾人隻覺得臉面雙手都是疼的,一時間緊緊攀住洞壁不敢稍動,鼻中所聞,全是地下泥土的腥臭潮濕之氣。
當勁風小了些,眾人看到蜈蚣掛山梯已被虎車壓成了弓形。
胖子心頭一顫,“完了,擋不住了!”
雪莉楊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掛山梯上,
她在外公的筆記本上了解到,這蜈蚣掛山梯是卸嶺一脈的法寶,可沒想到竟然如此堅韌,能擋虎車到如此地步。
而且眼下看著凶險萬分,虎車隨時都要壓下來。
可她卻看得清楚,那梯身子盡管被壓的極度彎曲,但絲毫沒有斷裂的征兆。
這時唯獨要擔心的,反而是白宇是否還支撐的住。
果然,再將目光轉到白宇臉上時,明顯憋得通紅。
同時嘴裡還罵罵咧咧,“死胖子,什麽尼瑪連挑十一輛鐵滑車,老子信了你的邪!”
這玩意兒重的像輛坦克,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此刻白宇幾近力竭,根本撐不住了。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在上空閃爍,
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白宇跟前。
眾人仔細一看,是悶油瓶!
這家夥先前在遠處對付八翅黑琵琶,正好躲過了地陷,
此刻他站在白宇左側,雙臂高舉與白宇一起架住了蜈蚣掛山梯。
兩人對視一眼,雙臂猛地一絞,然後再用力一掀,
虎車直接在空間翻了個方向,隨著掛山梯一起下落。
“可以啊悶油瓶”
“好樣的小哥!”
“高崇再世啊,牛逼!”
險之又險的避過一劫,胖子和馬大膽對著兩人可勁的吹捧。
白宇則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神特娘的高崇再世,古人欺我,誠不可信啊。
“砰~”
一身巨響,
虎車重重砸在了洞底。
可就是這麽一晃,
“轟轟轟~”
我日,給瓶山口又給震起來了。
白宇眼角狠狠一抽,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啊。
“老胡,胖子,去那裡!”
剛才上來的時候,白宇注意到不遠處又一個凹壁。
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鑿出來的,
不過正好容得下幾人。
白宇大喝一聲,接著自己和張起靈也往那邊去了。
就在幾人躲進來的同時,
巨大的瓶山口幾乎是擦著幾人身前,砸入洞穴深處去了。
一時間,幾人被震得耳膜嗡鳴,身子上也被碎石刮出了許多道口子。
不過幾人還是暗道一聲僥幸。
那如小山一般的巨大山頭從眼前滑落,實在是太嚇人了。
若不是這裡正好有個凹壁,恐怕此刻已經被砸成肉泥了。
直到山頭墜落的動靜平息,幾人才慢慢探頭向下去看。
只見瓶山口半卡在洞穴深處,山體中的墓室墓道全都暴露在了外面。
借著輕薄的月光,幾人隱隱看見,那墓中有宮殿建築,不過規模比瓶山山腹中見到的那些丹宮要小上許多。
同樣是重簷走瓦、朱漆抱柱的古樸格局,不過大概只有一兩進深。
其中磚瓦凌亂、柱梁倒落,在之前的一路撞擊顛簸中不成樣子。
瓶山口並未徹底落入洞底,只是卡在洞穴深處,
而更下方隱隱傳來白猿的啼哭聲,十分悲愴。
岩壁上,幾人各自簡單裹扎了一下身上的傷口,
抬頭看了看上面,憑他們的身手,想要爬上去還是非常容易的。
