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牛一聽到“五千全副重甲”重步兵,老臉瞬間漲紅,胸口拍的咚咚響,一再向董虎保證他兩年來絕對沒有偷懶。
董虎一直都極為重視兵卒訓練的事情,雖然孫牛遠在平城千裡之外,卻也知道黑鐵塔漢子的話語裡真假,要不然他是不可能成為西線兩萬步兵的主將的。
西線朔方郡有兩個統兵大將,一個是統領萬騎的董小乙,一個是統領包括刑勇在內的兩萬屯田步卒大將孫牛。
河套三郡是草原,騎兵為主步兵為輔,朔方郡是西線的最西端,與南面的北地郡相連,而北地郡現在只是個空殼,造反的先零羌跑去漢陽郡,在韓遂殺邊章、李文侯時,先零羌與漢陽羌一同投降了漢陽郡太守傅燮,被傅燮設營安置在了漢陽郡。
傅燮一共設立了四十多個羌人營寨,僅被安置的羌人就高達八萬,在羌人自渭水道進入漢陽郡後,原本被北地郡、安定郡造反羌人裹挾的一些老弱就又沿著隴山北上了安定郡、北地郡。
能夠重新返回安定郡、北地郡的老弱婦孺,重新造反的意願就低了很多,這些人對朔方郡的威脅很低,但從上郡逃入北地郡的一些匈奴人卻有些危險,不是這些匈奴人的“武力值”讓董虎擔憂,而是這些匈奴人足夠的凝聚,有吞下北地郡羌漢老弱婦孺而壯大的隱憂,為了避免這種情形發生,刑勇再次領著五千屯田兵進入富平縣,再次幫著蔡邕鎮場子。
北地郡本身對朔方郡的危險較低,有威脅的是隴右草原、漠北草原的各部族,同時又是進攻涼州的橋頭堡,而且朔方郡本身還有鐵、銅、鹽以及肥沃的田地,董虎自然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董虎摟著孫牛,先與他畫一個大餅,之後又輕聲歎息……
“大公子前往了雒陽,你也是知道了些送與咱信件上的內容的,你在廉縣駐扎,最是清楚北地郡發生的事情,當能判斷出大公子話語裡的真假,漢陽郡恐怕是真的要亂了……”
孫牛不屑撇嘴道:“那耿鄙老兒在找死,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一年半載,那幫羌人絕對會再次造反!”
董虎笑了笑。
“從現在開始,涼州有王了!”
“涼州……再不歸朝廷所有!”
孫牛陡然一驚,一乾將領齊齊停住腳步,董虎卻只是拍了拍孫牛肩膀,像是累了,也像是厭煩了,只是拍了孫牛幾下肩膀……
“冀縣陷落之時,就是涼州真正脫離大漢朝之時,也是涼州各諸侯爭霸涼州王之時,但一開始時咱們還不能入場,至少一兩年內咱們還不能入場。”
董虎皺眉道:“選擇入場的點很重要,是從漢陽郡殺入?還是沿著黃河從安定郡北面殺入?或是從酒泉、敦煌殺入,從西域殺入?”
“咱認為是雙管齊下,小乙從西域向東,你黑牛從安定郡向南,小乙從韓遂老小子背後殺出,那老小子就沒了退路向西奔逃,你從安定郡北面向南殺入榆中、勇士、金城塞,兩相夾擊率先乾掉韓遂,與此同時你們就與河湟谷地內數萬兵馬連成了一體,總兵力共計十萬,十萬大軍向東橫掃隴西郡、漢陽郡,拿下隴山以西全境。”
董虎笑道:“今歲小乙他們領數萬大軍出塞,不僅僅是解除河套三郡北面威脅,也是為將來奔襲韓遂背後做準備,小乙是將來攻打涼州的西路統帥,而你則是東路統帥。”
“胡三在平城與鮮卑人乾仗,那都是小打小鬧,而你黑牛是什麽?攻佔一州之地統帥!他們能與你比嗎?”
