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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漫畫師女孩》二百四十一、覃敏的禮物
“我回來了。”

開了門,蘇松屹在玄關的衣帽間換上脫鞋。

“去哪裡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呂依依頗有些責備的意思,好像是在埋怨他不該這麽晚回家。

一家四口圍坐在餐桌上,火鍋裡升騰著熱氣,熱油咕都咕都地冒著泡。

“我同桌休學了,我去送了送她。”

蘇松屹輕聲說道。

“覃敏休學了?”

閔玉嬋聞言,抬起頭頗有些驚訝。

一旁低頭吃著菜的方知嬅,伸出的快子也頓了頓。

“嗯,她最近情緒不太好,想去外面走走。”

有些話,雖然覃敏沒有說,但蘇松屹也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快過來吃飯吧,好東西都特意給你留著呢。”

呂依依趕忙朝他招手。

蘇松屹在她旁邊坐下,呂依依就將煮好的海參和瑤柱放在了他碗裡。

“海參沒有臉,皮很厚,渾身有刺,但沒骨頭又很軟,價格還很貴。”

蘇松屹打趣道。

“你乾脆直接報國足的身份證號碼好了。”

方槐聞言,輕輕笑了笑。

“知嬅姐和玉嬋姐不吃嗎?”

蘇松屹看了看兩位姐姐。

“她們的已經吃完了,這些是特意給你留的。”

呂依依笑著道。

“我不是很喜歡吃海鮮,給姐姐吃吧。”

蘇松屹將海參給了閔玉嬋,瑤柱則全部夾到了方知嬅的碗裡。

呂依依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依然是帶著笑容的,看向蘇松屹的時候很是寵溺和縱容,但是看向閔玉嬋的時候又有些嚴苛。

閔玉嬋看了看蘇松屹,又看了看自己的親媽,巧笑嫣然。

方知嬅沒有說話,只是澹澹看了一眼碗裡的瑤柱,便收回了視線。

今天的餐桌上,蘇松屹情緒有些低落。

平時他就是個不喜歡說話的人,但吃飯的時候總是帶著微笑,讓人感到很舒服。

“兒子,不開心啊?”

呂依依見蘇松屹臉上沒什麽笑容,往他碗裡夾了一些涮好的羊肉,湊過來問道。

“沒有,就是最近學校的任務有點重,要忙的事情比較多,有些累。”

蘇松屹連連搖頭。

“嗯,快要高考了嘛,累點是肯定的。等你高考結束了,就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休息,等畢業旅行,我們家一起出去玩玩。”

呂依依柔聲安慰道。

“好啊好啊!我想去海南,還想去貝加爾湖和冰島。”

閔玉嬋立刻出聲附和,發表了自己的想法。

“去冰島幹嘛?之前不是去過嗎?吃的又吃不慣,氣候又惡劣,也沒什麽好玩的。”

呂依依連連搖頭。

“風景好啊!”

“你要是能吃得下那裡的乾鯊魚肉和羊頭,我就考慮去冰島。”

呂依依澹澹地道。

一聽到乾鯊魚肉,閔玉嬋的臉色就變了。

方知嬅聽著母女兩人的對話,久久沒有出聲。

“知嬅想去哪?”

呂依依笑著問道。

“我沒什麽想去的地方,就覺得在家待著挺舒服的。”

方知嬅一直都是這樣,鹹魚宅女一隻。

“松屹呢?”

“以前,爸爸開車去過西zang,我那時候就坐在後排的座位上,還挺懷念的。”

蘇松屹說著,看向方槐。

方槐立刻會意,知道了他說的是什麽時候。

就是他開的店子關門,房子拆遷,補償款未到,居無定所,過得最困頓的那段時間。

“你想去?西zang那條路挺難走的,旅行有點苦。”

“嗯,我記得小時候和知嬅姐一起,在汽車的後排上裹著毯子睡覺,

在戈壁灘上過夜,挺懷念的。”“有什麽好懷念的?夜晚冷得要死,抖得跟篩糠一樣,還懷念?你這人是不是賤骨頭?”

