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過去了,日子也很是平靜,可臨近七月時,不是鄰居上門大罵董虎兵卒太過吵鬧擾民,就是他人在門前橫眉怒目吐口水。
五百兵卒人人惱怒,董虎卻面無異樣,所有兵卒成了學堂裡的娃娃,不讓兵卒訓練發**力,那就學習文化課好了,在門外大罵吐口水,那就大門緊閉,門外一個守門兵卒都不放置,這總行了吧?
只是……
有時候,並不是想裝烏龜就能躲得過的,躲在院門內兵卒老臉漲紅,恨恨吐了口唾沫,耳聽著門外再次響起的砸門……
“砰砰砰……”
十幾個人齊齊扔出手裡石頭,巴掌大的石頭砸的棗紅大門“砰砰”作響,過了好一會也沒見到任何一人開門,看著木門邊上散落的石塊,一短衣漢子撓頭不斷……
“大哥,咱都扔了好幾日石頭,可這幫涼州崽子就是裝孫子不理會啊!”
為首漢子個頭不高,腦門上卻像是被什麽砸傷包裹著。
“不理會……”
“來人,用屎尿潑!”
“老子還就不信了……給老子潑!”
漢子大怒,手下一人提著個臭烘烘木桶上前,大嘴一咧。
“涼州崽子,快吃飯了——”
“嘩——”
一桶臭烘烘屎尿全潑在了房門上,十幾人哄堂大笑,院門內數百董部義從卻滿臉的憤怒、陰沉……
“大哥!”
“難道咱們還要這麽忍著——”
董嗣義一臉的猙獰、憤怒,董嗣忠抬鞭卻抽打了他一下。
“不能忍也得忍!”
“沒父親軍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門一步,違令者……”
“斬!”
董嗣忠一一看向所有人,臉上同樣的憤怒、陰沉。
“父親說了很清楚,他們就是要故意激怒了咱們,就是要逼著過萬兄弟與十萬賊人拚命!他們越是如此,咱們越是不能上當!”
董嗣節上前,憤恨道:“大哥,咱們讓人去買糧食,他們就把人揍了,把買糧錢財搶了,兄弟們已經斷了一日的糧食啊!”
董嗣忠心下苦笑,但還是搖頭道:“父親自有處置,你們都莫要說了,軍令就是軍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門一步!”
聽他這麽說,百十人也只能憤恨看向散發臭氣的院門,恨恨轉身離去……
“唉……”
直至看著所有人都離開了院門處,董嗣忠才輕歎一聲,又與守在門房處的十余兵卒仔細交代了後,這才急匆匆奔向後院,而董虎正無聊的自己與自己下棋……
“父親。”
“啪。”
董虎輕落了一子,這才轉頭看向僅比自己小了兩三歲的養子,見他抱拳弓著身子,不由一笑。
“遇到這種事情,是個人都會憤怒,但是呢,身為一軍之將卻不能被憤怒掌控了理智。”
董嗣忠低身道:“父親教訓的是,只是……只是這麽下去終究是不妥的,咱們已經斷糧了一日。”
“呵呵……”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關鍵是項莊身在楚軍大營,這才能叮叮當當的舞劍……”
“啪!”
董嗣忠一愣,董虎重重落下一子。
“一會你帶著人去一趟高公公府上,就說……咱餓了一日,門外也被人潑了屎尿,若他明日不把糧食送來,不把那些羞辱咱的賊人腦袋送來……”
“咱虎娃就試試,試試光屁股的雒陽……能不能擋得住咱的五百兄弟。”
董嗣忠心下一震,鄭重抱拳。
“諾!”
董虎擺了擺手,董嗣忠躬身離去……
“呵呵……”
“世上還真不止一個李胖子……”
董虎對現在的雒陽很是不屑,黃巾軍造反後,盧植帶走兩萬,朱儁、皇甫嵩、董卓三人先後帶走四五萬人,再加上何進手裡的八關都尉一萬人,合起來就有八萬人。
自一月唐周泄密至三四月出兵征討黃巾軍,這段時間都是天冷之時,大漢朝天空可比後世冷多了,這個時候征募的兵卒只能是雒陽自身百姓,雒陽有多少人?可有百萬人丁?
百萬人丁,征募將近十萬人,這些新募兵卒必須要有朝廷核心精銳兵卒,朝廷的精銳是哪些?北軍五營、虎賁郎、羽林郎、城門校尉、各家族精壯家丁家將。
想要控制近十萬大軍,至少要有一萬朝廷核心精銳,而原有的雒陽兵卒有多少?即便算上所有城門兵卒也僅一萬五千人。
盧植去了冀州,朱儁、皇甫嵩、董卓去了豫州,大將軍何進名下八關都尉全散落在雒陽城百裡外,現在的雒陽就是個光腚女人,要兵無兵,要青壯無青壯,一些陰暗家夥憑什麽就認為能壓的住五百精銳披甲騎?
董嗣忠得了命令,在門外安靜了後,也不理會門前的石頭、糞尿,僅帶著十余騎來到高望府上,直接把董虎的話語說了一遍,嚇得高望二話不說,帶著人就跑到了董虎府門前,看到大門外情景,氣的老臉漲紅,見到董虎時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虎娃你……你可莫要衝動啊!”
