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強忍著胸中憤怒,按下胡亂抓自己胡須的兒子小手,陰冷看著面色狂變的夏惲。
“夏公公,回去告訴陛下,就說本王領旨,會老實在河套三郡趴著,既然美稷單於出兵五千相助,本王相信,即便本王不在富平縣屯兵,朝廷也能在皇甫嵩將軍奮勇殺敵下一舉擊敗賊人。”
“哦對了,夏公公回返雒陽時,順便告訴郭公,從今日起……讓他自求多福,告訴那丁原,他若敢踏過雁門山一步……本王就敢馬踏太原郡。”
“哼!”
董虎抱著兒子轉身就走,走到張遼身邊時,又踢了一腳。
“還不去傳軍令?!”
“諾!”
張遼像是被董虎嚇到了,忙挺身抱拳,按刀護在董虎左右走出廳堂,根本不理會面色蒼白的夏惲……
董虎心下憤怒,對羌渠、皇甫嵩、夏惲惱怒,對郭勝更加憤怒,羌渠是匈奴單於,匈奴與董部義從成了敵人,羌渠再如何算計他都不為過,他有這種覺悟。
皇甫嵩想要五千匈奴義從平定東羌造反,為己私也好,為國之大義也罷,即便心下不喜,也只能用其他手段應對,更何況匈奴人少了五千青壯兵卒,短時間內也減少了美稷單於庭的危險程度。
按理說,夏惲、郭勝都是代表的朝廷利益,用一個公主來安撫匈奴人,來控制身在河套三郡的董部義從,這是對大漢朝有利的,都是中常侍中一員,董虎沒必要更加憤怒郭勝,他不是愣頭青,心下極為清楚朝廷肯定不會坐視他在並州做大,不僅大漢朝如此,任何王朝都不可能在尚有控制力時,任由一個不聽話的藩鎮做大難製。
董虎有這種覺悟,只要還在極為強勢的大漢朝境內,無論他如何跑到邊緣之地,朝廷的眼睛就不可能真的從他身邊挪開,但郭勝的故意隱瞞卻讓董虎感受到了背叛滋味,是背叛下的憤怒!
盡管郭勝從來都不是董虎的臣子!
不僅董虎感到了背叛的憤怒,董卓胸中殺人的暴戾同樣在胸中愈演愈烈……
中平二年十一月,有流星墜落,流星好死不死從作亂羌營上空劃過,黑夜驟然化為白晝,羌人大營內牛羊輜重受驚大亂,羌人恐慌不安,皆以為是不祥征兆,再加上長時間無法突破十萬漢兵防線,軍心就有些亂了。
中平三年元月,自流星劃過叛軍大營時,董卓就一直在注意作亂羌人動靜,得知了賊人軍心不定,在叛軍退軍時,與扶風虎牙營校尉鮑泓突然殺出漢兵大營,大勝。
董卓剛剛擊敗賊人,殺了好幾千,正準備一路尾隨追殺呢,張溫突然喊停了!氣的董卓想暴怒殺人,當著所有軍議大將恨恨甩袖離去。
董卓、鮑泓大獲全勝,賊人狼狽奔逃,上至副將執金吾袁滂,下至長使趙岐、司馬陶謙、參軍孫堅、公孫瓚、鮑泓……全都認為此時賊人大敗,當乘勝追擊,當一鼓作氣剿滅了造反羌人。
或許會有人奇怪了,董卓一直都是主戰派,張溫名下文武同樣主戰,張溫怎麽就突然對董卓喊停了呢?
說奇怪是有些奇怪,說不奇怪也不奇怪,所有人都看到了乘勝追擊下的好處,關鍵是沒人願意讓董卓乘勝追擊。
還沒等董卓大怒氣消呢,雒陽又送來消息,說是匈奴中郎將皇甫嵩領五千匈奴義從前來助戰,更是把董卓氣的臉紅脖子粗。
有五千匈奴義從助戰,漢兵大營士氣瞬間高漲,怪異的是董卓在得知了匈奴人參戰後,原本的暴怒瞬間沒了蹤影,在三月時,在皇甫嵩領兵前來了美陽的同時,董卓收到了董虎送來的一封信件,本該鼻子不是鼻子的董卓,反而怪異的成了軍議中的三好學生,不缺席,也不遲到。
當張溫、皇甫嵩、袁滂等人將追敵殺賊的六路大軍分配任務完成後,張溫這才看向多日來成了乖寶寶的董卓。
“董將軍可有異議?”
董卓心下冷笑不斷,但還是面無表情起身抱拳。
“窮寇莫追,末將還是認為賊人敗退之時,不宜太過逼迫。”
張溫看向所有人,不由笑道:“董將軍太過憂慮了,賊人此時士氣全無,正當是一舉滅賊之時。”
董卓什麽話語也未說,只是抱了下拳頭,默默坐回座位。
張溫見最大的刺頭老實了下來,端起酒樽鄭重站起,一乾將領也全轟然站起。
“賊人已然軍心崩散,正是諸位殺敵建功立業之時,張某與諸位同心協力,一舉剿滅作亂賊人!”
“飲勝!”
眾將齊齊舉起酒樽。
“飲勝!”