只不過,
白宇又低頭看了看下面,元人墓室就在下面,如果就這麽走掉的話,多少有些不甘。
最終幾人商議一番,都覺得走到了這裡,索性就下去看個清楚。
於是幾人裝備好武器,然後將手電綁在胸前,一點點沿著山壁石樹向下攀爬。
十分鍾後,幾人陸續跳上了瓶山口。
巧的是,那墓道口正對上方,直指夜空。
白宇蹲在墓道口往裡望,只見墓室裡一切翻轉,十分凌亂。
墓室從高空跌落,內部建築早已面目全非,原本的墓門墓道都已被亂石堵死,眼下這個豁口正是先前那輛虎車撞出來的一個大口子。
白宇提著手電,率先跳下了墓道。
落腳之處,隻覺得磚石松動,就連牆壁都在發顫,整個墓室岌岌可危。
白宇知道墓室只是剛好卡在附近山壁上的石樹上,如果外力過大,破壞了平衡,瓶山口將會繼續墜落。
於是抬頭囑咐胡八一胖子幾人盡量動作放輕一些。
一時間,幾人小心翼翼踩著殘破的墓道,慢慢往裡走。
唯一幸運的是,連翻衝擊之下,墓裡頭的機關銷器多半都已損毀了,
不然以元人的尿性,指不定又會發出什麽致人死地的大招。
很快,幾人鑽過幾條倒塌的石梁,來到了墓室殿門前。
之前幾人在瓶山山腹中,一路闖過甕城、甬道、丹宮、後殿,甚至煉丹藏藥的丹井。
本以為真正的元墓只會更加恢弘壯麗,卻不想真墓其實就藏在小小的瓶山口。
此刻白宇一步踏進殿門,隻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怪異。
因為墓室整個翻轉過來,所以這裡的一切事物都是顛倒的。
而這種視覺上的錯亂,讓人的重心也變得不穩。
身後老胡和胖子一陣踉蹌,慌忙抱住殿門前的一座大石碑,
白宇收斂心神,讓自己快速適應下來。
轉頭走到幾人跟前,“沒事吧?”
胡八一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
胖子狀態似乎要好一些,不過此刻正盯著面前石碑道,“老胡,小哥,你們看這上面寫的什麽啊?”
白宇掃了一眼,上面都是一些晦澀難辨的古字。
胡八一湊近道,“似乎是一些禱告天地求仙藥的祭文。”
“想來這座大殿,便是當年煉金術士們用來收藏丹藥的密殿!”
“密殿麽…”
白宇抬頭去看遠處的樓宇,只見那裡早被亂石掩蓋,徹底封死了。
不過在殿頂上倒是破了一個不小的豁口,裡面黑咕隆咚的看起來有些深度。
而隱隱的白猿啼哭,似乎就是從那下面傳來的。
馬大膽冷笑,“這白毛畜生還想著讓它那些個猴子猴孫來救它呢。”
白宇笑著點了點頭,“不過它還活著,至少給咱們證明了下面並沒有什麽瘴癘毒氣。”
“走,過去看看!”
當攀上殿頂,發現豁口下正巧有一石柱,幾人當即抱著石柱下到了閣樓裡。
閣樓分內外兩進,前進偏小,後進卻極為寬闊。
白宇注意到後院的牆壁上破開一個古怪的缺口,想來先前的紫金棺便是從那裡甩落到林子裡的吧。
院子裡,散落一地的珠寶碎片。
想來是明器從棺中掉落,全部打碎了。
胖子齜牙咧嘴,那叫一個心疼啊。
繼續往裡走,發現兩側牆壁上開始出現大量壁畫,
不過大多在之前的顛簸與衝擊中刮壞損毀了,一時間倒也很難看出墓主生前的一切事跡。
不過,
“小哥,你看那裡!”
胡八一手電無意中掃到穹頂上的一副壁畫。
那副壁畫相較完整,更吸引白宇注意的反而是壁畫中一顆類似人眼球的珠子。
一看到那個東西,就讓人情不自禁想起精絕古城見到的眼球圖騰。
“雮塵珠!”
雪莉楊和胡八一對視一眼,齊聲喊出了一個名字。
胖子聽聲也是趕忙跑了過來,“哪,哪有雮塵珠!”
