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裡傳來一陣極細碎的腳步聲,一陣極幽淡的香味隨風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元燁側頭望去,只見一位貴婦人正滿臉微笑地走了過來,這婦人面容姣好,雙眸如漆,身上裙裾微搖,金鐺微亂,但配著婦人身上那股含而不露的貴氣,卻讓人不覺得如何招搖,反覺著理應如此。
元燁微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婦人眉如遠黛,一笑之下,滿庭皆明,遠遠看著元燁就說道:“燁兒一路辛苦,且坐著吧。”
元燁甜甜一笑,竟是不知如何開口稱呼對方是好,按照三叔給的身份,自己要開口叫聲大娘,可這多少對自己的母親有些不尊敬,乾脆站在原地傻笑,好不尷尬。
來者自然是三叔的道侶,這位道侶姓譚名淑仙,背景身後,是忘仙宗第三長老的二女兒,大女兒已經被二叔娶坐道侶,以至於三長老在宗門內的權勢隱隱有壓過其余長老之勢。
眼見場中安靜的落針可聞,好不尷尬,元燁隻好硬著頭皮滿臉可愛笑容,對著這位深深一躬:“燁兒見過大娘。”
譚淑仙這才滿臉微笑,但瞳子裡卻是閃過一絲莫名神采,怎麽聽這聲大娘像是與市井中小販對老婦人的稱呼別無二致。
“進來吧,大老遠的,老坐在那雨簷下發呆算個什麽事兒?叫外人見了,不得說我是個容不得人的人。”
容不得人?那自然是彼人有不可容之處,元燁心中輕歎,知道對方是在提醒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倒也佩服對方說話漂亮。
早在來仙凡宗的路上,馮振玉偶爾從側面透露了這位譚大娘是個妒婦。
隨著這位大娘往廳裡走,離她並不太遠,貴婦身上特有的幽香傳到元燁的鼻子裡,他嗅了兩下,覺得這香味還挺好聞的。
在這種時候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元燁有些滿意自己目前的心境神思,微笑和大娘嘮著閑話。
貴婦與少年,倒真扮演出來了幾分母慈子孝的感覺。
……
……
茶上來了,是地道的果無花靈茶好茶,入口後有股淡淡的靈氣進入體內,通體舒暢。
“你父親現在還在宗門議事,晚些時候回來。”
“哦。”
尷尬……對於這聲父親。
又強自說了些沿途見聞,說了些望仙港海邊的景致,仙凡宗有些什麽與眾不同之處,大家發現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大寫的尷尬……
於是譚淑仙和元燁同時很有默契地閉上了嘴,陷入沉默之中。雙方都意識到,彼此都不是省油的燈,玩這種言語上的試探沒有什麽意義,既然如此,不如乾脆就沉默以對。
所以客廳裡的氣氛有些尷尬,服侍的丫環們噤若寒蟬,連換茶時走路的腳步都放輕了許多。
只有元燁與譚淑仙不尷尬,偶爾握著茶杯互視一眼,目光溫柔,溫柔一刀。
譚淑仙心頭微感沉重,她發現面前這少年果然不一般,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應對自如,全無半點緊張拘束,沉熟穩重。
如同前些年元管家給回的信息一樣,只是那時元燁的身份有些模糊,只知道那座府裡都稱他少爺,不免想起當年那夜消失的那個孩子,哪知道如今竟成了自己道侶的私生子。
譚淑仙是七星修仙者,在宗門內平日負責功法閣的管理,宗門內的弟子對她都是尊敬有加,也就養成了平日裡寡言少語的習慣,今日知道這個‘私生子’從望仙港回來,趁著自己的那個死鬼宗門事務纏身,想著先回到府上給個下馬威,卻沒想到隻給了個尬尷。
正尷尬的不知該不該讓元燁先下去休息,內院的大門處微微嘈亂,丫環們急著在迎接什麽人,但聲音來的太快,丫環們都沒有攔住,一位少女就走了進來。
這少女生的並不如何漂亮,但眉宇間顯得異常乾淨,天生一股柔弱之中還帶著一絲微微冷漠。這種冷漠並不是一般人所言的冰山美人,對身周濁物的蔑視,而是一種基於某種尚未得知的自信,而產生的漠然,一種對於周遭的抵觸感覺。
元燁心頭微動,心道這種冷淡的感覺出現在一個高門大族家的少女臉上,實在是很不合契。
少女直直望著元燁的臉,眉宇間的冷漠漸漸淡化,最終消失無痕,反是兩頰上現出幾絲激動的紅暈,以極輕微地動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清柔的聲音顯得十分的自矜:“元燁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