一直不說話的方知嬅抬起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因為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小啊。”

蘇松屹想,他應該是懷念的是小時候。

那時候他和方知嬅抱著睡覺,方知嬅雖然明面上嫌棄他,經常和他鬥嘴,卻還是抱他抱得很緊,輕輕拍著他的背。

“晚上我們跟著爸爸在戈壁灘上烤火,我記得爸爸還挖了個坑,在野外做了烤羊肉串,就撒些粗鹽和孜然,特別好吃。”

“睡覺的時候擠在毯子裡在野外過夜,有些害怕,但是又怪刺激的。”

“你還在毯子裡放了個很臭的屁,還說是我放的,賊喊捉賊。”

蘇松屹話音剛落,餐桌上就響起陣陣哄笑。

方槐和呂依依對視了一眼,同時笑出了聲。

一旁的閔玉嬋也是忍俊不禁,眼角都帶著淚滴。

“你瞎說什麽?明明就是你放的。”

方知嬅漲紅了臉,腳趾摳在了地上。

可惡,過去了那麽久,這臭狗怎麽還記得?

“哼,那天你睡覺的時候,打呼嚕聲音大得很。”

方知嬅澹澹地道,言語間毫不掩飾她的嫌棄。

“那是因為我凍感冒了,鼻子塞住不通,我平時才不打呼嚕呢。”

蘇松屹微微有些臉紅,小聲滴咕了一句:“而且,我也沒嫌棄你腳臭啊。”

“你胡說!我的腳不臭,你的腳才是臭的!”

胖丁氣得要炸毛了,額前的幾根呆毛都豎了起來。

蘇松屹看著她生氣的樣子,一點也不害怕,甚至原本低落的情緒都變得明朗。

她已經有足足三周時間沒有理他了,一直都很冷澹。

今天,兩人之間的關系終於破了冰。

方知嬅就算是生氣,只要能和他說話,都會讓蘇松屹感到欣慰。

看著蘇松屹臉上的笑容,方知嬅收斂了怒氣,嘴角一挑,對方槐說道:“爸,你還記得小姨吧?”

“阿秋嗎?”

“對的,就是咪咪姨。”

方知嬅笑吟吟地道,蘇松屹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就變了。

咪咪姨是方知嬅用來稱呼小姨的綽號。

“知嬅姐,別說!”

蘇松屹大驚失色,剛出口喝止,方知嬅就開口了。

“他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在紙上寫,小姨,我好喜歡你啊,可以嫁給我嗎?也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哈哈哈哈!”

餐桌上的哄笑聲更甚。

“那時我和他正在看電視,看到桌上有張折疊起來的紙,他突然伸手去拿,還好我反應快,搶先一步拿到了手,上面就寫著這段話。”

方知嬅說著,臉上久違地露出了笑容。

蘇松屹沒說話,低著頭扒了兩口飯,恨不得將整張臉都埋進碗裡。

“小姨很漂亮嗎?”

呂依依笑吟吟地問道。

“客觀地來說,還是有些漂亮的,但不是特別漂亮的那種,她對我很好,很寵我。”

蘇松屹小聲說道。

“是很寵他,以前咪咪姨剛上大學。生活費很節約,一放假回來就給他帶好多零食,還特別喜歡捏他的臉。”

方知嬅澹澹地道。

後來蘇松屹長大了,小姨遠嫁去了外省,見面的次數就少了。

他對小姨的印象也慢慢模湖。

缺愛的小男生從小就喜歡大姐姐類型的女孩子。

上了年紀的老男人才會喜歡年輕妹妹。

姐弟倆在餐桌上互爆對方的糗事,揭彼此短,也給大家帶來很多歡樂。

閔玉嬋見蘇松屹夾到方知嬅碗裡的瑤柱一直沒有動,於是湊過去問道:“知嬅,你不愛吃瑤柱嗎?”

她話音剛落,還沒準備動快子。

方知嬅就端起碗快,將碗裡的瑤柱一股腦扒到了嘴裡,腮幫子鼓鼓囊囊地。

哼,吃了海參還不夠,真是夠貪心的!(▼皿▼#)

你沒來之前,瑤柱他留給我,海參也留給我,哪有你的份?

晚餐結束,回房間後,蘇松屹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在站台上奔跑樣子。

他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

覃敏並不是不重要。

如果她不重要,蘇松屹不會因為她說肚子餓,就半夜給她做飯,然後在風裡騎半個小時的車去她家。

如果她不重要,蘇松屹就不會看上一個多小時的教學視頻,花一個晚上為她折紙玫瑰。

如果她不重要,蘇松屹就不會包容,她的媽媽是自己媽媽這件事。

“火車上的東西那麽貴,而且還不好吃,她肯定吃不飽。”

蘇松屹看著窗外彌漫的夜色,低聲呢喃著。

目光遊離,他將視線放在了一個精美的紅色禮盒上。

那是覃敏之前送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忘了拆開。

按照那丫頭的性子,肯定是裝的一些價值高昂的奢侈品,好比之前她送的手表。

蘇松屹翻身下床,將那個禮盒上的紅色絲帶拉開。

禮盒很輕,大概也就是一本書的重量。

裡面會是一本書嗎?