當瞧見幾人盯著一張壁畫時,“害,原來就一張畫啊!”
白宇笑了笑,指著壁畫道,“原來先前那個古屍出身西域,奉元主之命,四下尋找雮塵珠。”
胡八一點頭,“看來這雮塵珠自古以來就被歷代帝王看重。”
白宇笑道,那是自然。
古之大帝有哪個不想長生?
雮塵珠關聯著長生之秘,必定被各方勢力之主注意著。
胖子好奇的問,“那後來呢?”
“這人找到雮塵珠了嗎?”
白宇搖頭,“當時正值元兵要平定洞夷之亂,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後來,這位將軍戰死在瓶山,元兵便將他葬在了這裡。”
胖子一拍手,“得,合著這將軍還不一定有咱們知道的多呢。”
“他到底知道多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幾人笑著穿過後進破牆,向著洞底去了。
洞穴下是縱橫交錯的樹根古木,
古木之大,即便是最原始的森林中也未必能見到。
樹木有橫生,有豎長,
樹樁上密密麻麻,分布著許多樹窟,
那些樹窟,每一個都有菜籃子大小,深度可達兩米,剛好能容下一具屍體。
胡八一感歎,“這苗人祖洞真是名副其實的匣子墳啊。”
胖子不懂,“老胡,啥叫匣子墳?”
胡八一道,“這匣子墳啊,就是說這墓裡沒有棺槨,只有墓洞。”
“墓洞很多,層層疊疊堆在一起,每一個墓洞裡又都有一具屍體,站在外面看起來,就很想中藥鋪裡的一個個藥匣子。”
“所以就叫匣子墳!”
胖子點了點頭,這倒也很好理解。
白宇接著道,“這古苗人都喜歡住在洞裡,所以叫洞民。”
“不過這洞民與洞民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根據地位的尊卑,苗人中上有洞主,下有洞奴!”
不過苗人生活原始簡陋,死者安葬也多采用共墓葬的形式。
這匣子墳恰恰又是最適合共墓葬的一種制度,所以也就一直流傳下來了。
胖子打著手電朝四周看去,隻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蟲窟之間。
走近一個墓洞前,裡面屍骨尚存,不過上面爬滿了蛆蟲,撲鼻惡臭令人作嘔。
白宇打量一圈,眉頭卻是微微一皺。
“怎麽了小哥?”
白宇道,“先前古屍與紫金棺一起落到洞底,此刻為何沒有看見。”
胖子也點頭,“對啊,還有那老猴子,咱們下來的時候,還聽見它叫喚呢,怎麽這會兒沒聲了呢?”
有蹊蹺!
幾人提高警惕, 審查四周。
洞底除了一個個密集的樹窟,還堆積了許多落葉和碎石,並不能一眼盡收眼底。
於是幾人踩著亂石,一步步向深處走。
突然,
角落裡傳來悉悉索索的異響,
白宇將手電打了過去,
嗯?
那裡竟然蹲著一個人影。
馬大膽舉著工兵鏟大喝道,“誰,誰在那!”
然而那道的人影,始終佝僂著身子窩在牆角,不發一聲。
馬大膽惱火,“哪來的小鬼想嚇你爺爺,看我不一鏟子拍死你!”
馬大膽連著幾步走上,可當看清角落裡那人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個乾瘦老頭,
老頭頭髮花白且稀疏,兩腮都癟了下去。
唯獨一雙眼睛,賊溜溜的轉著,給人一種奸猾的感覺。
看見那人,別說馬大膽了,就是白宇也是一驚。
要知道,這可是苗人祖洞啊。
幾百年都未曾再開啟過,這裡面又怎麽可能會有活人?
“鬼!”
“爺,有…有鬼啊!”
馬大膽聲音都打著哆嗦,一陣詭異的氣氛在墓中傳開。
白宇盯著那人看了良久,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這時張起靈突然開口,“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老頭很像大白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