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軒轉身望了一眼遠處山澗,只見源流之處,是一股瀑布飛泉,與俊山香冷泉截然不同的是那泉水來至山澗深處。
“一派純白鴻飛起,千裡尋浪雪落九天,海風堪破吹不斷,江月拂柳照還依,”元軒朗聲頌道,“這般的景致,真是冷氣分青余流翠微,潺湲名瀑掛簾帷啊!”
高肅由衷歎服元軒的不羈段位是頂天的,出口成章,滿腹經綸,能把世間的美好與無缺展現的淋漓盡致。
到了小院子,高興疾步衝向阿黃的雞窩,走到院子中央見到一個竹筐,往裡一瞧,他笑了,那竹筐裡滿滿當當裝著數百個十分誘人的雞蛋。他一陣思索後站在綠油油的菜畦邊緣看著元軒,笑道:“你經常來這裡嗎?”
元軒蹲在菜圃邊,輕柔扶起嫩綠的菜苗,頭也不抬:“不是我······”
話音未落,院子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聲響,紅月倏然轉身衝出院子,元軒與高肅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站起身朝院外走,剛出院門,但見紅月追著一隻雪白的銀狐從眼前閃過。
高肅驚詫的看著那兩道影子,對元軒道:“看來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元軒挑眉笑道:“也不全是衝我,他們能找到你這小院子,說明願意和你親近,又不好表露出來,我瞧著他們看你長得俊俏,喜歡上你了。”
高肅莞爾,不禁發出情人般的囈語:“鴻凌啊······
元軒嘴角微勾,頓了頓,他望著遠處晃動的銀色,漫不經心地道:“既然是衝你我而來,不妨去瞧瞧,這世上能阻止紅月殺人的,恐怕也只有我了,自然不能助紂為虐。”
——那銀色的狐狸,那通體的雪白,那矯健的身姿,還有那似曾相識的眼神,除了“小銀狐”,元軒想不出第二個解釋。
可真是小銀狐,它又怎麽沒認出元軒呢?
元軒百思不得其解半個時辰後,終於明白了,重點不是沒認出他,而是認出他了不知該如何相認。
元軒正對著眼前的阡陌處出神,忽然肩膀上悄無聲息地搭上一隻手,高肅不知看見了什麽,對他揚了揚下巴,道:“看那邊。”
“嗯?”元軒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一片山澗環繞之中,滿是茂密的樹叢,一縷縷幽森的氣息從樹木深處冒上來,元軒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群繁林,他突然轉過身,大步往深木叢走去。
高肅一轉頭見他走了,立刻也要追上來,誰知方才還在身側的人,隻眨眼功夫便不見了,高肅頓住腳步,目光從密林繁茂之中掃過去。
元軒就像一片輕羽被微風不知不覺的吹走,倏地一下,便不見了蹤影,高肅有些擔憂,眉頭微蹙,不甘心地又在方才消失的地方掃了幾圈,還是沒發現半點蹤跡。
那一瞬間高肅心裡仿佛生出了許多不好的情緒,像是失去了某件心愛之物,又像是對元軒的不辭而別感到有些微不可查的憤怒,他從未如此情緒波動過,也不知為何此刻會這般,許是對於他來說,元軒更像摯友,雖然還不完全了解元軒的身份,但骨子裡就是有那麽一種根深蒂固的兄弟情誼在。
元軒離開高速,卻是去了亂葬崗。
幾百裡之外是鄴城與北周交戰的地方,叫做古戰場,是古時棄屍的地方,也稱作亂葬崗,這裡陰氣極深,剛走進便可感覺到一股股的怨氣撲面而來。
元軒抬眼看了看周遭,從腰間抽出讖窨送至唇邊,悠揚婉轉的音律無形中將那飄在空中的怨氣漸漸壓了下去,熟料這草長鶯飛的曲調竟飛進了一處所在,須臾,元軒收了讖窨,猛地抬眼,目光落在一道紅衣身上。
“公子,”紅月不知何時已飄至他身側,道,“銀狐要見你。”
忽然,對面樹顛落下一片雪白,銀狐淚眼婆娑,眼中閃著光,怎麽看怎麽激動,元軒看著他覺得回到了數年前,便一抬手,那銀狐先是一愣,隨即歡快的跳躍了過來,停在元軒腳下,任由元軒撫著它油光水滑的脊背,輕聲開口道:“天策,我終於找到你了!”
見到久違的古人,誰都會歡喜,遑論是患難與共幾年的靈獸,一別經年,再見到銀狐,元軒心情比之前更好了,這一刻他仿佛忘記了仇恨。
元軒忽然想起了苻堅大帝,陡然對銀狐道:“那時你失蹤後,我遇到了苻堅的殘魂,隨後你追著什麽東西衝向山崖,苻堅就跟了過去,再之後我便再也找不到你們了,發生了什麽事,苻堅呢?還有,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銀狐眼神幽怨地看著他,心裡詭異的斟酌良久,才道:“我為了抓一隻蘆花雞,不慎從山崖上落下去,苻堅的殘魂為了救我,就真成了鬼,他的鬼魂在奈河橋畔飄了很久,就是不願過去,說要等到你,這個中元節他最後一次在鬼門遊蕩,就想見到你。”
元軒眼神驚詫道:“這麽多年, 他飄蕩成孤魂野鬼,就是為了見我······走,去尋他。”
就在這時,有個人負手而行走至他身旁,欣喜地歎道:“鴻凌,你跑的可真快,我還以為你回王府了呢,敢情,是遇到了靈獸?”
“不是靈獸,”元軒看了一眼銀狐,不明所以地頓住,“它是······”
銀狐接過他的話,晃著通體雪白的尾巴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條狐狸毛配飾懸在元軒腰間,對高肅喊道:“我是他的飾裘,叫銀狐。”
元軒皮笑肉不笑地低下頭,看了看腰間華貴的裝飾,才要說話,便聽高肅波瀾不驚地道:“你這飾裘是九尾狐,我幼時曾在邙山深山見過。”
元軒撫摸狐裘的手陡然頓住,臉上的笑意頃刻不見,他眼神帶著一絲誰也猜不透的神秘看向高肅,心內一凜,眉頭微動。
蘭陵王竟在邙山出現過?若他與自己同齡,那位在隱士宗試煉大會上救自己的少年,很有可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