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玲和楚遠志的婚禮定在了七月下旬，去港城那邊的手續，全都是楊玲玲在辦，她給辦的是探親證，可以在港城那邊停留三個月。

　　楚遠志和她結婚是領證了的，所以楚遠志的戶籍也遷去了港城，楚翹他們過去就算探親了。

　　現在還只是七月上旬，離婚禮還有十來天，楚翹已經準備好了行李，隨時可以走人，林玉蘭很想跟著去，一想到和孫女要分開一個月，她就心如刀絞。

　　但她去不了，只能在家待著。

　　大寶小寶也不去，留在家裡，去林玉蘭他們那邊住，吃喝不是問題。

　　楚鵬還在京城，他打電話說從京城那邊直接出發，不回滬城了，因為他找了份暑期工，何繼紅在療養院花費巨大，他自己還要掙學費和生活費，開銷太大了，沒時間休息。

　　本來楚鵬是打算乾家教的，但一打聽，一個小時才五塊，果斷拒絕。

　　這麽點錢，他還不如去擺攤算命。

　　唐衛國一聽他要去擺攤，十分支持，也不回滬城了，打電話回家說要和楚鵬一塊去打工掙錢，唐耀祖啥都沒問，還很欣慰兒子終於懂事了，前十九年都是伸手要錢，花錢大手大腳的，現在總算知道去掙錢了，也讓這小子吃吃苦，明白賺錢有多麽難。

　　“你就跟著小鵬乾，別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錢夠花不?”

　　“就剩下二百了。”

　　唐衛國笑嘻嘻地說，其實他兜裡還有五百。

　　“回頭給你打一千，不用省錢，該花就得花，但不能亂花……”

　　唐耀祖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通，唐衛國乖乖聽著，連左耳朵都沒進，全自動過濾了。

　　從小到大他爹比他奶奶還能嘮叨，總和他說賺錢不容易，還說每一分錢都是他爹的血汗，讓他別亂花錢，唐衛國小時候還是有點心酸的，想著他爹真辛苦，他確實不應該亂花錢。

　　所以他小時候連一角錢的汽水都舍不得喝，覺得他要是喝了汽水，就是在喝他爹的血汗啊。

　　他還是人嗎?

　　也因此，十歲前的唐衛國特別摳門，被人稱為鐵公雞，他自己不舍得花錢，還總蹭楚鵬的牛奶喝，這習慣保持了十來年，直到去年楚鵬不樂意了，一滴牛奶都不給了，唐衛國也不知道原因，不過也沒在意，他都這麽高了，牛奶喝不喝無所謂。

　　可有一天晚上，唐衛國看到剛出差回來的他爹，神秘兮兮地從包裡拿出一根金項鏈，金光閃閃的，差點閃瞎唐衛國的眼睛，他爹特殷勤地把金項鏈遞給他娘。

　　當時他爹說了句話，讓唐衛國很心酸。

　　他爹說:“沒多少錢，才五百不到，這雞心墜子是實心的，回頭我再給你打一對實心手鐲，也不用多少錢。”

　　除了金項鏈，唐衛國還看到他爹，從包裡拿出厚厚的一摞錢，花花綠綠的，真好看啊。

　　他爹還說:“現在的鈔票真好賺，我這一趟出門，隨隨便便就掙一萬多，媳婦你收起來！”

　　唐衛國現在都記得這一幕，他扒著門框，眼淚直流。

　　是為以前那個不敢花錢死摳門的自己流的。

　　從此以後，唐衛國一天喝一瓶一角錢的汽水，還請同學喝，鐵公雞變成了大方人，他一下子就和同學們打成了一片，成了全校最受歡迎的崽。

　　唐耀祖終於嘮叨完了，最後叮囑了句:“乾活也別太辛苦了，錢我讓人給打過去。”

　　然後就掛了，聽著話筒裡的嘟嘟聲，唐衛國長松了口氣，總算念完了。

　　辛苦的活他肯定不乾，他爹太不了解他了，他是那種吃苦受累奉獻自己的人嗎?

　　非也！

　　他就喜歡貪圖享受好逸惡勞吃現成飯。

　　“大鵬你們找的啥工作?”田果好奇地問。

　　吳病已經回港城了，他現在身體好轉，吳德開始逐步安排一些工作給獨子，他偌大的家業，全都是兒子的，肯定要悉心培養，還要把兒子推出去，擴大知名度。

　　“算命攤，老田你不知道，大鵬算命特厲害，去年暑假我們仨哥們出去旅遊，錢不夠花了，就靠大鵬算命掙的錢，一個小時就輕輕松松掙幾十塊呢。”

　　唐衛國替兄弟吹噓，特別得意，雖然算命的是兄弟，可他也出了不少力，那些鈔票也有他的功勞嘛。

　　田果立刻來了興趣，嚷嚷著要一塊去擺攤，楚鵬答應了，唐衛國一個人演戲太孤單，多一個也好。

　　三人出了宿舍，楚鵬背了包，裡面都是他的道具，去年暑假用過的，回家後他洗乾淨收了起來，今年又能用上了。

　　過日子應得勤儉節約，持家有道，楚鵬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讚。

　　“老田，伱怎麽不回家住?”

　　下樓梯時，唐衛國好奇地問兄弟，他和大鵬不是本地人，不得已才住宿舍，田果家就在京城，卻天天都不回家，怪奇怪的。

　　田果深深地歎了口氣，幽怨道:“我妹妹回家了。”

　　妹妹不在家時，他日思夜想，可現在妹妹回家了，他又覺得，其實妹妹離家出走也蠻好，用不著回家，一個月寄封明信片報平安就很好。

　　“你那個法醫妹妹回家了?那你還不回家住?你不是天天念叨妹妹嗎?”唐衛國不明白了。

　　田果又歎了口氣，神情更加幽怨，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現在我終於明白，距離美才是最好的。”

　　“啥意思?”

　　唐衛國有點懵，沒聽懂。

　　田果很認真地解釋，“比如說，梁山伯和祝英台，他們年紀輕輕就死了，還化蝶了，他們的愛情可歌可泣，還有朱麗葉和羅密歐也一樣，都是大好年華死了，其實他們早死蠻好的。”

　　“你傻啊，他們可是悲劇！”

　　唐衛國反駁，就算他再沒文化，也知道這兩對都沒好結果。

　　田果搖頭，“對愛情來說，他們其實是喜劇，這麽早死了，愛情有了圓滿的名號，他們要是不死，真結婚了，肯定是怨偶，你想想，祝英台和朱麗葉成了嘮叨愛臃腫的大媽，梁山伯和羅密歐成了不修邊幅的老大爺，還可能在外面偷腥養私生子。”

　　“打住，別說了，越說越不像話。”

　　唐衛國聽不下去了，淒美的愛情傳說，愣是讓這家夥給說成柴米油鹽了。

　　他自動把祝英台朱麗葉代入了自家奶奶，全身都起雞皮疙瘩，沒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