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到,白宇催促眾人啟程。
調好指北針,一行人出發了。
目標,蛇爬子河。
實際上蛇爬子河是當地人的一種叫法,很多外來人更多的叫蛇河。
蛇河是瀾滄江的一段支流,河水十分湍急,落差極大。
之所以被叫蛇河,那是因為這條河繞過遮龍山的一段,奔流湍急,落差非常大,
有些流段穿過地下或者叢林中的泥沼,又有些河段順著山勢急轉直下,一個瀑布接一個瀑布;
而且河中全是巨大的旋渦,各種舟船均無法通過,
又由於其極盡曲折蜿蜒,故名蛇河。
不過客棧老板娘告訴他們,當地人認為蛇河是一條惡龍所化,代表著死亡和不詳,所以根本沒人敢靠近蛇河。
這樣一來倒也為幾人的行動提供了很好的隱秘。
可微微讓人有些意外的是,
按他們最初的預想,想在蛇河上找到那處古代殘垣可能有些麻煩,
此刻繞山而行才發現,首先他們連確定蛇河的蹤跡都是個大難題。
因為這山下的植被實在太厚了,而且林木密集,視野被嚴重縮短。
另外,無論老胡的分金定穴,還是卸嶺一脈的觀泥痕辨草色,在這裡通通失靈。
要知道,想要辨形勢理氣,首先得看清楚山川的構成,
而在這裡,山頂全是雲霧,山下倒是各種樹木藤蔓,
就如同在山川河流的表面糊滿了一層厚厚的綠泥,上面又用棉花套子罩住,
根本無處著手!
一行人走在絕壁的叢林裡,不得不說這裡的路實在太難走了。
先前站在高處,放眼一片蔥綠。
此刻走在其中,滿眼都是豐富著植被,茂密的藤條。
這裡根本沒有路。
只能靠眾人用工兵鏟一點點劈斷枝條,慢慢向裡行進。
同時還要小心躲在落葉下的毒蟲蛇蟻,真是令人苦不堪言。
眼見太陽就要落到山後,森林上空慢慢被黑暗吞食,
他們卻距離出發地根本沒有走出多遠。
看來想在天黑前找到“蛇河”已經不可能了,隻好先暫時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過夜,
森林中的夜晚是充滿危險的,而且這裡由於處於大山大川之間,氣壓變化很大,森林邊緣更是晝熱夜冷,
眾人身上潮濕,繼續前進很容易生病。
“先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隨後白宇指揮眾人做起了扎營的準備工作。
這裡是森林的邊緣地帶,而且靠近地下河,一到夜晚濕氣極重。
“胖子你和郝教授去撿些木柴,等會兒生火。”
“老胡,你和我去把這邊的樹葉掃開。”
鬼知道這些落葉下又藏了多少毒蟲,必須清空。
“那我呢?”
雪莉楊見眾人都忙開了,就她一個人閑著。
白宇笑道,“你任務重大啊,等火起來,燒湯的工作可就交給你了。”
一提到煮湯,胖子和老胡就不禁想起在黑沙漠的時候,他們第一次喝到美國的蔬菜湯,那叫一個鮮啊。
雪莉楊笑道,“沒問題,這次我可帶了不少蔬菜包,管夠!”
“哈哈哈…”
很快火就升起來了,大家也都喝上了美味的蔬菜湯。
胡八一提議大家輪流睡覺,留一個人放哨。
白宇點頭,這裡不比老熊嶺,上次他們還能住在義莊裡,
有門有戶的啥也不用怕。 這次身在原始森林裡,誰知道晚上會不會跑出來什麽毒蟲猛獸。
“那大家就趕緊吃,吃完趕緊休息,我來值第一班!”
