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借糧只是件小事,朔方郡有供給北地郡的糧食,為了避免意外發生,讓刑勇領五千屯田步卒再入富平縣也就是了。
在皇帝不死,或是韓遂未遭受重創前,董虎更需要穩住地盤和根基,並不想短時間內介入涼州的混亂,在送走了蔡邕後,也將目光再次聚集在了張遼送來的鮮卑人情報上。
“主公,遼覺得……鮮卑人不像是來打咱們的,更像是防備咱們侵入鮮卑。”
張遼將彈汗山三部十萬控弦卒大致位置說了一遍後,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公請看,咱們距離彈汗山僅有三百裡,自彈汗山殺入雲中郡也僅需數日,魁頭根本沒必要在強陰北百裡處聚集三萬騎。”
“三萬騎距離我軍僅有百裡,肯定會讓華雄將軍更加關注他們的,想要偷襲就很困難,華雄將軍手裡有兩萬步卒、五千精銳騎,背後更有劉棄將軍領五千騎代為鎮守雲中塞。”
張遼想了下,看著碩大地圖說道:“當年韓王信勾結匈奴造反,太祖親領五萬漢兵征討,當日匈奴單於領四十萬控弦卒困太祖於白登山,四十萬匈奴騎圍攻太祖五萬漢兵都未能斬殺太祖,最後不得不放太祖回返,去歲冬時,步度根領五千精銳帳兵侵入雲中郡,逃回的僅一二,那魁頭就應當知曉,僅憑三萬騎是很難擊敗華雄堅守的強陰、涼城軍塞。”
“明明知道正面進攻華雄將軍會極為困難,魁頭還領三萬騎與我軍相距百裡,豈不是失去了突然襲擊我軍的機會?”
董虎抱著兒子,書房內除了父子兩人外還有重騎將董重、老將姚山、姚勇等人,一乾人看著張遼用著小竹竿指著懸掛的粗劣地圖,皆是不由微笑點頭。
“呵呵……”
董虎抱著兒子坐回帥椅,張遼和一乾將領們也一一坐回座椅。
“文遠說的有些道理,但咱們也不能把鮮卑人想的太過愚蠢。”
“敵我對攻,在敵情不明時,判斷不清時,最好的做法就是以靜製動,但咱們一直都未有動作,他們能怎麽辦?”
董虎笑道:“兩大高手對決,總不能就這麽一直彼此對視吧?咱們剛剛吞下上郡、西河郡匈奴,咱們一共才多少人?吞入的匈奴人又有多少人?所佔的地域又有多大?”
“四五十萬人佔據八成雁門郡、西河郡、上郡,完全佔據定襄郡、河套三郡,如此之少人丁,還是如此駁雜四五十萬人佔據如此之大地盤,根基是極不穩妥的,鮮卑人若不在這個時候擊敗咱們,給咱們休養生息的時間越久,他們越是難以應對。”
老將姚山點頭道:“大頭領說的沒錯,他們在這個時候攻打咱們的可能性更大,若是三五年後,四五十萬百姓都心向了咱們,鮮卑人再在百裡外屯兵三萬,十之八九如文遠所說。”
眾人一陣點頭,若是換了自己,也會在他人立足未穩時發動強攻。
董虎點頭道:“敵人態度不明,只能通過一些端倪進行大致判斷敵人的意圖,但文遠話語沒有說錯,僅憑鮮卑人的三萬騎是很難佔到多少便宜的,即便華雄戰敗了,只要重創了那魁頭,也是咱們勝了。”
“為什麽呢?”
“因為彈汗山內叔侄權利的爭奪,因為彈汗山各部鮮卑的內鬥不斷,一旦華雄重創了魁頭,彈汗山就再無統禦其他各部的威望,這不符合魁頭的利益,所以……與華雄對峙的三萬騎,更像是牽製我軍,而不是強攻雲中郡。”
眾人頓時有些糊塗了,董虎先是說“立足不穩會遭受攻擊”話語,還沒數息呢,又說“不會爆發戰爭”的屁話……
“呵呵……”
見所有人一臉不解,董虎不由笑了。
“戰場風雲變幻,上一刻是這樣的,下一刻又局勢頓變,打與不打是根據情況而定的。”
“魁頭肯定是想立馬乾死咱們,但他不是檀石槐,沒有讓所有鮮卑人低頭臣服的威望,讓他拿自己本部族眾與咱們死磕,那是絕對不成的,把本部拚光了,如何控制其余各部?”
眾人心下一驚,全將身體坐直了些。
“魁頭與華雄對攻的可能性不大,或舍棄華雄而南下圍攻平城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魁頭是不可能不顧後路華雄的威脅而冒進的,那魁頭還不是文人張溫。”
姚勇點頭道:“大頭領說的不錯,那魁頭若不擊敗華雄,絕對不敢冒險跑來平城,若他敢來,那就要面臨咱們八萬人前後圍攻,他們不大可能這麽愚蠢。”
“那還用說,那魁頭再猖狂自大,也不敢說穩贏咱八萬人,更何況咱們還有城牆抵擋!來打咱們……找死不成?”
