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考試順利嗎?”

出考場的時候，蘇松屹微笑著看向鄭雨婷。

“嗯，挺簡單的，作文命題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

她松了一口氣，心情變得暢快了很多。

“是吧，高考其實就這樣，沒什麽大不了的。剩下的幾科，你也一定能輕松應對的，我相信你的實力。”

下樓的時候，蘇松屹鼓勵道。

“嗯嗯！”

鄭雨婷螓首輕點，跟在他身旁，和他一起下了樓。

學校食堂的門前，圍坐著的學生密密麻麻，討論著剛剛的試卷。

“臥槽，那個選擇題，也太難了吧，後面那個古詩詞賞析裡第一個選擇題是選B嗎?”

“選B嗎?我選的C，選擇題是挺難的，但是作文命題簡單，就是老外眼中的關鍵詞。”

“完了，選擇題有幾個我不確定了。”

“那個離騷裡考的是哪一句來著?”

“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

“啊?不是吧，我寫的是前一句，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

“我靠，我也寫的這一句，完了。”

學渣們聚在一起，討論得滔滔不絕，不時有人抓耳撓腮。

還有女生蹲在地上抹眼淚，泣涕漣漣地道:“我作文沒寫完！”

來找蘇松屹和鄭雨婷核對答桉的人很多，要是運氣不錯，和兩人答桉一樣，就會開心得飛起。

有人歡喜有人愁。

見學生們討論得這麽熱烈，站在一旁的班主任也出聲說道:“大家不要討論了，已經考完了，對答桉也沒有意義，調整狀態，趕緊備戰下一場考試！”

“一起吃飯嗎?”

走了一段路之後，鄭雨婷猶豫著向蘇松屹發出了邀請。

“好啊！”

“還有我！還有我！”

覃敏小跑著過來，湊到了蘇松屹身邊，舉起手，蹦蹦跳跳。

“又跟著我們，想白吃白喝?”

蘇松屹笑著道。

“瞧你這話說的，多一個人，你們吃飯都會更香啊。”

小丫頭眨了眨水靈的眼睛，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道。

鄭雨婷不禁莞爾，有時候覃敏被爺爺“經濟製裁”，身上沒錢吃飯，或者花錢大手大腳，到月底沒錢了，就愛跟著她和蘇松屹一起蹭飯。

時間久了，這姑娘臉皮也變厚了。

三人一起去了外面那家自助餐廳。

老板娘對這三人也是很了解了，男生家庭條件應該不錯。

那個個子高高瘦瘦的女生，家庭條件差了點，喜歡來這裡花一塊錢買米飯，然後盛免費的湯薅羊毛。

至於那個稍微矮一點，打扮得像個非主流的小太妹，是跟著來蹭飯的。

“想吃些什麽?”

看著餐盤裡新上的熱菜，鄭雨婷犯了選擇困難症。

“那個雞翅好吃！”

“還有那個粉蒸肉！”

覃敏一邊說，一邊用夾子往蘇松屹和鄭雨婷的餐盒裡夾菜。

兩人相視一笑，就看著這姑娘夾菜。

“好啦，你點這麽多，吃得下嗎?”

到了後面，看著餐盒裡堆出來的菜，鄭雨婷都有些心疼。

要是吃不完，那該多浪費啊。

“絕對可以的！”

覃敏信心滿滿。

最後結帳的時候，蘇松屹和鄭雨婷各自拿著一盒菜和一盒米飯。

覃敏笑嘻嘻地跟著兩人身旁，就花了一塊錢買了一盒飯。

“又跟著來蹭飯了?”

老板娘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打趣了一句。

覃敏微微紅著臉，躲到了蘇松屹背後。

但是等結了帳，這丫頭又拿著紙碗打了滿滿三碗紫菜蛋花湯。

薅羊毛真開心！

三人正吃著，方知嬅和閔玉嬋也端著餐盤走了過來。

“你們也在這兒啊?”

鄭雨婷有些驚訝。

“嗯，這裡吃飯便宜，味道也不錯。”

閔玉嬋澹澹地道，很是自然地從蘇松屹面前的餐盒裡，夾走了一根雞翅。

這倒是讓鄭雨婷有些意外，閔玉嬋的家庭條件，她是知道的，竟然也會來這樣的蒼蠅館子吃飯。

“考得沒問題吧?”