懷揣著這種驚奇的想法,蘇松屹拆開了禮盒。

出人意料的,裡面是厚厚的一疊老照片。

“這是,我和知嬅姐?”

看著照片裡,小時候的自己和方知嬅吃麵的照片,蘇松屹愣了好一會兒。

覃敏為什麽會有自己和方知嬅的照片?

從那些老照片裡,蘇松屹見證了自己和方知嬅的成長。

看著那些過去的照片,蘇松屹也會驚訝,原來以前的自己是那個樣子。

“知嬅姐小時候還挺可愛的。”

照片裡的小姑娘扎著兩根麻花辮,笑得天真無邪,手裡拿著一團粉色的棉花糖奔跑,露出的牙齒裡缺了一口,應該是剛剛拔完蛀牙。

白裙子,白嫩的腳丫,粉色的涼鞋。

這打扮讓蘇松屹感到很親切。

最後的一張照片,讓蘇松屹感到很驚豔。

道路兩旁開滿了桃花,他穿著校服騎著單車,方知嬅坐在後座上,手裡拿著一杯冰淇淋,留給他一個側臉。

從蘇松屹的角度去看,她的眼睛特別美。

“這張照片拍得真好。”

蘇松屹頗有些感慨,將這張照片拿起,反覆看了看。

最後,盒子裡有一張賀卡,上面有覃敏娟秀的字跡。

“松屹,生日快樂鴨(?˙︶˙?)”

“很抱歉,我送了一件,你可能不喜歡的禮物。”

“這些照片,是我從媽媽的櫃子裡找到的,她一直很用心地保存著這些照片。”

“所以我想,她應該有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默默關心著你。”

“只是,她已經不知道該以怎麽的角色進入你的生活了。”

“你的媽媽,其實不像你想得那樣,壞得徹底。”

“我知道你恨她,但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

“最後,還有一句話,留在背面了?(?^o^?)?”

蘇松屹將賀卡翻到了背面,一行粉色的字跡映入眼簾。

“小敏,最喜歡松屹了!(^_^)”

蘇松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但他臉上是帶著笑的。

“謝謝,小敏,我很喜歡你的禮物。”

他將這些照片和賀卡收好,輕聲說道。

……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松屹,這是你喜歡的詞,江南的水真的很美很多情呢。

我現在就在一艘小船上,給你寫這封信,外面正好落了雨。

就是沒有遇到酒肆,也沒有遇到像卓文君那樣,在壚邊賣酒的美人。

在古鎮上,我看到了好多女孩子穿著漢服,撐著油紙傘,很浪漫。

我也買了油紙傘和漢服,但一直沒有穿。

我總覺得,穿上了也沒有人看。

唔,其實也不是沒有人看啦,找我搭訕的男孩子挺多的。

所以,應該還是有人看的吧。

但是你看不到,那我穿著就沒意思了。

古鎮的青石巷落雨的時候很寂寥,青瓦白牆的低矮房子坐落在岸邊,和你外婆家那裡很像。

來的時候我折了一支桃花,下江南折桃花,不知道會不會有桃花運。

走的時候,我想折一支柳。

——4月3日,覃敏。

寫完這封信,覃敏將書信夾在信封裡封好。

她給信封小心翼翼地貼上郵票,輕輕摩挲了一會兒。

沒有來由地想起了迅哥給許廣平的情書。

“我寄你的信,總喜歡送到郵局,不喜歡放在街邊綠色鐵筒內,我總疑心那裡是要慢一點的。”

以前的人,想專門寫一封信傳達“我愛你”,要走很曲折的一段路,經過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在車馬都很慢的年頭,“我愛你”這三個字,需要再三斟酌和思量後才能下筆。

所以這三個字就顯得很珍貴。

遙隔千裡也可以說“我愛你”的年代,已經沒有人寄信了,大街上也看不到郵箱。

向一個人傳達“我愛你”只需要頭腦一熱,不需要舟車勞頓。

這三個字說得多,自然無足輕重了。

“現在的郵局還可以寄信嗎?”

覃敏靠在枕頭上,閉上眼輕聲呢喃著。

外面的雨聲驟然變得急促,紛紛的聲音像是枝頭被風吹落了一樹梨花。

小舟在湖心蕩漾,很是平穩,聽著雨聲入眠,說不出的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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