兩兄弟對懟,其他人全都暗自好笑,但也都認可了這話語,魁頭再蠢也不可能自己撞刀子。
董虎點頭笑道:“魁頭的三萬騎十有八九是牽製華雄,讓咱們緊張,不讓華雄亂動……或者不讓華雄前來救咱們。”
眾人皆是一愣。
“鮮卑人的主攻應該不是魁頭的三萬騎,很可能是侵入仇水谷地的三萬鮮卑,是扶羅韓、蒲頭、步度根統領的三萬鮮卑。”
“扶羅韓、蒲頭、步度根領三萬鮮卑殺入代郡,若順利擊敗了烏丸人,甚至俘虜了不少烏丸部族,他們就可自高柳進入咱們平城境內。”
眾人大驚,全都一臉肅然。
“鮮卑人是騎卒,打不打都是他們說的算,咱們新組建的三萬漢兵騎呢?僅學習騎射半年的漢兵騎打得過他們嗎?”
“肯定是不成的!”
“當三萬鮮卑人從咱們眼皮子底下經過,咱們是打還是不打呢?咱若打,只能用步卒與他們廝殺,而他們呢?會不會與咱們對陣廝殺?”
“或許會,或許不會。”
董虎皺眉道:“若是咱,咱就不正面廝殺,就選擇從平城面前繞過去,諸位當知,即便咱們用驢騾馬匹拖拉爬犁追趕,他們若一心避戰逃走,咱們是不可能追的上的,而且這種兵力相差不大的追擊也尤為危險,一個疏忽就是兵敗被殺。”
“若咱是鮮卑人,咱就不與軍陣嚴整的步兵廝殺,咱就是在平城面前走一遍,若你們追殺……
董虎指著一乾老將,笑道:“你們的步兵是追不上咱的,能追殺咱的只能是你們剛剛訓練的三萬漢兵騎,就那剛剛訓練的三萬二吊子騎兵,還能打得過咱三萬自幼長在馬背上的鮮卑騎?”
“乾掉你們三萬漢軍騎,或選擇與你們三萬步兵對峙廝殺也好,或北上與魁頭三萬騎圍攻華雄兩萬五千兵馬,六萬對陣兩萬五千兵馬,咱佔據絕對兵力優勢……”
神色凝重的董重猛然站起,抱拳道:“大兄,高柳那邊必須遣派大軍,絕不能讓那幫家夥自東面殺入平城境內!”
姚山和一乾老將全都站起抱拳,他們終於明白了董虎之前看似矛盾話語裡的危險。
“主公(大頭領)絕不能輕易讓他們殺入平城,要不然,華雄那裡可就有些危險了!”
董虎微微點頭,說道:“跟著咱們一路跋涉前來的二三十萬百姓,雖有十萬敢戰之卒,但他們不是咱們涼州百姓,也不是河套三郡漢民,殺人的本事還差了些,一對一與鮮卑人廝殺是很困難的,僅從去歲華雄與步度根的廝殺結果來看,咱們就當知道,此時的兵卒戰力還差了些。”
“一旦讓鮮卑人自東面高柳殺入平城,咱們堅守城內不出去,他們就會轉而圍攻華雄,二打一,他們佔優,而這個時候正是寒冬臘月之時,咱們涼州大馬就算擁有一些速度優勢,也會因冰雪太厚而遭受極大的影響,很難發揮出咱們的優勢,所以……劫掠了代郡,正值士氣旺盛的六萬鮮卑擁有更多優勢,華雄那裡可能會遭受重創或大敗。”
“敵我兩軍尚未真正交戰,只能從一些戰力、人數、裝備上進行大致判斷勝負的概率,華雄會不會大敗?沒真正交戰尚不能完全確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即便敵我雙方並未交戰,僅東面侵入的三萬鮮卑從我平城境內走一圈,咱們在氣勢上也低了鮮卑人一頭。”
董虎說道:“咱們沒敢與侵入境內的鮮卑人廝殺,氣勢上肯定低了對方一頭,若咱們手中百姓僅是中原漢民,低了一頭也算不得什麽,只是……咱們各屯田軍寨內還有二十萬剛剛俘虜的匈奴人, 咱們氣勢低了後,他們會不會有其他心思呢?會不會在咱們與鮮卑人廝殺時,突然反叛殺人?”
當著一群嚴肅老人的面,董虎微微搖頭,一手按著兒子胡亂揮舞的小手,神色肅然。
“之前咱們有些疏忽了,應該在平城東面再駐一屯田軍塞,此時正值寒冬臘月,想野外扎營頗為困難,遣大軍前往東面扎營駐軍是下策,只是見招拆招的應對。”
“中策是立即抽調南面各軍塞內屯田兵卒,要達到平城內十萬兵馬,以三打一,待東面前來的鮮卑殺到面前時,以優勢兵力殺退他們,讓他們哪裡來的哪裡退回去。”
“在十萬大軍面前,扶羅韓、蒲頭、步度根若不想死,就只能原路退回,若不退,想要與魁頭強行匯合,他們就會面臨咱們與華雄他們聯手夾擊,三萬鮮卑都得把命留下!”
董虎說道:“中策是抽調更多兵馬,讓掠奪了代郡的鮮卑人怎麽來的怎麽回去,敵我雙方很可能不會發生爭鬥廝殺,但咱們是吃了虧的,畢竟咱們調動了更多兵馬,卻屁個好處也沒得到,但卻把敵人阻攔住了,咱們的氣勢與鮮卑人打了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