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的就肯定能行，你要是怕丟臉，縮手縮腳的，就一家子擠小房子去吧。”楚翹故意激了句。

　宣紅霞立刻振作士氣了，她一定要住大居室，小房子住著多沒意思。

　再說了，其他車間主任都住的大居室，就她家住小房子，她多沒面子?

　“我聽你的，帶上鋪蓋去鬧！”

　宣紅霞叉著腰，就像去打仗一樣，雄心萬丈。

　“加油！”

　楚翹給添了一把火。

　宣紅霞作了一晚上的心理鬥爭，決定第二天上班後，就去辦公樓鬧，還從家裡找出一床破爛的棉被，比街上叫花子的還破，三個兒子小時候睡過的，尿在被褥上，都漚爛了，她也沒舍得扔，給塞箱子底了，今天總算能派上用場。

　“你拿這幹啥?”壽主任愕然地看著妻子。

　就覺得宣紅霞扛著這破棉被，像是去要飯一樣。

　“你別管！”

　宣紅霞沒說，吃過早飯後，壽主任去上班了，三個兒子也去上學了，她深吸了口氣，扛著舊棉被就出門了， 沒去車間， 而是去了辦公樓。

　楚翹悄悄跟著，想看看宣紅霞發揮得怎麽樣，怕被人懷疑她的動機，她還特意帶了個飯盒， 裡面盛了幾隻餃子， 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給顧野送餃子。

　金副廠長在二樓， 銷售科也在二樓， 廠長書記的辦公室則在三樓，宣紅霞一路到了二樓， 在樓梯口停下了， 深吸了好幾口氣，硬著頭皮衝進了金副廠長辦公室。

　剛泡好茶，準備坐下看報紙的金副廠長，被突然闖進來的人嚇了一大跳， 看清是宣紅霞， 再看她扛的破棉被，金副廠長眨了眨眼， 這是要幹什麽?

　那天晚上他都說得很清楚了， 他說了不算， 讓宣紅霞去找說了算的人， 比如廠長書記他們， 他都說得那麽清楚了， 這兩口子怎還沒明白?

　現在跑來找他是想幹啥?

　“你……你要幹什麽， 別亂來啊！”金副廠長有點結巴， 被宣紅霞這視死如歸的模樣嚇到了，怕這母老虎要找他拚命， 站起身往後退。

　宣紅霞卻以為金副廠長是在暗示她，要搞大一點， 搞得越亂越好，小楚真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金副廠長的意思，幸好她今天過來鬧了。

　“我不亂來， 我是來說理的，金副廠長，憑什麽我家沒大居室?當初明明說好的， 我家分大居室，現在說變卦就變卦， 是我家老壽乾活不認真?還是老壽幹部級別不夠?其他車間主任都分大居室了，就我家沒有，我家人口是最多的，過幾天我公公婆婆還要來住，小居室你讓我們一家七口怎住?”

　宣紅霞一個箭步跨進辦公室，大聲地訴著苦，說著說著， 想到心酸處，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我家老壽是老實人，可他乾活勤勤懇懇， 認認真真的， 你們不能欺負老實人啊，答應好的事變卦， 你們當領導的， 怎能說話不算話呢，金副廠長，反正我今天來了就準備走了，我鋪蓋都帶來了，不給我家大居室，我就睡在你辦公室了！”

　萬事開頭難，豁出去了的宣紅霞，現在已經無所畏懼了，她把破棉被往地上一攤，就麻利地坐了上去，訴說這些年的住房有多麽苦，鼻涕眼淚流個不停。

　好些人都圍過來看熱鬧，一看是為了車間出了名的母老虎，為了房子來鬧事的，圍的人越來越多，楚翹擠在人群裡，默默衝宣紅霞豎起大拇指。

　這臨場發揮比她預想的更好，大居室肯定能要到。

　得了鼓勵的宣紅霞，信心更足了，楚翹現在在她心裡，就是軍師諸葛亮，他們姐弟倆都聰明，說的話肯定不會錯。

　金副廠長心裡堵得很，暗罵宣紅霞夫妻是木頭腦袋，他都說得那麽明白了，居然還沒領會，還跑過來鬧，讓廠長書記知道了，他不得吃排頭?

　“你先去上班，這事我慢慢和你說，你這樣鬧，影響大家上班多不好。”金副廠長好聲好氣地勸，還不住使眼色，希望宣紅霞能領會他的意思，別再鬧了。

　宣紅霞愣了下，覺得金副廠長肯定是在說:“鬧吧，鬧得越大越好，最好鬧翻天，讓廠長書記都知道！”

　她懂了！

　醞釀了下感情，宣紅霞拿出手帕用力擤了下鼻涕，再擦了下眼睛，捶胸頓足地哭嚎:“我也不想鬧啊，我家老壽為廠裡辛苦了那麽多年，到頭來連本來分好的房子，都讓人搶走了，金副廠長，你和我說，是誰搶了我家的房子?他憑啥搶?這口氣我咽不下，今天不講清楚，我就不走了！”

　金副廠長腦袋都要炸了，這母老虎好說歹說都聽不進啊。

　“出什麽事了?”

　廠長威嚴的聲音響起，他身邊還有書記，廠裡的一二把手，都出現了，金副廠長額頭沁出了汗，暗暗叫苦，恨死宣紅霞了。

　楚翹努了下嘴，示意宣紅霞繼續鬧。

　接收到指示的宣紅霞，微微點頭，又醞釀了下感情，爬起來衝到廠長書記面前，哭訴了她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年前說好的大居室，現在卻沒了，其他車間主任家都有，就我家沒有，要是我家老壽工作不認真負責，我沒話說，可老壽年年都評標兵，還是勞動模范， 憑啥佔我家的房子?不能欺負我家老壽老實啊！”

　宣紅霞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越說越委屈，變成真情流露。

　廠長書記都皺緊了眉，鏟刮車間主任他們都知道，確實是勤勤懇懇的好同志，為人也老實，不會整那些妖蛾子。

　分房這事他們都沒管，是金副廠長負責，所以不知道宣紅霞家的事。

　廠長衝金副廠長喝問道:“怎麽回事?壽主任家沒分到大居室?”

　這次分房政策，車間主任都是能分到大居室的，他和書記一塊製訂的政策，所以廠長很不高興。

　金副廠長額頭上的汗更多了，賠笑道:“這事有點誤會，我一會兒和領導匯報。”

　廠長一聽就知道有貓膩，冷哼了聲，衝宣紅霞和顏悅色道:“你家的事我知道了，會盡快給你答覆的，你現在先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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