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尋常人,聽了董氏“扣住”自己,肯定會想她有什麽歪心思啥的,董虎不會,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董卓自己的心意,在警告董璜和一些將領。
住進董瑁的院子,就是在告訴一些人。
“虎娃是老娘的子侄!”
董卓南征北戰二十年,家丁家將不知更替了多少人,也並非沒有失孤的,但整個董府都知道,即便虎娃揍了二公子、大姑爺,那也是白揍!換了旁人哪個敢?別說臨洮了,就是整個隴西郡也沒人敢揍董璜、牛輔!
可董虎就是揍了,而且還不止一次兩次揍董璜,可那又能如何?董氏連理會都無,揍了也是白揍!
董虎身上有許多董氏喜歡的地方,諸如虎娃武勇不下於董卓手下任何一將,諸如虎娃屁大點就坐在奶娘任氏門前讀書,諸如尊老愛幼、待人仁和,諸如會養家,諸如親善兒子……
董瑁自幼殘疾,不被董卓、董氏所喜,把寵愛轉移到了董璜身上,董卓或許會因為董璜是亡故大兄的兒子而當成親兒子,但董氏不會,董氏是個女人,再如何不喜親兒子董瑁,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可以打罵,可若他人欺負親兒子,臉上笑著,心下還不知多惱火呢!
當自己看著兒子被人欺負,心下不舒服、難受時,董虎上前就哐哐兩拳,是個正常母親看到這一幕,心下都會本能的產生好感。
在聰明人面前,別耍滑頭,老老實實把事情交代清楚,董虎相信董氏不會害自己,更不會去害自己親兒子,他也安安心心住在董府大公子院裡,當然了,他是不會住進董瑁的正房主屋,而是選擇西面房間。
信使先向孫牛、董小乙、劉棄下達調動軍令,一聽說是要前往狄道,孫牛頓時來了精神,錦衣夜行那可不成,若不在死對頭胡三面前顯擺幾下,怎能對得起他的營帥大旗?
董小乙、劉棄所領第二騎中隊所帶輜重較少,很容易北上臨洮與董虎匯合,兩千步兵營就要麻煩些,用了三日才整頓好所有所需,虎口堡內百十輛馬車也全部帶走。
消息繼續向南,傳到大丫手裡時,大丫有些疑惑不解,她是知道董虎的心意的,怎麽又要調去狄道?
不解是不解,但她沒有太過猶豫,由苦娃、大巫師、二丫、三丫等人帶隊,兩千女騎、五百奴隸,三千匹戰馬、數百頭馬騾以及重甲騎所需要的甲胄日夜不停北上臨洮。
五千兵馬紛紛向臨洮聚集,董忠帶著人日夜趕往狄道,卻是不知道,在他還在半路時,董虎帶著千余騎離開了臨洮,自索西城塞向北入鄣縣,繼而折轉入首陽。
董虎領千騎沒有沿著渭水走鳥鼠同穴山,而是折轉向北……
董忠不知道董虎在自己離開後,也帶著千騎離開臨洮,而是日夜不停跋涉好幾日才來到狄道,但狄道並不安寧,賊軍就在狄道城西十裡駐扎,直至天色暗淡,才得以趁著夜色進入亂糟糟的狄道,還是被人當成奸細抓入大牢,直至第二日證明了身份才得以脫身。
脫身後的董忠也不願節外生枝,帶著信件直接尋到董卓營地,當他來到議事虎堂時,氣氛好像不大對,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姚山、姚勇、華雄、胡三等人全陰沉著臉。
見董忠親自送信前來,董卓以為家裡出了事,當著眾人三下兩下拆開信件,剛看了一個開頭,董卓蹭得站起,見他異樣,所有人都一臉疑惑。
“正值緊要大戰時,虎娃他……”
“哎呀……哎呀……”
“他又跑去白馬羌作甚!”
“哎呀呀……”
董卓來來回回轉圈圈,
看著他一個勁的“哎呀呀”跺腳,看上幾眼信件,就是一陣甩動信件“哎呀呀”,臉上那個恨鐵不成鋼樣子很是讓人著急。 眾人更是一臉不解,董旻見所有人都不開口,猶豫上前低聲詢問。
“兄長,虎娃不是早就去了白馬羌嗎?是不是臨洮又出了亂子?”
董卓一張嘴,又恨恨剁了一腳。
“你……”
“哎呀呀……”
董卓又連連晃動手中信件。
“虎娃說了平賊上中下三策,就算上策虎娃太過年輕,朝廷遣一將任其統帥,定能一舉滅賊!”
“中策雖需數月時間,可這正值春暖雪融河水上漲之時,朝廷就算再調大軍過河平亂,也當有數月,那時虎娃也已殺入叛軍巢穴,亂臣賊子也當可平!”
“下策就是把虎娃調來狄道,可偏偏……”
董卓又當著董旻的面連連晃動手中信件,臉上那個懊悔就別提了。
“你說虎娃他……他怎麽就跑去了白馬羌呢?渾小子若不瞎跑,若能早來幾日,又怎能……”
“哎呀呀……”
董卓連連甩動信件,雖沒看到信件內容,可聽著話語,所有人都是一驚。
董旻疑惑不解,再次問道:“兄長,虎娃那上中下三策是如何的……”
“你……”
董卓又是一拍大腿,但他卻沒將信件給董旻,走到小幾前一屁股坐下。
“唉……”
董卓重重一歎,看著所有人說道:“你們也是知道了積石山的事情,那幫馬匪全被北宮伯玉扣押在了金城塞,允吾城也僅有五千兵卒,咱們就算想分兵,也一定會被城外賊人發現,積石山也成了片廢地。”
眾人一陣點頭,這件事已經分析過了,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更何況,城內兵卒尚無一萬,而城西十裡就有一兩萬賊人大營,又哪裡分得出兵卒?
