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托顧野找了個律師，姓朱，處理過不少遺產案件，她帶去了盛七小姐那兒，老太太今天特意打扮了下，還化了淡妝，顯得氣色好一些。

　“朱律師，麻煩你了，隨我進屋吧。”

　盛七小姐示意朱律師進屋詳談，三小姐也沒進去，楚翹陪她在外面等候著。

　三小姐眼睛紅腫，顯然剛哭過，楚翹拍了拍她的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索性什麽都不說了。

　“小七是解脫了，留我一個人，她的心真狠！”

　三小姐突然說了句，似埋怨，又似心疼。

　楚翹心裡也難受，盛七小姐和她叔公，真的太多遺憾了，唉，老天爺總是見不得人過得太好。

　朱律師在屋子裡待的時間並不長，一個小時不到就出來了，出來後衝楚翹她們微微點頭，就回律師事務所了，等七小姐去世後，他會宣讀遺囑。

　楚翹本以為盛七小姐能熬到過年，她打算今年過年陪盛七小姐一塊過，可沒想到，離別的這一天來得這麽快，立好遺囑後才半個月，三小姐就打電話來了，“來見小七最後一面吧。”

　“我現在就過來。”

　楚翹嚇了一跳，掛了電話就往外衝，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一口氣開車到了盛家，再一口氣跑到樓上，三小姐神情還算平靜，啞聲道:“小七要見你。”

　盛七小姐躺在床上，看起來很平靜，甚至還衝楚翹笑了下，楚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走到床邊，抓著老太太的手，泣不成聲。

　“別哭，要為我高興，以後你自己好好過，隨心所欲些，別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人活一世，快樂最重要，那些讓你傷心的人，就遠離吧！”

　盛七小姐慢慢說著，這是她想對楚翹說的最後幾句話，也是她活了一世的心得。

　“嗯，我記住了。”

　楚翹哭著點頭。

　盛七小姐精神好了不少，自己還坐了起來，讓楚翹給她換上她最喜歡的紫藍色旗袍，繡了牡丹花，非常華貴，平時她很少穿，保存得很好，看不出是幾十年前做的。

　換好旗袍後，盛七小姐還下了床，坐在梳妝台前，楚翹替她梳了個發髻，還戴上了珠釵，再化了個妝，老太太很滿意，輕輕撫摸著旗袍，笑著說道:“這是你叔公的第一個月工資，就做了這一件旗袍，送我的生日禮物。”

　“真好看！”楚翹誇道。

　就算過了幾十年，這身旗袍還是很美，做工精細，料子也很好，她都能想像到年輕時的盛七小姐，穿上這身旗袍是何等的風采。

　“空青也這樣說的，他說我穿旗袍最漂亮，沒人比得上。”

　盛七小姐枯瘦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嬌羞，就像少女一般，眼睛依然明媚有神，她側著頭，回憶著往事，喃喃說道:“空青來接我了，我感覺到他的氣息了！”

　楚翹心裡一驚，忙扶著她去床上躺著，盛七小姐精神極好，站了起來，說要去外面坐坐，“不躺了，空青不喜歡人太懶，我要精神點。”

　“你現在漂亮極了。”楚翹強忍著悲傷，笑著誇讚。

　盛七小姐抿嘴笑了，自己走到了客廳，三小姐驚喜叫道:“小七你好了?”

　“嗯，好了。”

　盛七小姐點點頭，走到了躺椅邊，坐了下去，三小姐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睛紅了，扭過頭用手帕擦拭眼角，她知道妹妹這是回光返照了。

　“空青……你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盛七小姐突然叫了聲，還抬起手，似是在和人打招呼，沙啞的聲音也變得嬌軟了些，就像是在和情人撒嬌呢喃。

　三小姐和楚翹都沒打擾她，大限到了，就讓她安安靜靜地離開吧。

　門鈴響了，很急促，保姆去開了門，牛桃華急匆匆地跑了上來，她從護工那兒得知了消息，幾天前就辦手續了，緊趕慢趕地過來，就為了見上最後一面。

　“老師，我來了！”

　牛桃華頭髮凌亂，妝都沒化，衝到了盛七小姐面前，眼睛紅通通的。

　“來了啊，我要去見空青了，你好好的生活，教導好孩子，不要奢求太多，有所得必有所失，想好自己要的是什麽……”

　盛七小姐的聲音越來越弱，牛桃華哭著點頭，“我知道的，我只要和兒子在一起，能當梁太太就好，其他的我都不管，我都知道的。”

　“好……”

　盛七小姐欣慰地笑了，眼神開始泛散，抬起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嘴裡依稀叫著‘空青’，直至沒了聲息。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抽泣聲，楚翹靜靜地看著安靜躺著的老太太，她知道盛七小姐已經走了，或許和她一樣，老太太也重生了呢，重生在了和楚空青相遇的時候，阻止了楚空青的死亡，兩人結婚生子，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楚翹心裡好受多了，她能夠重生，盛七小姐說不定也能的，所以不用悲傷，應該替盛七小姐高興才對。

　“老師……”

　牛桃華哇地大哭起來，她打從心底感激盛七小姐，比對父母還尊敬些，父母並沒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隻讓她多乾活少說話，可這種樸素的處世觀念，在豪門是行不通的，多虧了盛七小姐，她才能在梁家站穩腳跟，才能當上梁太太。

　可她還沒報答老師，人就不在了，牛桃華越哭越傷心，眼淚嘩嘩地流。

　三小姐擦了眼淚，平靜道:“別哭了，小七是下去享福的，要替她高興。”

　“嗯，說不定已經和我叔公團聚了呢。”楚翹更咽道。

　牛桃華哭著問道:“那要不要燒些花籃?再燒些龍鳳蠟燭?”

　本來悲傷的氣氛，被她這句話給逗得輕松了些，三小姐哭著笑了，可笑了下又哭了，想到七姐妹，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在滬城，她的心裡就跟刀絞一樣疼。

　盛七小姐的喪事，按照她老人家生前的要求，一切從簡，骨灰和楚空青合葬。

　顧野得知了這事，推了手上的工作，過來打理喪事，看著盛七小姐推進焚化爐，熊熊大火燒了起來，楚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輕輕拍了拍媳婦的背，顧野心裡也不好受，生離死別是世上最煎熬的，唉。

　盛七小姐下葬了，如她所願，和楚空青合葬在一起，生不能同衾，死後同穴，希望他們來世還在一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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