孫牛大嘴咧的老大,看的一乾跟隨的將領全都暗自好笑,但也都暗自心驚不已,董虎話語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兩三年內,董部義從肯定會刀兵西向,而眼前咧著大嘴的憨大個很可能是涼州督將。
人在政在,人離政息。
中平元年(184年)冬月,北地郡先零羌、金城郡太守韓遂、漢陽郡羌人首領王國、積石山枹罕宋建……齊齊反叛,因涼州各部羌人在冬月造反,朝廷無法第一時間內平亂,致使涼州九郡各郡縣先後陷落,但也並非所有城池全都陷落,諸如隴西郡治所狄道、漢陽郡治所冀縣這樣的堅固大城還在堅守。
中平二年(185年)三月,皇甫嵩領數萬雒陽精銳進入美陽大營,七月三輔蝗蟲災,皇甫嵩被大怒的皇帝去職,由司空張溫接任美陽大營主帥,直至中平三年(186)春月張溫六路大軍皆敗,敵我雙方共計二三十萬人皆在陳倉、郿縣、武功、美陽等地對峙,雙方彼此對峙了一年之久。
敵我雙方在右扶風對峙,但在造反羌人的背後冀縣並未陷落,羌人怎麽還敢跑去右扶風對峙?原因很簡單,冀縣的兵力不足,在句就種羌滇吾全殲了蓋勳三千兵馬後,冀縣兵馬就不敢跑出來送死,狄道與冀縣差不多,都隻敢躲在城內。
敵我雙方在右扶風對峙了一年,狄道、冀縣等尚未淪陷的城池就堅守了一年,城內能吃的也都吃了個精光,甚至發生了吃人死屍情形。
張溫六路大軍殺入了渭水道,數萬漢兵更是殺到了榆中城下,堅守了一年的城池也終於松了口氣,可誰曾想希望會破滅的如此之快,十余萬漢兵僅一個月就只剩下了五萬殘部,也幸好十余萬漢兵從渭水道殺入,冀縣多多少少還因大軍過境獲得一些糧食輜重,也正是這個時間段,新任太守以及一些新任命的涼州西北四郡太守進入的冀縣,可隨著六路漢兵慘敗後,冀縣、狄道又被無數賊人圍困了個死死。
依照董虎的估算,若是這個時候,漢陽郡羌人不投降,繼續困著冀縣,冀縣絕對撐不過半年,即便城內兵卒不反叛,餓的受不了的百姓也一定會反叛,只要造反的漢陽羌人繼續困著冀縣,半年內冀縣一定會淪陷。
董虎無法得知傅燮招撫數萬漢陽羌的真實意圖,究竟是因為傅燮與以往漢臣一樣的因為“仁德”才招撫的,還是因為被迫,或是想為朝廷爭取戰場主動權的緣故,他沒有辦法得知冀縣真實情形,想來也就只有這幾個原因。
因“仁德”而招撫幾乎是無數朝廷大臣共有的特征,隸屬於朝廷文臣武將與董卓、董虎、公孫瓚這樣的地方派系將領有很大的區別,地方派系因為有切身疼痛,只要抓住機會都會把羌胡按著往死裡打,眼睛盯著的是殺戮劫掠的賊人,他們可不會認為造反慣犯是什麽好鳥,抓住機會就往死裡狠揍,但“中yang”一系文武卻會考慮“大局”的問題,會考慮造反羌人與整個羌人群體之間的問題,會考慮整個羌人群體會不會全都不滿的事情,就會選擇“仁德”招撫。
真仁德也好,假仁德也罷,只要造反羌人願意投降,朝廷一系文武大多都會選擇招撫。
冀縣被漢陽羌人圍困了一年,城內所有人都很難繼續堅持下去,傅燮被迫選擇招撫,解除冀縣被困的危局也算合理,還有就是十余萬漢兵大敗後的戰爭主動權的丟失問題。
在不考慮兵卒本身戰力強弱情況下,戰場三大定律第一個定律就是“二打一,二勝”。敵我雙方在右扶風對峙時的兵力相當,都在十萬人,是“一比一”兵力對比,但在十余萬漢兵僅剩下五萬殘兵後,敵我雙方兵力對比就成了“二比一”情形,殘存的五萬漢兵就完全喪失了戰場主動權。
漢陽太守傅燮招撫數萬造反羌人,無論這些羌人是真心還是假意,招撫的數萬羌人也就成了漢兵中的一員,還在高舉“造反”大旗的也只剩下了韓遂一人,敵我雙方的兵力就成了“一比二”情形,原本漢兵喪失的戰場主動權就又回到了漢兵手裡。
徹底拉攏住了被招撫的數萬羌人,漢兵就掌握了絕對的進攻主動權,沒能拉攏住,或者說這些數萬羌人不可靠,不足用,也會因為“一比二”兵力對比緣故,韓遂不敢輕易妄動,涼州境內就會暫時穩定,五萬漢兵與韓遂的兵力對比也是“一比一”情形,整個關中危局也會暫時穩定下來,剩下的只需要維持這種脆弱平衡, 趁著這個時間段,盡快耕種田地增加糧食輜重,盡可能的整頓兵馬加強兵卒戰力,盡可能增強自身實力,以及盡可能的將招撫的數萬羌人打散開來,讓其相互猜疑和不信任……
中平元年冬月至中平四年,涼州遭受了兩年的戰亂,百姓正是餓的咬人時候,不僅涼州百姓餓的急眼,關中右扶風也因戰亂而耕田荒蕪,再加上關中需要供應朝廷平亂十余萬大軍糧食輜重而蕭條,正在這個節骨眼上,耿鄙還要征募涼州六郡兵卒,還要逼迫剛剛被招撫的數萬羌人與韓遂死磕……
正如人離政息俗語,涼州自中平元年冬月至中平四年的兩三年戰亂中,涼州就成了無政府狀態,漢陽郡太守傅燮好不容易招撫了數萬造反羌人,明明可以趁機恢復有政府狀態,哪怕只是暫時的,也能暫時穩住局勢、穩住民心,可這個節骨眼上,一旦再讓漢陽郡造反,成了真正無政府狀態,只需要數年,朝廷想要再恢復之前的秩序……
“涼州進入了真正爭霸時代……”
想著涼州當下的情形,董虎拍著一無所知的小董白腦袋輕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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