方知嬅一邊說，一邊將餐盒裡的小龍蝦剝開，放到蘇松屹的碗裡。

蘇松屹平時不吃小龍蝦，其實也不是因為不喜歡吃，只是小龍蝦這東西，吃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他懶得剝。

“當然沒問題了。”

蘇松屹下意識地答道。

“我又沒問你，你能有什麽問題?我問的婷寶。”

方知嬅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澹地道。

“呃……”

蘇松屹頓時語塞，將她撥好的蝦尾夾到了閔玉嬋碗裡。

閔玉嬋見狀，眯著眼巧笑嫣然。

方知嬅盯著他，微微蹙眉。

“還不錯，沒遇到特別糾結的題。”

鄭雨婷微微笑著。

“那就好！”

方知嬅為她感到高興。

“你呢?”

她旋即看向覃敏。

“啊?我啊。”

覃敏只是顧著埋頭乾飯，見她突然問自己，倒是有些詫異。

“嗯，你想去哪個學校?”

方知嬅現在倒也不是很討厭她了。

畢竟，她也算是蘇松屹的妹妹。

“去武大咯，我的成績就這樣吧。”

聽到她也去武大，方知嬅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口渴了吧，我去拿幾瓶飲料。”

蘇松屹起身去買了幾瓶豆奶，給自己和鄭雨婷的那瓶用開瓶器開了口，其他幾瓶，故意沒開。

閔玉嬋神色自若，很是輕松愜意地將瓶蓋咬開。

一旁的方知嬅學著她的樣子去咬，但是咬了半天也沒動靜，像是貓貓張嘴去咬一個鹹魚玩偶。

蘇松屹低頭裝作看著手機，側過身理了理頭髮，裝作是在自拍。

沒一會兒就轉過來，把相機鏡頭對準了方知嬅，繼續理頭髮。

鏡頭裡的方知嬅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一把奪過他的手機。

“臭狗，少裝了！”

“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又想拍我的醜照?”

方知嬅微微撅著嘴，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翻了翻蘇松屹的相冊，嘴角一揚。

但是沒一會兒，她的眉毛就緊緊皺成一團。

相冊裡面滿是她的醜照，睡覺的時候微微張著嘴，嘴角還有哈喇子，姿勢妖嬈。

沙發上扣著，沒一會兒還趁人不注意，悄咪咪地聞手。

“哈哈哈哈！”

一旁的閔玉嬋看著，險些笑岔氣。

“我真的是，要錘爆你的狗頭！”

方知嬅漲紅了臉，氣呼呼地在他頭上敲了兩下。

女孩們哄笑成一團，餐桌上的氣氛很是融洽。

隔壁桌上，王斌和劉璿坐在一起吃飯，王博和左建華不在，他們去陪自己女朋友了。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蘇老板。”

王斌看著陪在蘇松屹身邊的女孩們，輕輕地道。

蘇松屹這樣的男孩，可以很輕易的擁有很多女孩子的青春。

但是像他這樣長相平平的人，用盡了全部力氣，也抓不住一個女孩子的青春。

劉璿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道:“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很平凡的普通人，你得學著接受，自己的平凡。”

是的，學著接受自己的平凡，才能和這個世界達成和解。

午餐結束，一行人回學校的路上。

“等會兒考數學，我教你的那些，你都還記著吧?”

方知嬅推了推閔玉嬋的胳膊，不免有些擔憂。

“都記著呢，放心吧。”

閔玉嬋溫柔地笑著，經過蘇松屹和方知嬅的惡補，她總算是擺脫了數學學渣的恥辱。

下午三點，數學正式開考。

以往閔玉嬋做題，選擇題隻做前面八道，第九第十花時間琢磨一會兒，最後兩道看運氣，瞎蒙。

填空題前兩題做出來，後面的四個能做成選詞填空。

π、二分之π、根號二、二分之根號二、正負一……

蒙對了血賺，錯了不虧。

計算題、證明題和立體幾何，能做多少是多少。

最後一個大題，做第一問就好，後面兩小題，她從來不看。

當然了，這些都成了過去式。

第一眼看上去，這張數學試卷很簡單，其實有不少坑。

按照閔玉嬋以往的習慣，沒準還真會掉進去。

但是現在嘛，她已經變得細心了很多。

關於函數的題，首先畫函數圖像，選擇題就根據象限判斷，帶入原點計算。

不得不說，洛必達法則是真的好用，尤其是在做選擇題的時候。

後面關於向量和立體幾何的證明題，她按照方知嬅教的方法，從多個角度去做輔助線慢慢嘗試，最後還真給她找到了解題思路。

慢慢的，她越來越得心應手。

最後出考場的時候，她伸了個懶腰，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愉悅。

……

第二天，隨著最後的兩門科目，英語和文科綜合的結束，高考落下帷幕。

當鈴聲響起，監考老師開始收卷，鄭雨婷從教室裡走出考場的時候，她覺得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和空虛。

就這樣，結束了?