白宇體力最好,選擇讓大家先休息。
對此眾人也沒意見,畢竟是輪流製。
火堆旁,眾人清理出一片空地,四周用小石頭圍住,由於空氣過於潮濕必須取一點火在石頭上進行烘乾,
把石頭縫隙裡的苔蘚和濕氣烤乾,然後再把睡袋鋪上,免的睡覺時濕氣入骨落下病根。
等眾人鑽進睡袋裡,白宇走到火堆旁,將火焰壓得暗一些。
然後在附近的一塊青石板旁坐下,一邊想著白天的經歷,一邊警惕著四周。
突然視線定在不遠的一株大樹上,慢慢吸引了白宇的注意。
這大樹估計得有五六人合抱,長得十分粗壯。
仔細看能發現,那實際上是又由兩株大榕樹纏抱在一起,是典型的混合生植物。
樹身如同石柱般粗大,樹冠低垂,沉沉如蓋,
兩隻粗大的樹身長得如同麻花一般,互相擰在一起,繞了有四五道,形成了罕見的夫妻樹。
不過吸引白宇注意的是,在那粗壯的樹身上竟橫生出了許多不知名的花朵,以及一些矮小的草木。
白宇盯了一會兒,大概明白怎麽回事了,
八成是樹身上本就有裂痕,而附近的動物不小心將其它植物的種子帶到了這裡,
種子在樹身上扎根,發芽,慢慢長大。
各種顏色和形狀的花朵,大致數了一下,估計得有五六十種。
這顆大樹儼然成了一個大花瓶。
正當白宇看到認真時,身旁傳來動靜。
猛地回頭,發現是雪莉楊。
“你怎麽還沒睡?”
雪莉楊搖了搖頭,在白宇旁邊直接坐了下來。
“活不久了!”
“嗯?”
雪莉楊莫名其妙的開口,讓白宇一愣。
然後看見雪莉楊伸手指向前面那顆大樹,輕聲道,“這顆樹活不久了。”
白宇好奇,“你怎麽知道?”
在他看來,這樹如此粗壯,而且枝繁葉茂,長得蒼翠有力。
雪莉楊卻搖了搖頭,“一切都是表象。”
“寄生在樹上的植物實在太多了,大樹所能吸收到的營養入不敷出,中間部分恐怕已經被蛀空了。”
“最多三五年,這樹便會營養不良,徹底枯死。”
“這個世界上,許多事物都是如此,越是到了最美麗的時間,反而距離毀滅越近。”
白宇很快明白過來,雪莉這些話恐怕再說她自己。
紅眼詛咒跟了她二十多年,無時不刻都在吞噬著的生命力。
真的只要找到雮塵珠就能獲救嗎?
白宇不想提這些掃興的事,便對雪莉楊打趣道,“夜已經深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是不是一閉眼就想到我偉岸的身影,所以輾轉反側,睡不著了?”
雪莉楊搖了搖頭:“要是我閉上眼睛想到你就好了,現在我一合眼,腦子裡就是遮龍山山洞裡的人俑,越想越覺得惡心,連飯都不想吃了,又哪裡睡得著。”
白宇沉吟了下,然後打個哈欠,對雪莉楊說:“既然你睡不著,你就發揚發揚國際主義精神,把我的崗替換了,等你困了再把我叫起來。”
雪莉楊翻了翻白眼,“想的挺美,你們男生睡覺都是雷打不動,我睡不著,也不和你輪換,免得後半夜你裝死不肯起來放哨。”
“你說的那是胖子,我可不是那種人。”
“再說了,萬一叫不醒我,你可以叫郝教授啊,他年紀大,覺最少!”
“不行!”