……
眾將一一按刀前去準備,此戰十二萬漢兵兵分六路,匈奴中郎將皇甫嵩、蕩寇將軍周慎、參軍孫堅、公孫瓚領步騎四萬余眾任前軍營,副將袁滂、長使趙岐、右扶風校尉鮑泓領兵五萬任中軍,董卓領別部司馬劉靖三萬眾守後路。
前軍四萬,囊括了五千匈奴義從、三千烏丸義從,領兵的又是皇甫嵩、周慎兩員大將,另有孫堅、公孫瓚這般悍將,四萬精銳追殺十萬毫無士氣的羌人,即便是走出的董卓也暗自猶疑。
前軍一路,中軍五萬兵分三路作為腰腹,後軍董卓領兩路,別部司馬劉靖領兵四千北上安定郡,依托隴山清水河谷堵住隴山東側南下入口,董卓則親自領三萬大軍入漢陽郡,駐望垣渭水北岸,防禦隴山西側先零羌南下道路,避免先零羌截斷渭水道平亂大軍的後路。
漢兵六路,實則還是前中後三軍,前軍殺敵,中軍三路呈三個箭頭尾隨在中軍身後,後軍兩路分立於隴山東西兩側,堅守住後面道路,僅從排兵布陣上來看,張溫並無過錯,即便董卓也說不出個錯來,但……
“哼!”
董卓離開了中軍大帳後,回頭看向看過來的皇甫嵩,還是冷臉怒哼了一句。
“既然這麽想死……那你們就去死好了!”
董卓冷哼,在涼州混事了大半輩子,他很清楚涼州羌人的性子,知道張溫、皇甫嵩等人的安排看似不錯,但他知道,漢兵已經錯過了最佳追擊的時機,張溫突然叫停的那一刻,就已經給了後撤逃離的羌人機會。
羌人駁雜,當年段熲斷斷續續用了十年才徹底平定了東西羌亂,僅投降的羌寨就過萬,如此之多的羌寨造反,想要讓所有人凝聚一心是極為麻煩的,打順風戰時還看不出來,可一旦受挫逃離時,很容易跟在後面一路砍殺,而當年段熲就是這麽乾的,只要擊敗了,就一路跟著逃竄叛軍屁股後面追殺,絲毫不給叛軍任何喘息機會,只要給了叛軍機會,就需要停下來,就需要重整旗鼓,進行下一次重點進攻,準備再一次擊敗追殺的機會。
董卓跟隨過段熲、張奐追殺過東西羌人,知道該如何與羌人作戰,知道在首次擊敗賊人,斬首數千人時,就不能給賊人喘息,一旦停戰給了賊人喘息,就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
羌人撤退的速度很快,因地形緣故,一旦十余萬羌人大軍撤入漢陽郡後,羌人就不得不大踏步向後撤退,直至越過黃河,撤到金城塞後方,十余萬羌人才能夠足夠的安全,之所以會如此,不僅因為地勢開闊不易堅守,更大的原因是羌人的輜重,是十余萬羌人的幾百萬頭牛羊。
每個人至少需要二三十頭羊才能活命,羌人造反後會率先劫掠漢民村寨,會內外夾擊破開城池,會把能搶的全都搶光,而這會讓十余萬造反羌人在短時間內積攢數百甚至千萬頭牛羊,當年段熲在一次性屠戮三萬羌人時,就曾斬獲八百萬頭牛羊,原因就在這裡。
數百萬頭牛羊,一旦被漢兵偷襲,一旦牛羊炸群,僅憑如此恐怖的數量就能生生把十余萬羌人衝散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牛羊必須要放牧,沒有草料喂養,牛羊根本沒辦法存活,所以,十余萬羌人一旦在進入涼州境內的渭水道出入口處抵擋不住漢兵,就只能大踏步向後撤離,只有撤到黃河西岸,只有憑借著黃河才能抵擋住漢兵偷襲他們的牛羊輜重。
董卓、董虎都知道羌人有這個致命弱點, 也因此當年董虎敢帶著一兩萬人跑到榆中城下,不是因為董虎想要與十萬造反羌人頂牛死磕,而是想把緊攥在一起的賊人散開,引誘賊人追殺,如此他才有機會襲擊賊人輜重大營。
這一次的羌人造反與上一次的造反有很大的區別,上一次北宮伯玉、燒當老王準備的太過倉促,除了金城郡外,涼州其余各郡雖有動蕩,但並未真正大亂,羌人搶掠漢民的牛羊、糧食並不是很多,想要攜帶糧食追殺基本上不可能,只能帶著牛羊追殺。
而這一次的叛軍之所以敢與漢兵在右扶風對峙一年,還是因羌人搶了各郡的糧食,有可以四處拉著亂跑的糧食,當然了,也正如董卓所說,造反羌人是搶了不少糧食,可這都對峙了一年,羌人的糧食也吃了差不多,想要繼續與漢人廝殺對峙就困難了,因為他們不得不以活著牛羊為輜重,而想要護住需要放養的牛羊輜重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董卓與羌人打了半輩子交道,很清楚羌人的性子,若是羌人初敗時追殺,十有八九會一路追殺到金城塞,而且危險性並不是很大,可若給了羌人機會,讓羌人的牛羊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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