董虎一陣無語,將一盒棋子推到高望面前,又將一臉焦急的宦官按坐在對面。
“高公是知道咱涼州人性子的,咱就怕他們鬧事,這才在院子裡讓他們站隊什麽的,結果……”
董虎指了指對面鄰居,臉上卻依然笑意盈盈。
“張太尉、皇甫將軍、朱將軍領六萬大軍強攻定潁數日不勝,反被賊人殺出城,一日死傷一兩萬人,消息傳回雒陽後……”
“第二日!”
“第二日那家就說咱虎娃擾民!”
“半個月沒有擾民,突然說起咱擾民了!”
董虎落了一子,臉上滿是笑意。
“說咱擾民,那咱就教兒郎們讀書好了,這總不能還擾民吧?”
“虎娃你聽咱說……”
“公公!”
董虎猛然冷喝。
“啪。”
一子重重落下。
“先是辱罵,說咱養賊自重……”
“呵呵……”
“咱的兵還是那些兵,咱是搶了潁川郡各大家族糧食,糧食落到咱腰包裡了嗎?”
“養賊自重……”
“咱虎娃是得了幾十萬兵卒?還是得了高官厚祿?”
董虎抬眼看向郭勝,心下沒由來的生出些怒火。
“高公,自咱虎娃遇到公公開始,虎娃……或者說整個董部義從,可有人對公公不敬?可有辱罵、欺辱過任何一個小公公?”
“啪!”
董虎大怒,一把拍在棋盤上,又一把掃落所有棋子。
“真當咱五百兒郎拿不下雒陽嗎——”
“盧植、朱儁、皇甫嵩、何進,他們把雒陽兵卒全都帶出了雒陽——”
“雒陽只是一個光腚女人——”
董虎大怒,指著一臉驚恐的高望,陰沉著臉暴怒。
“你是不是不信?”
“信不信咱現在就讓你看看,看咱是如何捅穿雒陽的——”
高望大恐,拉著董虎就是哀求。
“虎娃……你……你可不能衝動啊……”
董虎猛然一擺手臂,高望猝不及防跌倒在石桌棋盤上。
“呼——”
董虎重重吐了口氣。
“高公公莫怪咱惱怒,辱罵幾句,砸咱大門,咱都能壓得住兒郎,可他們越線了!他們竟要斷絕兒郎們的糧食!”
“別說咱是領兵將領,就算咱是他們親爹親娘,那也休想壓的住軍中怨氣——”
高望死死拉住董虎手臂,唯恐他一時憤怒,一把火把雒陽燒了個精光。
“虎娃,咱現在就給你送糧食,咱保證沒人敢在你家門前鬧事,你……你可別衝動……”
董虎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了董卓因何一把火燒了雒陽,一些自以為是的家夥,哪裡有想到過徹底激怒了脾氣暴躁武人的後果。
強壓了好一會怒火,董虎再次坐在石桌旁,用著手指指了指對面,或許是他真的嚇住了高望,高望顫顫抖抖坐到對面。
“盧植領兩萬軍卒北上冀州,朱儁、皇甫嵩領四五萬入豫州,大將軍何進領雒陽八都以防,新募兵卒出征時僅招募了一兩個月,如此新卒必須要有精銳老卒為骨乾。”
“精銳老卒為骨乾,會是哪些人?只能是北軍五營、虎賁郎、羽林騎、十二城門卒,城內若有五千可戰兵卒,董某願自斬頭顱!”
“五千卒,雒陽有多大?偌大的南北兩宮就需要一兩千兵卒防守,逼咱作亂……整個雒陽都要跟著陪葬!”
“哼!”
董虎惱怒冷哼。
“就算殺了咱又如何?豫州還有咱一萬五千精銳,沒了咱壓著,高公真以為叔父控制得住一萬五千董部義從?高公不會忘了五千臨洮兒郎是因何前來中原平叛的吧?”
“虎娃你……”
“高公公!當日回雒陽時,咱與公主言董部義從兵卒不同於大漢朝兵卒, 你是聽了的,你應該清楚,想要弄死咱就必須先控制了董部義從,你們控制的住嗎?你們控制不住暴怒的軍隊,又為何還要激怒他們——”
“虎娃你聽咱說,咱……咱真沒想害你!”
高望額頭冷汗直冒,心下不住大罵張讓等人,郭勝是董部義從的督師,這一段時間裡,五千騎不僅蕩平了豫州境內賊人,俘虜了小十萬黃巾賊,堵在定潁城外的一萬董部義從更是陣斬賊首波才,近乎圍殲了賊人十萬。
郭勝是董部義從督師,僅憑一戰圍殲十萬賊人,郭勝就能封侯,內廷獲得如此功勳,不僅不獎賞有功將士,反倒逼迫董部義從頭領董虎,這不是愚蠢是什麽?
按理說,內廷是不大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事情,也絕對不會允許他人如此逼迫董虎,關鍵是內廷看到董虎放下一切,任由郭勝獲得如此巨大好處,他人又豈能不眼紅?
宦官無子無女,不代表宦官沒親人,不代表宦官就沒有身後家族,看到郭勝獲得如此好處,在外廷想要打壓老實趴著的董虎時,內廷全都采取了壁上觀,想要在董虎登門懇求時,順便提出些條件,比如……更換董部義從監軍督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