“嘿,你可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為你不遠萬裡的從美國起來支援我們國家的四個現代化建設,本來都拿你當做白求恩一樣來崇拜了,
從內心深處,也就是說發自內心的認為你是一個有道德的人,是一個高尚的人,是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是一個放棄了低級趣味的人,
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自私自利,一點都不關心戰友的感受,平時那種平易近人的表現都是偽裝出來的。”
雪莉楊斜了斜眼睛,“你這口才跟那倆學的吧,越來越貧了,不過總吹牛可不好,反正也睡不著,不如你陪我說說話。”
見雪梨楊情緒好了許多,白宇便也是點頭應了下來。
之後兩人就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
正當白宇準備再次勸說雪莉楊回去睡覺時,心頭突然升起一絲不安。
緊跟著雙耳微動,隱隱有輕輕的敲打聲傳來。
雪莉轉頭看向白宇,只見後者衝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然後伸手指向一處。
雪莉順著去看,是那顆如‘花瓶’般的大樹。
雪莉疑惑,不知道白宇在幹什麽。
這時白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讓她仔細聽。
雪莉心頭疑惑,但還是照著去做了。
雖然她沒有白宇那麽敏銳的五感,但仔細聽了一陣,同樣聽到了些動靜。
聲音不大,卻在這暗夜森林中顯得十分詭異,
聽不出那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因為完全不成節奏,
而更古怪的是那聲音好像是從樹內發出來的,白宇慢慢站起身子。
他抬頭向大樹高處去看,
不過視線被茂密的枝葉阻擋,很難穿透過去。
同時有慘淡的月光在樹縫中閃爍,更顯得鬼氣逼人。
“小哥,這樹裡頭有人!”
雪莉緊跟著站起,壓著嗓音說道。
白宇眉頭微皺,“人?”
“你不覺得會是動物嗎?”
畢竟這裡是原始森林,林中鳥獸遊走再正常不過了。
可雪莉楊卻搖頭,而且非常肯定道,“因為那是摩斯密碼!”
白宇一怔,“你能確定嗎?”
雪莉楊點頭,“雖然後面有一段我沒聽清,但前面是三個短信號三個長信號,再接三個短信號!”
白宇眉頭一挑,“你是說sos?”
雪莉楊點頭,十分肯定。
只不過,有人被困在一顆千年古樹裡,而且正在向他們發送一段求救的摩斯密碼。
這,
太詭異了!
要知道在五十年前遮龍山下就已經沒有居民了,
最近的一次大型活動,還是陳瞎子帶著一幫卸嶺力士來此尋找獻王墓。
再後來,這裡也就徹底成為了當地人的禁忌之地。
就算偶爾有采石頭的工人路過這裡,可他們會懂摩斯密碼?
白宇慢慢走進古樹,雖然他不懂摩斯密碼,但根據雪莉楊剛才說的,這一次他聽的很清楚,
那聲音確實有一段非常明顯的三短三長三短的頻率波動。
這一次白宇準確判斷出聲音是從樹頂傳下來的,當下也是準備爬上去一看究竟。
這時聽到動靜的胡八一胖子以及郝愛國都圍了過來。
當聽到雪莉將情況說了一遍,胡八一趕緊攔住白宇,“小哥不能去,那是鬼信號!”
眾人都是一愣,“鬼信號?”
“老胡,你說什麽呢?”
“是不是沒睡醒,說夢話呢!”
“死胖子,我清醒著呢,沒說夢話!”
雪莉楊拍了拍胖子,“別搗亂,讓老胡說。”
胡八一回憶道,“我以前在昆侖山當工程兵的時候,有一次在電台裡收了一陣莫名其妙的信號,
這些信號斷斷續續,有求救的,還有警告的,總之內容千奇百怪,
當時隊裡的老人就讓我趕緊把電台關上,並告訴我說以前他在沿海駐防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事情。
當時他就將問題上報了上去,當天晚上部隊裡就派出一支隊伍前去查看,可是再也沒有回來,
甚至連屍體都沒找到。
也就是經過那次之後,他才申請調到了昆侖山。
我問他那是啥?
他說那是鬼信號,
是小鬼出門,勾魂索命來了!
眾人聽得一陣頭皮發麻。
雖說這真假不好判斷,不過眾人都不由得想起先前河道裡的活人俑。
“別的地方還真不好說,但這裡可是獻王墓的地頭,就算真有山鬼勾魂,我也一點都不奇怪。”
郝愛國這個曾經的無神論者,此刻也是深信不疑。
白宇抬頭,只見空中月色隱隱頭髮紅芒,似有妖氣彌散。
不管怎麽樣,總不能放任那東西在眾人頭頂一直響吧。
“你們在下面等著,我上去看看!”
