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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鹿原開始的諸天》八十四、加賦與不加賦
  尹知府也是有些吃驚,這幾個月不見,他對白貴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不過他仍是記得當時白貴雖不算是文弱少年,但也沒此刻這麽強健。

  練武沒練武,有見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比如讀書人普遍的塌肩彎背,習武之人是不太可能有的!

  “此人通讀西史,策問極有條理,敦崇禮教士,還是紐約報的記者尼克爾斯先生等人也對他極為稱讚……”

  尹知府眼神閃了閃,這話沒敢直接回答,而是變著樣子的說,說白貴是有真才實學的,他說的不管用,但這幾個洋人都稱讚了,他的目光是不會差的。

  “哦?”方巡撫點了點頭,“看來此人是文武兼備,好後生!”

  一般的書生是不會得到他稱讚的。

  但是文武雙全的書生,不管是誰,都會值得別人另眼相看。

  武,是加分項!

  陳學政陪著笑,盡管他相當於“欽差”,位卑權重,可在方巡撫面前還不夠看,“撫台,要不召他上來問問話?”

  “不用。”方巡撫搖頭,“現在正是諸生科考之時,貿然問話,未免不美。”

  雖然白貴值得他另眼相看,但也僅此罷了,犯不著上前問話。

  至於其他的考生,比如同州府、鳳翔府、榆林府、漢中府的府首也只是看了幾眼,就沒再看。比起省城的府首,這幾府的含金量難免有所下降……

  不久考生入貢院完畢,貢院處的衙役也開始上鎖。

  這時衙役也順勢退下,由補綴兵字的士卒開始巡邏,這些都是從隴省調來的,以防止本地衙役和本地考生之間進行舞弊。

  白貴也趁機看了幾眼,發現這些進入貢院的童生中年齡頗大的老童生為數不少,至少佔了三四成,比縣試和府試的老儒生多上不少。

  也算是院試的特色了。

  書吏舉著牌燈。

  院試考試的第一場正試,也是和以往不一樣,是政史論五篇。

  第一篇政論題:“不加賦而國用足,其害乃甚於加賦論。”

  科舉考試歷來重首場。

  這一道史政論題,讓在場的一些考生瞬間有些嘩然了。這道題說的是清朝康熙定下的祖宗之法“永不加賦。”

  意思是什麽呢?

  這永不加賦的國策是比加賦的國策危害社稷更厲害?!

  這是一些不學無術的考生。

  白貴搖了搖頭,這句話不僅可以聯系到康熙定下的“永不加賦”國策,還可以聯系到王安石變法的:“善理財者,不加賦國用足”這句話。

  史論題怎麽可能攻擊當政者,揭人老底。

  所以這道史論題,最好是以王安石變法這裡來闡述。誰要是敢論述清聖祖康熙的政策不對,那可不僅僅是罷卷的下場,還是掉腦袋的行當……

  但如司馬光那樣答覆這道史論題也是不對的。

  司馬光說:“天地所生財物百貨,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撈則秋旱。不加賦而國用足,不過設法以陰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此乃桑弘羊欺漢武帝之言,史遷書之,以見其不明耳。”

  這……就是這道史論題的出處了。

  不善於強聞博記的讀書人要是不知道這道題的來源和出處,亂寫一通,牽扯到康熙的永不加賦國策上,那真的死的慘。

  然而這道題該怎麽寫?

  肯定是不能寫司馬光的看法!

  “經濟特科!”

  白貴長長舒了一口氣,

想要成為一個秀才真的不容易,尤其是清末的時候。  陳仲甫和蔣夢麟曾經有過對話。一次,蔣對陳說:“你是一個秀才,我也是一個秀才。秀才有兩種,一種是考八股時進的秀才,八股廢掉後,改考策論,稱為策論秀才,策論秀才雖然有幾分洋氣,但沒有八股秀才值錢。”

  陳大笑道:“那你這個秀才不值錢,我是考八股時進的秀才。”

  話是如此說,可策問秀才需要掌握的學科知識,真的不少,比以前的八股秀才要知道的東西還要多一些。

  因此這道政史論題,想要答的好,答的出彩,非得從經濟學的角度出發。

  另外還需要注意一點!

  王安石是史書公論的“奸黨”,決不能為王安石翻篇。

  “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諸物均輸,此小農國家之國本也,不可動搖,故王荊公青苗法為禍趙宋。而今天下時漸,外有英吉利人等泰西之國開拓南洋、美洲等塞蠻,所得之利多於小農國家不知凡幾,國民日益健壯,遠邁我國民眾……,此為資本國家所益也。”

  “法因時變,今欲超泰西之國,守舊法不加賦以為禍,故改經濟之法是應天時也。”

  白貴下筆就寫。

  加賦與不加賦誰為禍, 這不好答。說加賦就是應了司馬光這說法,也有攻訐康熙的嫌疑。說不加賦就成了王安石這奸黨了……

  所以他直接以經濟學角度回答,避開史論。說這是小農國家和資本國家的不同,小農國家重農抑商,所以漢武帝創造均輸法,就是為了避免商人獲利,危害國家。這是正確的。

  後來王安石變法搞這一套,為禍趙宋,這是不對的。

  “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出自司馬光的《資治通鑒》。

  可又說現在時代變了,外邊的泰西國開拓南洋、美洲等地,就是為了獲利,這就反駁了司馬光的天下財物是固定的這句話,不可以從本國搞錢,但可以從外國搞錢啊!

  最後這論點來上一句總結,改經濟之法是為了應天時!

  天地君親師!

  天時可比祖宗之法更為重要!

  當然最重要的是一個字“穩”,他沒有直接說該變不變經濟之法,而是說,要趕超泰西之國,就要因時作出改變……

  寫文章,留有三分余地!

  善於科舉的書生往往寂寂無名,他們不一定是比不上那些大才子,而是文章極為圓滑,一點紕漏都不出。

  洋洋灑灑千余言。

  白貴將他這段時間看的一些經濟學的知識,結合西洋史料,舉證論述。

  收工,呼氣,停筆。

  他的字學自顏體,這段時間又練過武,寫的顏體力透紙背,凝練雄厚,縱橫跌宕。與往昔不同,此時的書法不能說是一流,可在在場的童生之中,也算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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