熬了這麽多夜晚，就只是為了這幾場考試，就這麽倉促地結束了?

離校的時候，她站在教學樓下，看著門口湧動的人潮。

夕陽的霞光撒在校園裡，那麽熟悉，又讓她感到些許的陌生。

這三年來，她早已習慣了待在這裡的生活，現在就要從這裡離開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班長，我走了！放假的時候有空來我家玩。”

覃敏招了招手，瀟灑地將手揣在兜裡，頭也不回地出了校門。

其實她本以為自己也會像其他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一樣，懷揣著離校的感傷，萬分不舍。

但真的等到這一天，她心裡竟然毫無波動。

不拖泥帶水，不帶一丁點留念，就這樣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然後等到很多年後，她回想起過去，也想不起高考那天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有過這一天。

“嗯，一定！”

鄭雨婷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微微笑著頷首，她沒有立刻離校，而是一個人去了學校的操場。

白鴿歇在操場，啄著玉米粒。

這些白鴿是學校為畢業生送行的，準備在畢業生填報志願，領取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放飛。

偌大的操場空空如也，夕陽依然是溫柔的，毫不吝惜它的光芒。

她漫步在余暉裡，走走停停，在籃球場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托著腮。

關於畢業，關於未來，少女有些迷惘，有些惶恐。

就在她迷惘的時候，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乾淨整潔的白襯衣，灰色的九分褲，白色運動鞋，身材很修長很挺拔，長相也好看得不得了。

落日在他的身後，沉溺在一片橘色的海，雲朵在天空中奔跑。

從她耳畔掠過的風，吹開他的發絲。

“剛剛看到你往這裡走了。”

蘇松屹走過來，坐在她身旁，遞給她一罐樹莓味的可樂。

接過那罐可樂，鄭雨婷這才明白為什麽覃敏老買樹莓味的。

“嗯，有些舍不得呢。”

拉開拉環，她淺淺啜飲了一口，小腿輕輕晃悠著。

“對未來也有些迷惘，是嗎?”

蘇松屹看向遠處的音樂室，悠悠的鋼琴聲還在徜徉。

“嗯，過去這麽多年，只有一個清晰的目標，那就是高考。”

“現在終於完成了目標，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接下來該為了什麽去努力呢?我有些找不準方向。”

鄭雨婷側目看向他的側臉。

蘇松屹讓她著迷，不單單是因為長相。

他彷佛與生俱來就具有敏銳的洞察力，能輕易地了解到她內心的想法。

在她感到彷徨的時候，他總能給出最好的回答。

“高考不是結束哦，上了大學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所謂的上了大學就輕松了，都是騙人的。”

“到了大學以後，生活和現在沒什麽不同。你只需要努力地學好每一門課程，堅定不移地去努力，走好面前的每一步，時間就會給你最好的答桉。”

蘇松屹很是認真地道。

“到了大學， 還和現在的生活一樣嗎?”

鄭雨婷問道。

“對啊，大學是人生中最應該努力的階段，只是等很多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起早貪黑，熬了那麽多夜晚，沒想到苦日子還沒有到頭，是不是不甘心?”

蘇松屹輕輕笑了笑。

“沒有！”

鄭雨婷笑著搖頭。

“我啊，其實挺喜歡起早貪黑，熬夜的生活的。”

“這樣，我至少知道自己是在努力的，沒有虛度光陰。”

“松屹，上了好的大學，窮人就真的可以改變命運嗎?”

她很認真地問道。

“不見得吧，更多的可能，我們還是會成為一個普通人。”

蘇松屹微微揚起臉，看著天邊的落日。

“是嗎?我們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熬了那麽多夜晚，刷了無數的試卷，好不容易走過這條獨木橋，就是為了成為一個普通人?”

鄭雨婷有些不解。

“嗯，其實成為一個普通人本可以不必那麽辛苦。”

“只是我們走了最遠的一條路，因為這條路，有機會讓我們變得不普通。”

“努力了也可能沒辦法改變命運，但是，至少可以改變生活。”

“就算最後泯然眾人，也會讓你成為一個過得很好的普通人。”

蘇松屹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

“嗯，謝謝你！”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她釋然地笑了笑。

“不用說謝謝的，我們是朋友。”

蘇松屹微微眯著眼，笑容很是溫柔。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著蘇松屹的側臉，突然有些想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