說著白宇就直接跳上了古樹,緊跟著身後有聲音響起,
白宇低頭去看,“你怎麽上來了?”
雪莉楊傲嬌的撇了撇嘴,“我不來,你聽得懂摩斯密碼嗎?”
白宇一陣語塞。
搖了搖頭便再度往上爬去。
古樹之高遠超白宇想象,穿過一層層茂密的枝乾,
差不多距地面近二十米高度時,白宇才到達了樹冠的頂部。
只不過,
樹頂盼著一道巨大的陰影,讓白宇為之一怔。
“怎麽了小哥?”
“看到什麽了?”
雪莉楊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白宇晃了晃神,低頭衝著雪莉楊道,“飛機!”
“嗯?”
雪莉楊也是一愣,旋即抬起手電向上照去,只見樹頂真的坐著一架飛機。
不過,
那機身布滿鏽跡,只有半截插進樹裡。
雪莉楊當即快速怕了上去,“小哥,這好像是美國空軍的飛機!”
“美國飛機麽…”
白宇並不算特別意外,因為他上來時便看見了機身上的英文字母。
兩人對視一眼,旋即再度向上爬了幾米,
當真正站在飛機面前時才發現,
這段殘破的機身竟橫穿過古樹,
沒人知道它停在這裡多久了,但可以看到古樹幾乎與機身融合,徹底長在了一起。
白宇震撼,眼前這個古樹的生命力實在太頑強了。
飛機的機翼與尾巴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半截機身徹底長在了樹中,只有機頭暴露在外。
不過因為上面積滿了落葉,並不能直接透過機窗看見裡面。
“小哥!”
雪莉楊衝白宇指了指艙門的位置,
艙門早已與機身脫離,被古樹遮掩了大半,不過露在外面的縫隙足夠一個成年人側身鑽進去。
白宇沒有著急行動,而是站在樹頂向四周看去。
只見四面全是蒼茫大山,
想來這飛機是在飛行過程中撞到了附近的山頭,最後墜毀在這裡的山谷中。
近距離打量,這機頭形狀很像在電影裡看到的轟炸機。
“難道是戰爭時期遺落在這裡的?”
白宇轉頭看向雪莉楊,後者搖了搖頭。
這飛機折損的厲害,很難做出具體判斷。
不過雪莉楊用傘兵刀刮開一大片覆蓋住機身的綠色植物泥,下面赫然露出一串英文字,
不過並不完整,許多地方都是殘破的。
白宇不太懂美國空軍的規矩,便問雪莉楊,“這是美國空軍的轟炸機?還是抗戰時期援華的飛虎隊?”
雪莉楊說:“我還沒發現機身上有飛虎隊的標記,應該是美國空軍的c型運輸機殘骸。
可能是二戰期間從印度加爾各達基地起飛,給在緬甸支那作戰的中國遠征軍輸送物資的,
可如果是支援中國戰區的飛虎隊,機身上應該還有另有青天白日的標記。”
白宇點頭,極有可能。
“這裡距離緬甸不遠,從1942年到1945年這三年中,美軍在中緬邊境和後期的駝峰航線上,墜毀在中國西南境內的飛機不下六七百架,這一架應該也是類似的情況。”
“別猜了,是不是進到機艙裡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雪莉楊提議。
白宇點了點頭,也許答案就在裡面。
可這邊還沒邁步,就聽下面傳來胖子的聲音,“小哥,我說你倆在樹上幹什麽投機倒把的勾當呢?”
“還讓我們仨在底下給你們站崗,忒不厚道了吧!”
“我日!”
白宇腳下一個踉蹌,
心道這死胖子說尼瑪呢。
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雪莉楊,卻發現後者臉色不對。
“生氣了?”
卻見雪莉楊回頭,衝他打了個手勢。
白宇先是一愣,然後很快明白過來。
緊跟著側耳靠近身邊的一根樹乾,那個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
滴嗒嗒…滴…滴嗒嗒…
這一次白宇確定,那聲音就是從機頭那裡傳出來。
雪莉楊一臉不可思議,“難道還有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