董卓苦笑道:“所有人都盯著咱們,可卻無人盯著虎娃,只要大肆散播流言,說武威郡在聚兵令居塞、朝廷在聚兵,欲要自安定郡渡過黃河,只要把賊人兵馬吸引住,虎娃就能領兵五千自白石塞入積石山,自河關塞過河殺入河湟谷。”
“五千?”
牛輔蹭得站起,全都一臉驚駭看著董卓。
“五千也沒什麽,兩千雇傭兵,積石山馬匪投靠了千人,再加上參狼羌那些女娃兵,可不就是五千嗎?”
聽著董卓將兩千女人算在內,一乾人也恢復了平靜,在他們看來,女人而已。
坐在席間的郭汜皺眉道:“讓女人騎馬也太浪費了些吧,若有兩千騎,前些日,咱絕對能殺退那賊子!”
胡三一想到為了救這混蛋死了的兄弟,胸口就有股難言怒火,不由冷哼。
“吹什麽牛,若非咱們第四大隊救你,你早他娘地被那閻行挑死了!”
郭汜猛然站起,指著胡三大怒。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胡三蹭得站起,當啷拔出腰刀,指著郭汜。
“老子再說一遍又如何——”
“女人?”
“一群女人也比你他娘地強——”
郭汜大怒,伸手就要拔刀……
“夠了!”
董卓猛然冷喝,廳堂內瞬間一靜。
“哼!”
董卓冷哼一聲,怒道:“一群就知道爭吵的蠢貨,你們若有虎娃三分腦子,咱他娘地也不會被人一再羞辱!”
“哼!”
“虎娃的兵卒,你們誰都別想了!”
董卓冷喝,一群人全都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董卓轉頭看向低頭不語的董瑁。
“瑁兒。”
董卓招呼,董瑁才像是驚醒了似的,抬頭看向老爹拿著信件招呼,忙起身,一瘸一拐上前,接過信件。
“爹有些難以決定,你看看虎娃三策,覺得當如何?”
聽到這話語,牛輔不由看向董卓、董瑁父子……
董瑁剛看了一頁信件,臉上不由露出些訝然,下一刻也與董卓一般的苦澀。
“若不是前些日大敗,父親或選上策,或中策都可以,可現在……正如虎娃所說,咱們只能選擇下策,先獲勝一場,先穩住局勢。”
董卓歎氣一聲,心下頗有些後悔衝動,可慘敗已經成了事實,很難再獲得朝廷的支持,也只能獲得一場勝利穩住局勢,可對面有過萬叛賊,就算加上殘存的第三、第四大隊,手裡可用兵卒也不足三千兵馬。
一想到當下的困境,董卓就有些失落,說道:“瑁兒,你覺得咱與虎娃合兵一處,可否擊潰對面一萬五千叛軍?”
董瑁一陣沉默,轉頭看向華雄,說道:“華雄將軍親身經歷過虎娃指揮陣戰,華雄將軍以為如何?”
華雄起身抱拳道:“若是大頭領親自指揮,末將以為大頭領穩勝那閻行。”
董卓精神一振,忙問道:“這是為何?”
華雄皺眉道:“大頭領幾乎能算計到對手每一個動作……”
“會算計又有個屁用,戰場上是真刀實槍的廝殺!”郭汜不滿華雄的背叛,嘟囔了句。
華雄沒有回頭,抱拳道:“主公知道參狼羌的悍不畏死,五百對陣五百,僅一刻鍾,參狼羌折損過半,若非參狼羌犛牛畏火大亂,虎娃大頭領僅需兩刻鍾就能屠光拚命衝陣的五百人。”
“城外叛軍雖眾卻散,沒有參狼羌那麽拚死暴烈,只要擊潰一部,余者皆逃……”
“說的容易……”
郭汜剛開口,李傕忙拉了他一把,看的董卓一陣皺眉不悅。
“哼!”
“胡咧咧時一個比一個帶種,一打仗,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哼!”
董卓冷哼不悅。
“瑁兒。”
董瑁忙跪倒在地。
“暫領董部義從。”
眾人一愣,董瑁沒有多少猶豫,雙手抱拳。
“諾。”
董卓眉頭又皺了皺。
“軍中若無糧終是不妥,你與李胖子說,咱不管他難不難,都要給咱先拿出一萬石糧食!”
董瑁心下一陣苦笑,賊軍囤聚在城外,不僅逼得城內百姓無法耕種,更讓狄道成了座孤城,各縣就算想送糧前來也難。
董瑁心知狄道已經沒了糧食,但還是點頭答應,默默退回坐下,其他人沒有看到信件,看著董卓的樣子,顯然是不想公開信件,廳堂內氣氛也壓抑了許多。
沒人開口,董卓也沒了興致,一擺手,眾人齊齊抱拳,一一離去……
董旻猶豫了好一會,看著董卓依然皺眉看著信件,上前道:“兄長,虎娃究竟說了些什麽,那董部義從又是怎麽回事?”
董卓看了眼董旻,歎氣一聲,這才將信件送到董旻面前。
“虎娃……”
“唉……”
“虎娃不該去那白馬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